“……”
这一摔之下险些没将她摔散了骨架,一时间浑身发麻,连惨呼声都被堵在了喉间,难以出声。
“小师妹……”
宋长青没料到宋青小如此彪悍,一来就将人打倒在地。
但也幸亏她这一出手,将那女人拉开后,解决了师徒两人不少麻烦,使得二人反应过来迅速脱身。
还有一些不甘心的想要再围过来纠缠,宋长青也学到了宋青小的方法,将硕大的拳头一握,眼露凶光,成功的将一批人震退。
“……”
老道士面冷心善,一生之中谨记当年师傅的教诲,从不对普通民众施展武力,没料到拳头如此好办事。
若是以往,他肯定会多加教导,但他这会儿被纠缠出了真火,也就闷不吭声。
“那赶车的,也上车。”
见两个徒弟都上车后,老道士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转头往人群之中看了一眼,招呼了一句。
大家害怕宋长青的拳头要打人,既是不满又还不甘心,只是见到老道士沉着脸,表情看上去严厉得有些吓人,一时之间也不敢再出声。
那赶车的老头儿蹲在死去的老牛面前,一脸垂头丧气,听到老道士的招呼的时候,又惊又怕:
“我?”他指了指自己,有些不明白宋道长喊他的用意:
“道长是叫我吗?”
他没料到宋道长还会叫他上车,看样子像是要找他一路同行。
“可是道长,我的牛已经死了——”他有些伤心的指了指已经死去的老牛,纳闷不解:
“没有了拉车的牛,我就是上车也无济于事啊?”
他不愿意同行。
宋道长提到过的可能会祸害他的黄鼠狼群已经接连死尽,哪怕他就此折返回去,也不至于再出大事。
沈庄摆明了并非善地,光是一路遇到的事已经够可怕了,越是接近越是吓人,他不想再趟这淌浑水。
“你只管上车,我叫你来,自然有我的用意!”
宋道长冷着脸,又唤了一声:
“快些,不要误我时辰。”
那老头儿虽说满心不愿,可是在宋道长冷脸之下,又不敢反抗,犹豫半晌,挪着小步缓缓靠近牛车。
他倒也不是全然害怕宋道长的缘故,而是也有些舍不得自己的这架牛车。
虽说牛是死了,可车还在,宋道长等人摆明不可能下去,兴许是要跟他谈租车的事情。
再想想这一路行来虽说经历了数次险境,可每次却都逢凶化吉,兴许是因为老道士法力通天的缘故。
想到这里,老头儿心倒是定了些,缓缓上车。
同时还有那家在沈庄的男人,犹豫了半晌之后,也跟在了老头儿的身后,见宋道长没有阻止,也壮着胆子爬上了车。
其他人没有动弹,都带着不满的神情望着车上的几人。
老道士想了想,从包里摸出一张折叠的符纸,往众人扔了过去:
“你们拿着这张符纸,同路倒返回去,只要路途上不分开,想必是不会出事的。”
大家一见符纸,争先恐后的想要去拿到手中,倒也顾不上再去拦人。
宋道长拿出一张符纸已经仁至义尽,他双手结印,打入数道法诀进入那被冰冻住的几具铜甲人体内。
只是寒冰的力量非同一般,他一连打了数次灵力,铜甲人才终于融化,活动了几分。
一旦恢复了活力之后,在宋道长示意之下,十具铜甲人各自抬起车厢四角,将车高高举起,随着宋道长一声厉喝:
“起!”
车辆被十个铜甲人抬着飞速前移,顷刻之间就离开此地数十米。
“道长——”
车子的速度快得惊人,远比牛拉车的时候快了不知多少倍。
这如同坐筋斗云般的速度令得拉车的老头儿既感新鲜刺激,又有些害怕无比。
他伸手抓紧了车厢壁板,开口问了一声:
“您叫我上车,所为何事呀?”
宋道长的目光落到他的脸上,仅只是一会儿功夫,这老头儿的印堂之间又透出了层层黑气。
他身上的阴气本来已经受到了压制,宋道长先前喂了他一张符纸,本来已经被重新催燃的三盏阳火,此时竟然又有两盏已经熄灭。
“不可能啊——”
老道士喃喃自语。
从发现赶车的老头儿中了招后,他就一直在分神注意此人。
若是此人中招的原因是因为最初坐在车外,宋长青的道行不足以镇压妖邪,所以使得阴鬼钻到了空子也就算了。
可他出事之后,宋道长特意与两人交换了位置。
从黄鼠狼群攻击到被斩杀,这老头儿除了最后与众人一起下车之外,没有单独呆过,也没有离开过宋道长的视线。
既然如此,他身上的这股浓重的阴气到底是哪儿来的?
第九百五十八章 出手
车厢没有门帘,车内的几人可以透过车门的方向,看到四周的影物迅速后退,被抬起的车子跑得飞快。
大量灰蒙蒙的雾气直接冲灌进来,令人有种呼吸困难的感觉。
赶车的老头儿被宋道长看得毛骨悚然,坐立难安。
“道,道长,什么不可能。”他感到浑身冷得厉害,周身血液都像是冷冻成冰渣,刺激着血脉。
“你祖上是沈庄人氏吗?”
宋道长的这句话直接听得赶车的老头儿双腿发软,眼前金星一冒,半晌缓不过神来。
他先前坐在外头赶车,也听到了宋青小与老道士之间的谈话,自然知道了吴婶两次中招的原因,可能与她出身沈庄有关。
当时这老头儿听到此处的时候,就觉得浑身发寒,却也庆幸与自己无关。
可这会儿老道士的问话,再加上他的眼神,赶车的老头儿瞬间就明白老道士为什么要留自己下来。
一反应过来,他当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脑门‘呯呯’叩到了车厢地板上,大声的嚎道:
“老神仙救命啊!”
“你先起来。”
老道士虚扶了他一把,柔和的灵力托着还想跪在地上哀求的老头儿坐回了凳子之上。
“你先说一说,你祖上跟沈庄有没有什么关系?”宋道长又问了一遍,那老头儿还极度不安,浑身抖得如同筛糠一般。
直到老道士又以道家之力震喝了一声,将这问题又问了一遍时,他才醒过神来。
“没有。”
老头儿摇了摇头,抹了把脸,低头看了一眼掌心处没有血泪,才稍稍松了口气,十分肯定的道:
“我的祖上都是云阳人氏,绝对与沈庄无关。”
他大声的强调,不知这话是要说给谁说的。
“那就奇了怪了。”老道士连问了几遍,他都很是笃定的说自己与沈庄无关。
照理来说,沈庄内的强大怨气只应该针对沈庄的血脉,从吴婶两次中招,而其他人安然无恙也说明了这一点。
可是赶车的老头儿与沈庄并没有半点儿关系,却也受到了阴气影响,这无疑是推断了宋青小、老道士之前的判断。
“莫非我真的猜错了?”老道士皱了皱眉,说出这句话来。
“师傅,您也说过,阴邪之类的不讲道理。”宋长青见他愁眉不展,不由说了一句:“兴许就是想要害人而已。”
“不对。”宋青小否认了他的说法,她感应得到赶车的老头儿身上的阴煞之气与吴婶身上的气息颇为相似。
他瞪大了一双眼,眼中已经开始浮现出了血丝,将一双眼睛映得通红,像是之前的吴婶一般。
“你与沈庄还是有所关联。”
“我没有……”赶车的老头儿一听这话,当即否认。
只是他话音未落,便被宋青小打断:
“你有。”
老头儿忙瞪大了眼睛还想争辩,他眼珠之中,那些红血丝越来越密,像是一条条纵横交错的细细蛛网般,将两颗眼球密密麻麻的包裹在眼眶里面。
宋青小不等他说话,便开口说道:
“你接了吴婶的活,送我们前往沈庄。”
她对沈庄内的情况了解不多,从吴婶的口中说的话里可以大概知道沈庄以养蚕而闻名,庄内不少人依靠养蚕而富甲一方,百年前曾遭屠城,导致城内人口死绝。
但除此之外,通过之前附身吴婶的女鬼口中透露出的信息可以得知,沈庄内可能有一个令众鬼都感到畏惧的存在。
那女鬼出现的时候,控制了吴婶,甚至连宋长青都险些遇害。
在她暗中帮助之下,老道士以银镜控制住了那厉鬼,使她显出了原形来。
只是以老道士的能耐,以银镜控制厉鬼已经十分吃力。
那鬼已经成了气候,煞气很重,道行不浅,最终魂飞魄散的原因,显然并不是因为银镜的缘故。
在宋青小看来,更像是她吐露了什么秘密,却遭到了灭口一般。
“我接了吴家嫂子的活,送你们前往沈庄——”
这一会儿的功夫,赶车老头儿的症状越发明显,他的反应开始迟缓,脸上的青黑之色越发明显。
哪怕宋青小对于道家秘法了解不多,但也看得出来,他的生机在缓减。
老头儿的眼睛高高肿了起来,眼睑之下一对眼袋像是灌了泡水般。
一条条青色的毛细血管浮了起来,里头像是装了什么东西一般,微微弹跳,使得那眼皮不住的抽搐跳动,他自己本人却全无察觉。
宋道长一见不妙,当即又从腰侧的口袋之中摸出一张符纸,疾念咒语,塞进了老头儿的嘴里面。
‘轰!’
火光燃了起来,符纸化为金芒,暂时将这股阴气镇压,令得濒死的老头儿得以拣回一条命来。
“哦……对。”他嘴中还冒着青烟,却像是根本没有意识到前一刻宋道长的举动,而是吃力的点了下头:
“我接了吴婶的活儿,收了她的钱,要送你们前往沈庄。”
“你收了她的钱?”
宋道长听到此处,终于找到了老头儿与沈庄之间的关联。
“对。”有了灵符的续命,他的情况比先前又好了一点儿。
“钱在哪里?可带在身上了?”老道士急切追问了一声。
可能是知道事关自己性命,那老头儿半点儿也不敢迟疑,连忙去摸自己的胸口。
他穿了一件对襟盘扣的旧衣,手从盘扣的缝隙探了进去,摸出一包以旧汗巾子包裹的东西:
“都在这里!”
沈庄近来闹鬼的传闻几乎同富裕的名声一样传得很远,吴婶付的钱太少了,人家都不愿意。
因此她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才请了老头儿赶牛出门。
这笔钱数目不小,老头儿自然是要随身携带的。
“除了花了一个银元,为我孙儿交纳进学所用,就再也没有拆散。”
他说到这里,将那包裹得很紧的汗巾递了过去。
宋道长还未接过,便已经察觉到汗巾里传递来的阴气了。
那汗巾被他扎得很紧,边角都绕了数圈,似是怕里面的银元漏了出来。
老道士将其撕开,里面缠了数层,每揭开一层,便似是有一丝若隐似无的黑气散逸开来。
随着这黑气散开,车厢之内的温度像是低了下来。
“咦?”老头儿的目光一直落在宋道长的手上,见他一层层将汗巾揭开后,发出一声诧异至极的惊呼声来。
“怎么了?”
众人的注意力顿时被他吸引,宋长青问了一声,老道士也抬起了头来。
“这,这不是吴家嫂子给我的荷包啊。”
车内的几人目光都落到了老道士的手中,只见那汗巾的中间,包裹着一个粉色的丝缎锦袋,上面绣了一小支含苞欲放的小荷,看上去栩栩如生。
可是赶车的老头儿的表情却像是活见了鬼,有些不敢置信:
“吴安嫂子给我的荷包,明明是……是……哏唔噜……”
他本来神色激动,但说着说着,就有些不大对劲儿了,嘴中发出无意识的音节,像是中了邪。
大家意识到不对劲儿,下意识的抬头盯着他看。
就见赶车的老头儿此时肿胀的眼皮抖得厉害,眼中已经布满了暗红的血丝,与眼珠相连。
冷不妨看上去就如同对上了两个漆黑的眼眶,在车厢内与之对视一眼,后颈处汗毛都要立起来了。
“啊……”那另一个上车的男人见到赶车老头儿的异状,不由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跌跌撞撞的往宋道长的身边靠。
“孽障!”
宋道长一见这情景,自然知道是阴魂作遂了,当即顾不得查看那荷包,再次咬破中指,想要往赶车老头儿的额中间点去。
“喝!”
那老头儿的眼珠通红,占据了整个眼眶,此时眼睑抽搐,口中发出一声阴气测测的厉呼。
他的嘴唇瞬间化为漆黑,喉间吐出一根漆黑的长舌,往老道士的手腕裹。
一股阴风从他嘴里喷吐而出,化为森然黑雾,弥漫于车厢四处。
黑雾所到之处,便凝结出阴气十足的漆黑冰晶,老道士手指尖处涌出的血一下被冻结,再难点出。
“竟如此张狂!”宋道长点血不成,眼见难以镇压,迫不得已另一只手再往腰侧一摸。
只是临出门前那行囊之中装得虽满,但一路已经用了大半了。
银镜被毁,铜钱还悬挂在车门上方。
等他反应过来自己趁手的几样法宝已经使用的时候,欲再摸符纸时,已经晚了。
那舌头裹到他手指,‘嗤’的声响中,阴气如附骨之蛆,顺着他的伤口钻入他的体内。
舌头之上分泌出大量粘黏液体,随着那舌头一收,这些液体拉出千线万缕的长丝,捆缚着宋道长的身体往赶车老头儿的方向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