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围着不少人,但纷纷看过来,却无一人想出手或者出声的。
看来这男子平日里仗着自己的力气,得罪了不少人,如今竟是一个帮他的也没有。
见他如此怂,又半点武功没有的样子,绮月也就懒了心思,只将他往边上一甩。
丝线脱出,男子的身躯却不受控制地飞了出去,撞在边上的树桩之上。他闷哼一声,看起来伤的不轻,没个百八十天是养不好了。
“走吧,我们先进城里去。”绮月道,说着就抬脚往前去。
她走出几步,半天也没见人跟上来,转身一看竟见玄素怎么傻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玄素?你怎么了?”
绮月的声音让玄素回过神来,“没事……”他快步跟了上来,“如今我看现在遍地尸体,若是不及时处理,恐要生出疫情。”
“你说的不错。”绮月也是脸色一沉,若是归无闹起疫情,那对于眼下的情况来说,简直无异于是雪上加霜。
“不过恐怕聂城主现在也是自顾不暇,不然她定不会忽视这一点。”绮月道,“看来前方的战事,恐怕不妙。”
两人相视一眼,同时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对归无的担忧。
“我们要尽快了。”绮月翻身上马。
玄素也跨步上马,紧随其后。他心中想起方才的事情,没有忽略掉刚才绮月动手时候的铃铛声。
那声音实在是太过特殊……“你刚才那个是……”玄素跟在她的身边。
“是我从小枝那拿的缝衣线。”绮月想也不想地道,“我现在的武功,已不需要弱水丝那种东西了,任何东西在我手中,都可成为杀人的利器。”
“不是……”玄素的耳根有些泛红,“我是问你那个铃铛。”
他忍不住看着身侧的女子,她本就天生肌肤雪白得近乎于透明,因而那逐渐蔓延到面颊的绯红,越发得引人入胜。
“嗯……”绮月低声应道,“就是你送我的那个,水音铃。”
靠近归无的城区,虽然情况倒是好了许多,但是百姓们脸上的焦虑感却更加显而易见。
归无的兵力与月氏想必,简直无异于以卵击石,这是所有人都明白的事情。
“你们是什么人?”
二人刚到归无的城门前,便被人拦下了,“归无城已关闭,如无归无令牌,不可进城!”
“我们不是商客。”绮月着急地道,心中正不知如何解释才好。
正在此时,遥遥便听到里头传来熟悉的声音。
“邢二!”绮月眼睛一亮,向里头军人打扮的人招了招手道。
“绮月小姐?……大人!”邢二闻声回过头来,竟见到绮月与玄素两人,当下简直是又惊又喜,便上前来相迎。
门前守卫自然不敢再拦,两人当下便牵着马进到城中。
“我们听闻归无出事,特意赶过来的。”玄素沉声道,“不知聂城主眼下如何了?”
“且跟我来先回府吧。”邢二苦笑道,“如今城主大人正在出霞关,不能及时相见,若是知道二位来了,不知要多么欢喜呢。”
上一次与邢二一同进城之时,归无的街道整洁干净,商业繁茂,孩子们的嬉闹声,商贩们的叫卖声传入耳中。而如今,却已然是如死一般的沉寂,以及路边偶尔几个唉声叹气的百姓。
绮月向玄素看去,正撞上他看过来的凝重目光。
“带我们去出霞关。”二人同声道。
*
月氏与归无焦灼了半月,虽兵力优于归无,但面对归无的誓死力战,始终没能攻破出霞关。
“以月氏与我城的兵力来看,破关眼下只是时间问题了。”归无军师是个年轻的男子,亦是聂家门下士,对站在高处的青衫女子道。
“能支撑到现在,大家已经是竭尽全力。”聂晴云负手道,“让军医把伤员都好好医治,重伤的便送到后方去吧。”
军师却面露为难,“可将士们,都不想离开出霞关……”
归霞关已然是归无最后的一道防线,若是破关,归无就只能沦为任由月氏宰割的鱼肉,再无还手之地。
正是因为明白这一点,双方的拼死搏斗因此也进入了白热化。
“如今怎么样了?”聂晴云问道。
“我们的主将接连受损,恐怕是……”军师不敢再说,只是长叹一声。
聂晴云又如何不知道,只是若是归无沦陷,依照月氏的脾气,归无的下场,她几乎不敢去想。
“大人,如今虽尚还有一丝再战之力,但军心不稳,士气亦是受到重挫,我们不如……”军师小心翼翼地道。
“归无绝不归降。”聂晴云厉声道,“拿我聂家的战甲来!”
“大人不可……”军师轰然跪在地上。
“等等!那是什么?”聂晴云一直注视下下方战场上的战况,却忽见原本步步败退的归无军中,忽然突出了一个尖刺。
那尖刺逐渐深入,宛如一柄尖刀,破开一道道防线,狠狠地扎进了敌人最核心的位置。
战场之上,归无将士颓然面对无望的战局,已是精疲力尽。
看着一个个战友同僚死在敌人的刀下,越来越多,越来越多,他们的精神已经濒临崩溃。
一名战士的刀已经被斩断,他死死地攥着手中残余的刀柄,心中满是绝望。
“叮铃铛。”
那是什么声音?清灵若水,却又如此通透,难道是死亡前才能听到的佛国圣音吗……
“咣!”
金属与金属重重撞击的声响将他从失魂落魄中生生震醒。那将士抬起头来,只见一柄长刀突兀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为他挡下敌方劈下的战刀,犹如天降。
“愣在那做什么,还不跑?”
长刀竖直落地,刀尖钉入地面。上头有一玄衣女子,脚尖稳稳地踩在那刀柄之上,俯望着他。
“仙、仙人临世……”
那将士已全然看呆,脚下一软,跪在地上。
一根白色的丝线从她的袖中伸出,尾端已被染成了鲜红的颜色。以她为中心的一圈,遍地都是月氏军的尸骸。
“他们的将领在哪里?”绮月见那将士死里逃生,目光混沌,便索性张口问他。
好在这人脑子算是没坏,一伸手为她指了方向。
绮月远远看去,果然见月氏军中,有一身穿黑甲之人,全身铠甲护体,在右翼的位置挥舞手中重剑。
剑起剑落,便是无数的归无亡魂。
“呼——”绮月长舒一口气,“没想到,竟然是你。月氏还真是无人可用了。”
刹那间,无数白色的丝线从她的袖中蜂拥而出,腕间铃声如歌。
绮月的眼中,只有目标一人,月氏老将,霍聪。
昔年征讨西凉,便是此人带兵为将,也正是他将自己与母亲押送到月都!
绮月至死不能忘!
第65章 战神 只要你们交出绮月
说起杀神, 战士们心中想到大都是一个手持长刀,体格强奸的男性形象。
因此在看到无数漫天的白色丝线轻飘飘地落下来的时候,没有任何一个人将其放在心上。
“这什么东西……啊!”一名月氏士兵暴躁地将那根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丝线撇开, 手掌却在触碰到的瞬间, 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不由得惨叫一声。
“不要碰这些线!危险!”那士兵大喝一声, 可四周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将他的声音淹没。
已经来不及了。
“小心!”
身边有人朝他大喊, 那士兵下意识循声望去,只见那些白色丝线、不, 如今该称之为血色丝线, 竟是从一个人身上出来的。
那是一个玄衣女子, 卓然而立,朝他的方向奔袭而来。
士兵看着她手中的丝线,脑子里乱成一团, 刚才那接触到的感觉, 与家中妻子缝衣的棉线并无半点不同,为何会变成如此可怖的杀人利器。
他心神紊乱,吓得不知躲避。
那女子身轻如燕,竟是从踩着他的肩一跃而过, 向他的身后疾驰而去。
冰冷刺骨的杀气席卷而来,霍聪重刀落下,却被一根轻柔的丝线挡下。 “来者何人!”霍聪凭借一身神力屡立战功,如今三十余岁, 正值壮年,当下爆喝一声,山河震悚。
来人不答,他旋身挥刀, 将敌手斩落马下,又握刀上挑,将那朝自己袭来的丝线生生挑断。
霍聪回身驭马,马儿嘶鸣,棕色的毛发上尽是鲜红的血迹。
“将军小心!”
副将惊恐大喊,霍聪亦在同一瞬间感觉到一股磅礴的杀气,他出手极快,重刀横挥,却见一只脚稳稳他的刀上。
“霍将军,别来无恙。”女子声音娇柔如天籁,霍聪却脸色骤变。
“你是那个西凉女人!”霍聪用力挥刀将女子挑飞,她却纵身一翻,如一片轻羽般飘落出去。
“你可还记得昔年押送到月氏的西凉公主。”绮月语笑盈盈地道。
“怪不得陛下非要活捉你,原来竟是你。”霍聪目光微臣沉,“你若是现在束手就擒,老夫尚可饶你一命!”
“束手就擒?”绮月仰天一笑,“当初你押送我与母亲,是如何苛待我们的,你可还记得?你欺辱母亲,逼母亲就范,母亲不从,就让我们在你军中做最底层的苦力,好歹我们命大,活着到了月都。”
霍聪老脸僵硬,他仿佛感受到边上士兵们投来的好奇的目光,不由怒极,挥刀一斩。
绮月却不过是脚尖点地,轻描淡写地避开他盛怒之下的一击。
“西凉妖女,老夫这就取你性命!”霍聪的一张脸涨得是又黑又红,此事传扬出去,他的名声可就彻底坏了!
当即顾不得尉迟重光的叮嘱,纵身从马背上一跃而下,重刀劈落,掀起一地沙尘。
“萤火之辉,如何争月。”
绮月面上的笑意渐浓,一双玉手如游蛇盘丝,截住将将砍下的重刀。
“你怎么可能接下我的重刀?!”霍聪目眦欲裂,却又心生惶恐,就要寻觅时机收刀回撤。
可绮月的速度实在太快,如神似鬼,莲步轻挪不知何时就到了霍聪的身后。
她一伸手,便将霍聪手中重刀夺下,只一只左手,便可将这柄重达百斤的长刀握在手中。
“放过我!我降!当年征讨你们西凉的时候,我虽是主将,但尚且年轻,也不过是听人差使的!”霍聪极具惊恐之下,再也顾不得许多,大声喊道。
“除了月氏王,还有什么人能差使你?”绮月挑眉冷笑,手中挥刀的动作却微微一顿。
“是圣僧阿难!”霍聪尖叫出声。
绮月目光微怔,继而用力一挥,一道鲜红的血洋洋洒洒地扬起,溅了周围的人一身。
月氏士兵恐惧至极,一时之间无人胆敢上前。
绮月缓步走到霍聪的头颅前,他的脸上还保留着临死时的惊恐。
*
“月氏主将已死。”
黑衣女子站在角楼之上,嗓音轻软,却清晰入耳。
“月氏退了!退了!”先锋军来报,难掩话语中的激动。
“退了……”
无数人相拥而泣,掩面痛哭。
他们身为归无将士,深知此行危险,早已是抱好了必死之心。无数次,他们竭力奋战,看到无数昔日同僚惨死于自己的面前。
出霞关,竟然守住了!
月氏军队如潮水般退回大营,归无的将士们或相互扶持,或跪在地上,或抱起站友的尸身。凄苦众生相,尽收绮月的眼中。
而此时的登云台上。
“什么?霍聪死了!”聂晴云听到消息,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霍聪其人,天生神力,以一柄重刀成为月氏最锋利的刀。十余年来,风头无二,如今虽然年纪长了些,但也绝非老迈,竟然就这么死了?
“大人!我回来了!”
聂晴云回身见到邢二,不由地怒道,“不是让你去安抚百姓吗,你跑过来做什么!”
“大人!”邢二满面带笑,欣喜地道,“是绮月姑娘和佛子大人来了!他们让我来先给你报信——”
“那你恐怕是来晚了。”站在一边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极低的军师默默出声。
“哎?”邢二往下方望了一眼,笑容收敛,严肃地道,“怎么在往回撤了?可是守不住了!”
他豁然单膝跪在聂晴云的面前,“大人!邢二自请出关,我也想与大家一同奋战!卫我归无!”
“你看清点。”军师有气无力地道,“是月氏退了……他们主将都被杀了。”
“哈?”邢二挠头,“这难不成是绮月姑娘干的?”
军师看他这傻模傻样的,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不过那到底……是个什么妖怪啊。
听斥候说,那女子的武器,竟然只是最普通的缝衣线?
军师忍不住看向下方角楼上,孑然而立的女子。
那女子立时有所觉察,蓦然抬起头,正对上他的目光。
军师只觉得浑身汗毛直立,鸡皮疙瘩起了一身。那眼神阴冷孤傲,仿佛自己在她的眼中,不过是一粒尘埃。
聂晴云见到玄素的时候,这俊秀清隽的僧人一袭灰白长袍,站在草棚下施粥饭。
粮食之事涉及生计,如今出霞关的粮草除开百姓自家的存货之外,便只能指望军队从城中运来。可归无军兵力本就不足,粮草要运,谈何容易。因此每每施粥之时,便是最易出事的时候,若是无人镇压,恐生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