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黛看着他嘴里的大金牙,强忍恶心,脸上挂着笑索性直接拿起酒瓶,咕咚咕咚灌了起来。
房间里顿时响起一片叫好声----
外面的天色不知不觉暗了下来,新年夜将至,可会所里的人们像是处在另一个世界,都还沉陷在纸醉金迷当中。
秦黛也不知道自己被灌了多少酒,她头晕目眩地在金主耳边说要出去一下,然后扶着墙歪歪扭扭地走了出去。
等走出房间后,她靠在走廊墙壁上,低头整理着身上被扯的凌乱不堪的裙子。
胃里突然又是一阵翻腾,她赶忙冲到洗手间里吐了起来。
这样的日子,她以前不是没有经历过,但那已是十几年前了。
那会她无人问津却又野心十足,不甘心只当小配角,所以经常像方才那样陪一些导演制品人喝酒应酬,然后----
然后拿到了想要的女三号,女二号----
那时候她并不觉得苦,可现在或许是年纪大了,吐完之后洗脸时看着镜子里的脸庞,只觉得辛酸无比。
漱完口补了下妆,她穿过走廊往回走。
走廊里光线昏暗,有一对也不知是情侣还是什么关系的男女正在吵架。
她忙垂下脑袋,唯恐被认出来。
可就在快要走到房间门口时,门却从里面打开了。
她的金主满脸不悦的走出来,一看见她就立刻上前圈住她的腰,大手不老实的捏了她几下:“怎么去这么久,王总他们都等着你呢。”
秦黛勾起红唇,笑着解释了两句,再抬起头时,就看到前方两三米远的地方,站着个穿了身白色休闲西装,痞里痞气但气质不凡的男人。
她视线有些模糊,但还是觉得这男人似乎有些面熟。
顿住脚步多看了两眼后,她的脸色立刻就变了。
江明怀里也搂着个女人,但穿着打扮和这会所里的女人都不同,那女人个头很高,从身形看像模特一样。
女人和江明说了几句话后就进房间里去了。
然后江明的视线就朝她望了过来,那视线让秦黛感到无所遁形。
金主察觉到什么,扭头看了看江明,可因为酒喝多了的缘故,并没有认出他是谁。
“你朋友?”
秦黛点了点头,柔声让他先进去,自己很快就去陪他们。
等金主进去后,秦黛撩了下耳边的长发,朝江明那边走了两步。
“好巧。”
她微笑着打了声招呼。
江明冷笑着看着她,却没有说话。
“----不要告诉谢津好吗,我----我也是迫不得已----”
她和谢津在一起时,大家一起聚会,江明就喜欢开玩笑,有他的场合,大家基本都笑声不断。
有一次吃饭时,他们碰到一位醉鬼调戏别的女客,他性子直,是最先站出来将醉鬼推开的。
可现在,江明看着她的眼神,和看那醉鬼没有什么区别。
她说完之后见他还是不说话,眼角不知不觉便红了起来,她觉得自己委屈极了。
如果不是赵宇墨出事,她怎么会来这种地方陪那些恶心的男人呢?
所以为什么要用那种眼神看她?
她也是女人,她被别的男人欺负了,这个曾经不带一丝犹豫就冲出去的男人,居然就只是这么看着吗?
可是就在她眼泪快要流出来时,江明冷嗤一声,居然直接进房间里,然后把门给甩上了。
‘砰’的一声巨响。
像是一巴掌狠狠抽到了她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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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黛在走廊里默默站了一会儿,把所有情绪掩藏好,脸上又露出了优雅的笑容。
她转身就要进身后的房间,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看到屏幕上的备注名字,她惊讶地险些手一滑,把手机掉下去。
赶忙接通后,听到赵宇墨的声音,她含着泪水和哭腔回应了几句,等通话结束后,她再也顾不得什么金主和王总刘总的,直接冲向了电梯口。
开着车一路飞奔到郊区监狱,赵宇墨已经在门口等了她好一会儿。
等人一坐上车,秦黛立刻迫不及待的问:“不是说要半年吗,这才几天----”
赵宇墨不满的瞥了她一眼,然后耸了耸肩膀:“我也不知道,可能因为我在里面表现好吧,所以就直接给我减刑了。”
他蹲在里面时,秦黛天天盼望着他出来,可现在真看着他出来了,她反而心情复杂。
看着赵宇墨不瘦反圆润了不少的脸庞,以及左手上仅剩的那两根手指,她咬了咬嘴唇。
“那我把你先送你爸那儿?今天过年呢。”
“别!我可不敢去,我怕老爷子见了一巴掌拍死我,去金河那边吧。”
金河别墅是他们俩的住处。
秦黛点点头,重新发动车子开了出去。
路上赵宇墨不停说着监狱里经历的种种,说自己都快憋死了,想女人也想美食美酒,秦黛听着一语不发。
等车子开到一个十字路,遇到红灯停下后,她才忽然出声。
“宇墨,现在公司的情况不太好,斐秋和邵灵珂她们都----”
秦黛把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全部说了一遍,赵宇墨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越听脸拉的越长。
等听到那张储存卡直到现在,还在斐秋手里时,他一拳砸到了车窗玻璃上。
秦黛吓得差点叫出来,车头打了个几个弯儿,她赶忙减速将车子停在了路边。
赵宇墨脸黑的像锅底一样,他看着秦黛外套里面修身的黑色吊带裙,额头青筋顿时都鼓了起来。
“所以你就找了个金主?你可真会给自己安排,唯恐我完蛋了没下家儿是吧?”
秦黛看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车子:“那你说我能怎么办,公司什么资源都接不到了,我演的电视剧收视又差,再不提前计划一下,那我就真成圈子里的笑话了,到时候谁还愿意用我?”
“你这算盘打的是真好。”赵宇墨掏出烟点燃抽了一口,“那你等我出来,是觉得我能东山再起,你还能像之前那样当老板娘?如果我真一无所有了呢?”
秦黛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声音冷硬道:“我相信你不会甘心当一个失败者的,就像我一样。”
听着她避重就轻的答案,赵宇墨把烟头弹出车窗,冷着脸道:“半年你都等不了,就急着找别的男人了,这样的绿帽子我可不想戴,脏!”
说完他就下了车,似乎连和她挨着都不能忍受。
秦黛坐在车子里看着他的背影,脸上又惊又羞,更多的则是震怒。
她突然也下了车,大步追上去后把手里的车钥匙狠狠砸到了赵宇墨的背上。
“谁都可以说我脏,只有你不配!赵宇墨,你忘了你像条狗一样跪在邵灵珂面前的时候了?我还没说你什么呢,你反倒嫌我了哈哈!”
赵宇墨转身叼着烟,同样一脸愤怒的瞪着她。
她站在马路边,继续吼叫着:“你自己能数的过来,这几年你背着我睡了多少女人吗?啊!?”
“赵宇墨,我愿意等你,是想和你重新开始努力,让那些看了笑话的人知道,我们不是可以随便践踏的。可你还想着你那点可怜的男性自尊,你算个屁的男人!”
“我秦黛从今天开始,和你不再有任何关系,赵宇墨,我等着看你烂死在泥沟的那一天。”
最后几个字,秦黛几乎是从牙缝里硬挤出来的。
说完后,她弯腰捡起车钥匙回到车上,车子呼啸着嗖的消失在了赵宇墨的视线当中。
赵宇墨目瞪口呆的看着她离去的方向,半天都没能反应过来。
“呸!给我戴了绿帽子还有脸大呼小叫,贱人!我看没了我,你能干成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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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视机上播放着春节联欢晚会,饭桌上摆满了色香味十足的年夜饭。
本该是喜气洋洋的,可此时饭桌上的气氛却有些不对劲。
“你跟你姐同一天生出来的,你姐的孩子现在都上幼稚园了,你呢,男朋友的影儿我们都没见着!”
说话的是斐妈,被说的斐雨。
她已经被这老两口接力赛式念叨了快十分钟,拿着筷子心不在焉地拨拉着盘子里的一小块鱼肉。
她终于受不了了:“哎呀有完没完啊,一来吃饭就说,大过年的也说,你们是诚心不让我在家好好吃一顿是吧?”
沈鸣本和斐秋默默给自己闺女夹菜喂饭,都没敢掺和。
斐雨吼了一嗓子后,斐妈愣住了:“我们还不是为了你好,你想想几十年后过年的时候,别人家都热热闹闹,儿孙满堂的,只有你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你不觉得孤独吗?”
“孤独?那是双喜临门吧,几十年后终于没人催我结婚了!”
话音一落,斐爸气的拿起筷子就往她头上敲了一下。
“有你这么诅咒自己爸妈的吗?”
斐雨摆出宁死不从的架势,老两口看的直摇头叹气。
但是过了一会儿,扭头看到小外孙女天真可爱的小脸,他们脸上又露出了笑意。
“你们两个也是,当初那么冲动干什么,才生了一个就要结.扎,小艾连个伴儿都没有。”
斐妈也帮忙附和着:“是啊,鸣本你现在在家闲着,要不再去做个手术复通了,小艾现在也好带了,你俩再生一个嘛!”
沈鸣本在外面位高权重,呼风唤雨,但对着岳父岳母时却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好在斐秋说话了。
“他是闲着,但怀孕了之后大肚子的是他吗,我大着肚子怎么拍戏?”斐秋轻声问道。
斐秋比斐雨性格温柔内敛,但一不高兴起来,饶是斐妈斐爸这老两口也要忌惮三分。
饭桌上顿时安静了下来。
斐雨见他们被噎住了,高兴地拿起杯子和斐艾沈碰了一下。
“单身万岁,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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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后要通宵守岁,斐艾沈早就撑不住睡下了。
斐妈斐爸都是老年人,睡得也很早。
他们回到卧室一关上门,斐妈就忍不住把憋了一晚上的话说了出来。
“斐秋和鸣本这半年一直冷战,怎么鸣本忽然回家当起家庭煮夫了?像变了个人似的。”
斐爸道:“我猜啊,八成是斐秋闹离婚,他才来这么一出,等把斐秋哄好了,他就又当他的工作狂去了,这个女婿,你还不了解吗?”
斐妈想了想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可是整理着衣服的动作一顿,她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似的。
她突然看向自己的老伴儿:“我听说啊,男人做那个结.扎手术,很容易出现问题的,就那方面的问题!斐秋这半年虽然一直和他冷战,但我看得出来,他们心里都还装着对方的----”
“呀,该不会鸣本在那方面真出问题了,斐秋才要和他离婚的吧?”
斐爸啧了一声:“又瞎说,你看你都想到哪儿去了!”
“我这可不是瞎说,我以前在一本树上看到过,说这男人如果那方面能力不行了之后,他就算再多花花肠子也有心无力了,所以就会喜欢钓鱼下棋之类的,鸣本正好就喜欢钓鱼,他有时候总叫你一起去水库钓鱼呢,你都忘了?他才三十多岁啊!”
一番话下来,彻底把斐爸说懵了。
老两口沉默半晌后,斐爸叹了口气,背着手道:“那要真是这样,只能是离了,这事儿勉强没用,斐秋可不能因为咱们,年纪轻轻一直守活寡,这太折磨人了,就是可惜了鸣本这个好女婿----”
“唉,那明天我找斐秋先问问吧。”斐妈呐呐道。
第27章
除夕夜后, 就开始连轴转的拜大年模式。
拜完斐家这边拜沈家,两天下来斐秋的脸都快笑僵了。
不过忙完后他们一家三口还是回到了斐家,因为斐秋明天就要复工拍戏了。
而接下来的戏无法再在本地横店拍摄, 需要去别的城市取景,这一去就要两个多月才能拍完。
所以斐秋就想趁着有时间,多陪陪自己父母。
晚上吃完饭,大家都在客厅边看电视边聊天,斐妈却朝斐秋使了个眼神,示意她去楼上想说点事情。
斐秋不解, 跟上去进了书房:“妈, 怎么了?”
斐妈心里其实也怪难以启齿的,但毕竟事关女儿的婚姻‘幸’福, 她还是想关心一下。
“秋儿, 我问你, 你和鸣本之前闹别扭,真是因为他工作忙,一直不着家?”
斐秋被她抓着手,还真以为出什么麻烦事了,没想到她却问起这件事, 心里便松了口气。
可转念一想, 她觉得斐妈话音里似乎还有些别的意思。
“是啊, 不过妈您别担心,我们会处理好的。”
“那鸣本现在不忙工作了, 专心在家带孩子,你们之间就没什么问题了吧?”
斐秋细密卷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没什么大问题, 只是他那么喜欢工作的一个人,突然不工作了 , 也不知道能坚持多久,再吧,如果他还是更喜欢工作,我也不想强求他。”
“你的意思是,到时候你要和他离婚?你不爱他了吗?”
斐妈眼神复杂的着女儿,做母亲的,哪个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幸福快乐,可女儿这样一个天性烂漫通透的人,却要因为沈鸣本而变得心事重重,她心里自然也跟着难受。
斐秋抬眸笑了笑:“我当然爱他,但我不想让我们的婚姻有那么多怨气和争吵,所以将来如果离婚了,他继续去忙他的工作,我们俩没有关系了,我也就没什么心理负担了,我想这样对我们俩都更好一些。”
听斐秋慢慢说完,斐妈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你这样想到底对不对----”
书房里安静了一会儿,斐妈忽然又追问了一句:“你真的只是因为他太喜欢工作才要离婚的?”
“----啊,那不然呢?”
斐秋本来还沉浸在低落的情绪里,被斐妈这么一问,又疑惑起来。
斐妈就有些不好意思的,将昨晚和斐爸的猜测说了。
斐秋听完后咬着嘴唇想忍住不要笑出来,可是忍了又忍还是没能憋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