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无忧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是皇帝都已经下了逐客令了,她就随着皇帝的意思离开了宁寿宫。
路上。
黄公公说道:“当年陛下跟贤王殿下还是孩童的时候也经常在这里戏耍,但是当年贤王……。”
沈无忧警惕地说道:“我知不知道都无妨,如果公公不方便的话,还是不要说比较好。”
黄公公愣了一下,随后说道:“如果没有陛下的示意,老奴头顶上就算有十个脑袋也不敢碎嘴。”
沈无忧试探性地问道:“那我可不可以不知道这事?”
黄公公还是那句话:“这是陛下的吩咐。”
沈无忧这才应下:“公公说吧。”
黄公公将往事告诉了沈无忧。
***
当年。
太皇太后在世,先皇正值壮年,几个皇子也是刚刚长成。
卓宇耀刚刚从先生那里回来,小短腿倒腾地非常快,扑进自己哥哥怀里。
卓玉宸将他推开:“去把鼻涕先擦干净。”
卓宇耀吸了吸鼻子:“先生近日又罚我抄书了。”
卓宇耀又跑回去,从自己书童手里拿来近日罚抄的字帖:“皇兄你看,这么一大张,先生真的越来越过分了!”
“就你那手字,”卓玉宸瞄了一眼说,“该罚。”
卓宇耀气鼓鼓地坐在一边:
哥哥居然不帮我!
卓玉宸捏了一把他的脸蛋,手感很好:“先生们这是教你向善才让你读书写字,你总不能一事无成吧?”
“我有父皇母后还有哥哥,学这么多也没有用,”卓宇耀老神在在地说道,“反正我以后长大了,就当一个无所事事的王爷,这就是我的志向!”
卓玉宸将毛笔塞到他手里:“我又不能一辈子护你周全,快写,若是明日先生看见你没有完成功课,定要加倍罚你。”
卓宇耀委委屈屈地写了两行字,魂魄又不知道飞到哪个山海湖泊去了。
卓玉宸拿着书敲在他背上:“先生就是教你这样读书写字吗?”
卓宇耀顿时便不敢动了,又安静了一盏茶时间,终于找到话题来骚扰卓玉宸,“哥哥,过几日就是皇祖母的寿辰的,我们要送什么东西啊,我去安排一下?”
卓玉宸拍了拍他的脑袋:“现在才想起来,等你去安排黄花菜多数凉了。”
“这不是之前一直都忙着吗……”卓宇耀不服气。
“你忙什么了?”
“忙着使臣突然入京的事情啊……。”
友邦使臣半月前确实突然请旨入京,皇子们也确实为了这件事情好生忙活了一段时间。
但是忙活的都是卓玉宸这个太子,还有一些已经入阁学习的皇子。
说要卓宇耀这样的小皇子去忙活,纯属是瞎扯。
卓玉宸说道:“所以你忙活出了个什么成果,给皇兄我分享一下?”
卓宇耀哼哼唧唧地不回答,又想给自己找补回来:“我这几日都有跟皇祖母聊天,我肯定比别人知道皇祖母喜欢什么。”
卓玉宸:“那皇祖母跟你说喜欢什么了?”
卓宇耀:“喜欢我。”
理不直气也壮!
卓玉宸:“你日日去,还耽误了功课,皇祖母迟早就要厌弃你。”
昭舞公主从外面走进来,熟练地将卓宇耀抱起来:“你日日去皇祖母那头,皇祖母都没有厌烦,自然是喜欢你的。”
昭舞公主是皇后娘娘膝下唯一的女儿,她出生的时候,亲娘就已经难产去世。
但是皇后膝下还没有一儿半女的,又看她在襁褓之中就没了母亲实在是可怜,就干脆将人给抱了回来,当成自己亲女儿一样。
后面卓玉宸卓宇耀相继出生,昭舞公主跟他们的感情跟同父同母一样好。
卓玉宸看着他们一个唱一个和,无奈地说:“皇姐,你总爱这样惯着他,等过些时候父皇腾出手来查问功课,知道他现在的进度,定要狠狠罚他的。”
昭舞公主哼了一声:“谁能想到那使臣会突然前来,打乱了咱们原本的计划,这怎么能怪罪你弟弟的?”
“对啊,这事不能怪我,”卓宇耀有了人撑腰,腰杆子顿时挺得更直了,从昭舞公主怀里跳下,“皇兄,那寿礼在什么地方,我也想看看。”
卓玉宸挥了挥手:“黄公公,你带他过去吧。”
卓玉宸这次给皇祖母准备了好几样东西,有不少趣致的摆件,当中最有价值的其实是一个非常用心的千寿毯。
跟平时宫人做的那些不一样。
这毯子上面的字是卓玉宸他们三姐弟写的,而缝制毯子的则是皇后娘娘。
卓宇耀让宫人摊开来上下欣赏:“皇兄之前让我写字,我还以为是罚我抄书呢,没想到原来是为了做这么一个东西。”
昭舞也看着旁边的其他小礼物:“这些东西都挑得好生用心。”
卓宇耀倒腾着小短腿跑过去,扒拉着皇姐的袖子要抱抱:“皇兄一向办事周到。”
既然寿礼的事情不用他们费心,两人就高高兴兴地离开了库房。
卓宇耀完全将先生罚抄书的事情抛之脑后。
反正还有一晚上的时间,到时候再赶工也还来得及。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晚上的时候,皇帝派人来传话——
“宁妃娘娘带宫人烹饪了使臣带来的美味山珍,官家赏皇子皇女以及各宫娘娘一同品尝。”
卓宇耀晃着小短腿跑回皇兄的身边,满脸不情愿:“宁妃娘娘怎么突然这么好心。”
卓玉宸:“慎言,怎么可以职责娘娘的不是。”
卓宇耀:“我也只是在皇兄面前说说而已。”
“在谁面前说都不行。”
三人出了宫门,正好撞上了三皇子,他是宁妃娘娘的亲子。
三皇子行了个礼:“正巧遇上太子还有皇弟,不如咱们三人一起做个伴?”
三皇子平时温文有礼,学识上乘,卓玉宸兄弟对他也没有什么坏印象,就说说笑笑一并出发了。
姐弟三人随着母后一起去了吃饭,宫内的宫人一下子就少了大半。
过了一个时辰后。
库房门口的侍卫脚前落下一块小石子,他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然后一个骚操作挂在了隔壁侍卫的身上。
隔壁侍卫震惊地看着他:“你干什么?”
那人说:“我刚刚好像看见了只手臂长的老鼠。”
“哪里?”
“现在已经往外跑了。”
把他这么一打岔,其他人也走了一下神,没有人注意到闪身进来的黑衣人。
五日后。
便是太皇太后的诞辰。
宫里面张灯结彩,非常喜庆,卓宇耀一大早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拉着哥哥姐姐去跟皇太后请安,不仅得了小红包,人直接就被太皇太后给留下了。
卓玉宸还有别的事情,就先回到了东宫:“黄公公,你让人将晚上要献给皇祖母的寿礼拿出来,我要再检查一遍。”
“是。”
可是寿礼刚搬进来,卓玉宸就被少师给拦住了:“太子殿下,臣刚刚面见官家,官家与臣说今日须得跟太子拿一个兵部换防改制的章程?”
“今日?可今日是皇祖母的生辰。”
少师说道:“官家说此事事关重大,务必要快点拿出章程,还烦请殿下劳累一下。”
国事为重。
卓玉宸说道:“那便去吧。”
卓玉宸从寿礼外头粗略地看了一圈,确定数量没有什么问题,然后又吩咐身边的宫人:“你们仔细瞧瞧里头的东西有没有损坏,如果有定要立即更换。”
这才跟着少师离开。
兵部的事情着实复杂,这商议下来就不知不觉到了傍晚,这才完成初步的章程。
卓玉宸:“就先这样吧,明日看看父皇还有没有什么意见。”
少师:“我回去再修改一下,明日便呈给官家。”
卓玉宸点头:“我还有事情,少师自便。”
少师这才反应过来:“殿下快去吧,都快到时辰了。”
卓玉宸急匆匆赶到,幸好寿宴还没有开始,皇帝皇后和皇祖母都没有入席,总算没有坏了礼数。
宁妃低笑说了一句:“太子果然是事务繁忙,就连太皇太后的寿宴都能够这么迟才来。”
卓玉宸没有说话。
昭舞公主暗地翻了个白眼:“太子事情自然是多的,总不能跟宁妃娘娘一样,每天闲来无事在宫中绣花给自己看,只是很可惜,陛下不好这一口。”
卓玉宸低头喝着酒,嘴角勾起笑意。
没过多久,皇帝跟太皇太后都入场了,大家纷纷献上自己准备的寿礼。
太皇太后很是欢喜,拿着卓玉宸给的寿被不放手:“我正好有些冷,这个被子盖在腿上正恰当,就不收起来了。”
这份偏爱在场的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太皇太后也不用宫女,自己就将被子散开,然而突然感觉手上被东西扎了一下。
太皇太后用被子挡了一下,低头看过去。
竟然是一根针。
还将自己的手指扎出了一点血珠。
太皇太后挤了一下血珠,没有毒并无大碍,便叫来了旁边的宫女,低声说道:“你去帮我拿点东西。”
皇帝关切地问道:“太皇太后觉得可有什么不妥?”
“无事。”太皇太后并没有跟皇帝说,打算自己悄悄解决,过后再让卓玉宸自己彻查。
宫女很快便回来了。
但是没有交给太皇太后身边的用熟的老人,自己上前去了:“太皇太后。”
要是皇帝还看不出来有事情,那他也不用再当什么皇帝了。
皇帝:“太皇太后这是哪里受伤了,为何要包扎?”
太皇太后:“无妨,刚才被扎了一下罢了。”
动作之间,皇帝看到了太后手上的血线。
太皇太后刚才也只碰过这被子,皇帝都不用问:“太子出来!”
卓玉宸走上去恭恭敬敬地跪下,同时眼神扫过在场的所有人。
没有从他们脸上看出什么破绽。
皇帝:“这礼可是你呈上来了?”
“正是。”
皇帝:“如何,这东西呈上来都不仔细检查一下,现在连太皇太后都不放在眼里了”
绵里藏针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只是藏针的人挑准了时机,专门要在太皇太后的寿宴上摆他一道。
毕竟这件事情要是往厉害了说,就是目无尊长了。
卓玉宸只是说:“儿臣不知。”
皇帝说道:“献上的寿礼都如此不仔细,这让朕以后把国事怎么交给你?”
寿礼出了问题,不是皇后的过错,就是他们姐弟几人的过错了,卓玉宸怎么可能推到他们的身上。
他也不可能在这个寿宴上面给自己过多辩解,这就是不长眼色在捣乱了。
无论是谁陷害,还是真的宫人不尽心,这个事情,这个时候,只能是卓玉宸不仔细。
皇帝还想继续说什么。
就被太后打断了:“今日是我的寿辰,难不成你还要再这个时候打我孙儿棍子?”
皇帝:“儿臣不敢。”
太后不许皇帝计较,但是皇帝哪能是那种听话的人。
他给了卓玉宸一个眼色,卓玉宸立刻便懂了,约莫明日皇帝就要来找他算账了。
不过在这件事情上,别说皇帝看不过眼,卓玉宸眼睛里面更加揉不进沙子。
没有查清楚他睡觉都觉得不安稳。
寿宴都还没有过去,卓玉宸就已经让人安排下去,立刻便让人将看管库房的人全部关押起来,没有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
寿宴过后,立刻就将人全部带去审问。
那日渎职侍卫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我有个同乡说他想看看东宫的样子,我这才帮他引开别人的实现的,我没有想过他竟然是要对库房下黑手啊……。”
卓玉宸摆了摆手,让人将他给拖下去,既然有了线索那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只需要一个晚上,就已经将这件事情查问清楚。
第二日一早,刚在皇帝想要发作之前将整理好的口供和人证都交了上去。
皇帝看了一眼:“好得很啊,将三皇子带来。”
面对铁证如山,三皇子虽然没有承认,当然,也没有狡辩成功。
皇帝怒斥了他一顿:“有悖长幼尊卑,亏你还是皇子皇孙,成何体统。”
皇帝正想要关他紧闭,让他自己在宫内好好反省。
外头自己的长女也来了武英殿。
昭舞公主力谏:“这可是兄弟阋墙之祸,请父皇一定要明察!”
皇帝摆摆手:“这件事情与你无关,你别管。”
昭舞冒着被责罚的危险,说道:“父皇,这件事情要是没有惩罚,那以后宫中还有皇子效仿,那可怎么办?”
皇帝非长子,他就是踩着自己的兄弟上位的,自然知道兄弟阋墙这件事情的危害有多大。
昭舞这话算是往他最惧怕的地方戳过去了。
两日后。
三皇子被册封为贤王,前往皇陵守孝替天家尽心。
三皇子的母妃,宁妃日日在宫中哭天抢地,一时说着肯定是栽赃,一时又说自己儿子遭受奸人迷惑。
外家太傅也入宫求皇帝,这才求来了回京的机会。
只是在这一次事情之后,贤王性情大变,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跟之前那个清俊爽朗的少年郎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