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进去。
“他们来了，我们稍后再联系。”舰长席扬切断通讯, 顺手捏捏眉心，然后抬起头, 用威严的目光审视了二人一番。
二人也在打量他。
舰长很年轻, 顶多五十岁左右, 黑发, 丹凤眼, 眼神清亮, 气质斯文。
“左聿, 慕锦。左家，慕家。我这舰里也算卧虎藏龙了呀。”席扬感慨了一句。
这话有明显的讽刺意味。
慕锦与左聿对视一眼，然而让她意外的是, 那双冰蓝色的眼里波澜不惊，没有丝毫怒意。
她自嘲地一笑，是啊，他们的身份就是如此，且已经走了后门，又何必在意别人说什么呢。
“不说闲话了。”席扬继续说道，“八个半兽人基因改造人抓了六十一个人做人质，点名要你俩交换，你们怎么看？”
他的目光在二人脸上逡巡着，似乎想从他们平静的面具下找到最真实的想法。
左聿道：“没有看法，服从命令。”
慕锦便也道：“没有看法，服从命令。”
席扬道：“有人说，你们是栋梁之材，不该让你们轻易涉险；也有人说，生命就是生命，人类生而平等，半兽人的目的是你们，不该连累无辜，唉……这件事我很难办。”
左聿继续说道：“我们服从命令。”
“服从命令”的表面意思是，我是军人，我不能擅自做主，深层意思是，我不想去，但如果你要我去我也能接受。
席扬不想听到这样的话，他想听到的表达是，“事情既然因我们而起，理所应该由我们结束”。
在他看来，这才是一个军人应有的标准态度。
而且，如果他们不这样说，他就要做那个“逼左泽峰的亲孙子去救一干普通人”的恶人，等于直接得罪了左家一系。
席扬的脸上出现了一丝不虞，“一面是手无寸铁的普通人，一面是舰队未来的中坚力量，这个决定我很难做。所以，我想听听你们的意见，如果你们觉得自己更重要，拒绝这个任务，我会如实向上面报告。”
左聿道：“舰长，我们不觉得自己更重要，但我也绝不会同意用我去换。我请求，解救任务由我二人亲自来做。”
“呃……”席扬没想到左聿这么干脆，而且直接抛开他给的选项，选择了其他项。
他下意识地点点头，“我知道你智商不错，但你要明白一点，智商和经验是两回事，半兽人穷凶极恶，稍有不慎就会酿成大祸，即便左家和舰队能保住你，也会造成非常恶劣的社会性影响，届时一切都将难以挽回，你明白吗？”
左聿道：“生命总比升职加薪更重要些，谢谢舰长的好意提醒，我都明白。”
席扬知道，他这个任务肯定完不成了，左聿不仅仅聪明，而且还是个刺头。
也好，就交给上面去头疼吧，至少他不用得罪左家。
他吩咐道：“你们先出去，不要走远，马上就会有命令下来。”
二人告辞出门。
慕锦道：“怎么做，要不要叫上兄弟们？”
左聿略一迟疑，“不叫，八个而已，有特警差遣，我们能应付。”
慕锦点点头，“好。”
“这样不好吧。”戚昊的声音忽然出现在转角处。
随后，六个人一起涌了出来。
洛文熙道：“我就知道肯定有事。”
白云书道：“校长说过，我们要团结。”
其他几人一起点点头，“对，要团结。”
慕锦心里一暖，刚想拒绝，就听左聿说道：“团结的事不急，我们出去说。”
众人一起下了舷梯。
慕琳站在舷梯下，正在和一个长相不错的男生说话，态度亲密，语气娇憨，对路过的八人视而不见。
虽然只有几个月未见，但慕锦觉得慕琳又进步了，她学会把憎恶放在心里，并对他们视而不见。
会叫的狗不咬人。
响屁不臭，臭屁不响。
慕锦对慕琳的警惕又提高了不少。
左聿把情况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明确表态道:“半兽人要的是我和慕锦，我们没道理让大家一起涉险。”
欧阳重道：“慕锦是我表妹，我一定要去。小锦你不必劝我。”
洛文熙也道：“我吃慕锦的用慕锦的，我也一定要去。”
戚昊道：“慕锦是我弟弟的亲姐姐。”
“我去。”
“我也去。”
霍元峰、白云书、布鲁斯也一起表了态。
左聿耸了耸肩，看向慕锦。
慕锦知道他的意思——让不让他们一起去，她说了算。
她说道：“我不能那么自私，心领大家的好意，大家散了吧。”
白云书道：“很多时候，接受也是一种美德。”
欧阳重按住慕锦的肩膀，“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对！”其他人一起说道。
左聿见大家态度坚决，便道：“既然如此，如果上面同意，我们就一起吧。”
有些时候，接受不仅仅是美德，还是一种尊重。
慕锦道：“好，我们一起。”
五分钟后，一行八人上了飞器，跟席扬的副官林沐一起赶往事发地点。
路上，左聿接到了左泽峰的消息：“1＞61，务必量力而行。”
在这种时候，老头子敢明确地表达这样的态度，也算顾念亲情了。
但是比起他为左轩做的，这句话又显得微不足道。
左聿微微勾一勾唇角，关上个人终端关，一个字都没回。
飞器在森城西城区的一个小区里落了下去。
一干人下了飞器，在林沐的带领下，进入小区物业——特警临时指挥部。
九个人一进门，原本闹哄哄的办公室里猛地安静了一下，审视的、鄙夷的、怀疑的目光接连扫射过来。
其中一个穿着特警军服、佩戴少将臂章，且有了些年纪的女人说道：“谁是左聿，谁是慕锦？”
左聿和慕锦上了前。
左聿道：“我是左聿，请长官派个助手给我，我需要详细了解一下情况。”
“呵~”女少将哂笑一声，“就这么自信吗？”她站了起来，走到左聿面前，“如果死了人算谁的，你吗？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
左聿不客气地说道：“如果我和慕锦死了，谁来负责，你吗？”
女少将怒道：“别忘了你是军人！”
左聿道：“我当然是军人，而且还是一个智商3s、体质3s的军人。且不论谁比谁的命贵重，但我认为你应该清楚我的能力。”
“卧槽！”
“难怪这么拽。”
“栋梁之材，确实有资格谈条件。”
“咱实事求是，我觉得这一个就比里面的六十一个命贵了。”
……
女少将的脸胀红了。
她只知道左聿出身不俗，却不知道他的四维更加不俗，此番被不留情面地卷了面子，不由怒意更盛，“你觉得你的命比六十一条命更重要？你觉得你的能力胜过我三十年的经验？”
左聿懒得与她争执，道：“长官，你们既然答应了就不该食言，请马上派个助手给我。”
说完，他看了一眼副官林沐。
林沐蹙着眉头，凝滞片刻，到底上前说道：“女士，还有一个小时，先介绍一下情况吧。”
提到时间，女少将清醒了，她闭上眼睛长吸一口气，指着一个穿着警服的中年人说道：“你给他们说说。”
中年人麻利地站了出来，指着全息影像说道：“出事地点是小区外面的超市。超市地面两层，地下一层。半兽人和人质在地下一层，一、二层和地下二层都有半兽人把守，对方说，只要有人接近就会杀死一人。”
说到这里，有人把实时影像切换到热成像仪中显示的地下一层：六十一个人被集中在滚梯下面的空地上，由五个人共同看守。五个人都有能源枪，其中一把是冲锋枪。
“对方心狠手辣，我们冲一次，特警冲一次，半兽人一次杀十个，已经死二十个人了。”中年警察介绍完，两手一摊，“之所以叫你们来，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
所以，人质原本该有八十一个的。
慕锦感觉心脏像被大手狠狠攥了一下，说不上疼，但比疼难受多了。
左聿反复观察实时影像中的画面，楼上、楼下、地下一、地下二……
一分钟过去了，五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
注视着他的几十道目光开始有了怀疑和不安。
中年警察提醒道：“小兄弟，再有四十分钟他们就要杀人了，不是一个两个，而是六十一个啊。”
左聿没理他，又重新把画面看了一遍。
女少将冷哼一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指着慕锦说道：“他不肯去，你肯不肯？或者，你也是3s智商3s体质？”
慕锦道：“没有，我只有2s体质，但精神力3s。”
“你……”女少将白了的脸又红了，人却冷静了不少，“尼玛，我知道半兽人为什么要他们俩了。”
第118章 冒险 计划并不完备
如果冷冰冰地讲道理, 左慕的生命就是比那六十一个人更有价值——半兽人不惜代价要弄死的人，一定是人类全力保护的人。
然而，那六十一个人就该死吗？
答案显而易见。
女少将理解上面和左聿的心情, 但救人仍是她的第一要务。
她坚持问道：“所以, 你愿意去吗？”
慕锦道：“我去了就是送死，当然不愿意去。”
“你……”女少将还要再说, 却被突然响起的公共电话打断了，“嘟嘟嘟……”
她点了点慕锦, 抬手去接电话。
在手摸到电话的刹那, 左聿以一种不可思议地速度赶到了。
他按住电话, 说道：“不要说我和慕锦已经来了, 尽量拖延时间。”
女少将道：“为什么，再拖延下面的人就没命了, 你疯了？”
左聿俯下身子，盯着她的双眼说道：“你若说了，不但他们没命, 我们这些人全部都得没命。”
他的目光凌厉，冷漠, 刺得人心胆俱寒。
女少将下意识地说道：“好, 我不说, 尽量拖延时间。”
左聿这才把手挪开, 让她把接通键按了下去。
“人到了吗？”
“还没有, 但他们已经答应了。”
“刚刚落地的飞器是哪的？”
“军区来人了。”
“军区？哼……你最好不要撒谎, 不然……还有三十七分钟, 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
半兽人挂断了通讯。
女少将直起身，抬起头，问道：“你什么意思？”
左聿道：“如果半兽人可以为了我们追到玉牒星域, 他们当然可以为了我们把这片小区夷为平地。”
“这怎么会？”一部分警察和特警惊诧地问道。
“为什么不会？”副官林沐和锦翼的人一起反问道。
女少将出了一头的汗，颓然靠在椅背上，“是啊，半兽人不是人类，不会考虑恐怖袭击会杀死多少无辜人类，只会嫌人类死得不够多。如果不能精准地杀死他们两个，那么用八条半兽人的命换成千上万条人命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中年警察道：“只剩半个小时了，我们该怎么办？要不要疏散居民？如果疏散居民会不会让半兽人提前发动？”
他的每个问题都是致命的。
女少将回答不了，脸色发白，目光无助地扫视一圈。
她的下属们无视了她，都在看着左聿。
左聿道：“首先，麻烦林副官，驾驶飞器载我们出去，降落在最近的地下停机坪；其次，请将军派人潜入地下各处，搜索方圆一公里内，我认为一定会埋有□□，请注意，排查时一定要注意观察周围有无可疑人物；最后，从外围派人过来，偷偷观察这几处，这几处大概率有半兽人埋伏。”
他打开实时影像中的全息地图，拿起射线笔，在其中几个关键节点照了照，
第一件好办，有能源侦测仪，机器人和人一起行动，一公里以内不难排查——多多派人就是。
第二件，要在第一件完成的基础上，但人员可以先行派遣，并对目标位置和嫌疑人进行有效的判断。
女少将能做到这个位置，智商和能力都不算太废，立刻联络下属，把任务安排下去。
一分钟后，她的个人终端响了。
“报告长官，一栋地下二层发现目标。”
“报告长官，二栋地下二层发现目标。”
……
报告不间断地反馈上来。
女少将擦了把汗，自嘲地说道：“一心念着超市的六十一条人命，却没想到自己就坐在□□桶上，惭愧！”
她的副官说道：“这大概就是战争思维和警察思维的不同之处吧。”
女少将苦笑一声，“不用替我诡辩，这就是3s和我们普通人的区别。”
慕锦见她为人实在，替她解围道：“将军谦虚了，确实是着眼点不同，你想的是如何救人，而左聿则是从半兽人的角度进行思考，有所偏差理所当然。”
女少将点点头，“的确是这个道理，但我还是心服口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