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我修炼出了岔子,损伤了手臂,担心不敌沈师姐,才出此下策。”
袖口撸了上去,露出一小节白净细嫩的手臂,手臂上横亘着一指长的伤疤,十分突兀,似乎是和别人切磋留下的鞭痕。
沈柔嘉明知道她在狡辩,有心戳破谎言,但是苏明略微心疼的目光,显然动容了。
莫修和站了出来,趁机从中说和,道:“苏长老,映葭一心崇拜扶道上尊,想做他的徒弟,其心至诚,还请苏长老体谅一二。”
苏明犹豫了,这孩子只是一时误入了歧途,知错能改……
没有等他拿出个决断,人群中传来一阵轻蔑的笑声,惊醒了在场的众人。
梵明镜笑道:“你们口口声声说此女崇拜我二师兄,想拜他为师,不知道这位甄映葭师侄对我师兄了解多少?”
众人大惊,这人竟然称呼掌教为“二师兄”,难道这位是梵明镜梵师叔?
近百年没有出关的梵师叔竟然出关了,还管起了闲事,多么难得啊!
修仙之人都有慕强心理,梵明镜一出场,大多数弟子的眸光都落在了他身上,唯有甄映葭十分心虚,嗫嚅着嘴唇,分分合合,终于道:“扶道上尊乃是上云宗的掌教,自然胸怀宽广,法力高强,乃当世强者。”
“你错了!”梵明镜如是说道,他轻轻一笑,又道:“扶道上尊谢不忱这人最是嫉恶如仇,生平最是厌恶别人使用鬼蜮伎俩。若是他知道你这做法,就算你赢了,也不会收你为徒,反而会将你驱逐出上云宗。”
甄映葭脸色发白,牙齿轻咬着嘴唇,留下一排牙印。
梵明镜眼神落在了甄映葭和莫修和二人身上,旋即移开,道:“有莫家法宝相助,改变了容貌气息,让越明奕给你做替身,机关算尽,还是输了。”
“甄映葭,你该反思了。你真的有脑子吗?”
当然,这最后一句话只是玩笑。
却没有人敢当做玩笑,众人可是没看出真假甄映葭的,那岂不是连没脑子的人都不如?
沈柔嘉看着梵明镜出言相护,心中微妙地变化,又好笑,心道:山上的笋都被小师叔夺完了吧?
场面一度尴尬,众人沉默不语,却有一人例外。
越明奕发现自己的无心之失,导致顶替甄映葭的身份比试失败,心中很愧疚,道:“你们不要为难甄师妹……”
他想要给甄映葭出头解释,还没有引起众人关注,就被越如晦眼疾手快地阻拦了。
越明奕心里着急,道:“大哥,甄师姐名字里有一个‘葭’字,她是我们要找的人!你不要拦着我!”
越如晦不放手,抓着他,云淡风轻地说道:“她不是!我已经找到那位名字里带有‘嘉’字的女子了。”
人找到了?
他们族人寻找了千年,等待了千年的人,找到了?
越明奕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望着越如晦求一个解释,越如晦放开了他,背着手,道:“就是那位,也是你的师姐。”
隔着人群,越明奕看着站在众人之中的沈柔嘉,怎么也想不明白,低声道:“可是,大哥你不是说只要我看到那位‘嘉’姑娘,就会发现她不同于众人,站在人群中发光吗?”
所以,他才误以为众星捧月般的甄映葭是他们越氏找寻找的人。
越如晦笑了笑,温润如玉,谦谦君子,说出来的话却让越明奕吐血,他淡然地说道:“那是因为你瞎!”
不是眼盲,是心盲。
越明奕:“……”
大哥,虽然咱们不是亲兄弟,但是你真的过分了!
一眨眼的功夫,越如晦更是将塑料兄弟情发挥到了极致,他缓步朝着人群中走去,还拖着越明奕,道:“苏长老,此事并非甄映葭一人之错,舍弟越明奕助纣为虐,还请苏长老重罚。”
越明奕被越如晦随手一丢,跪倒在了苏明面前,和甄映葭成为了一对难兄难妹。
越明奕:???
周围的宾客不仅仅有四大宗门的,还有其他小宗门的,见到越如晦如此的行径,都纷纷夸赞他大义灭亲、高风亮节,不愧是一代大能修士。
越明奕看着“卖弟求荣”的兄长,委屈地控诉着他,道:“兄长……”
越如晦淡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委托重任的正经脸,道:“明奕,你皮厚,耐打。为兄相信你!”
一直在等待时机,准备将甄映葭打落凡尘的沈柔嘉,听到越如晦之言,眼神十分微妙。
这是个狠人啊!
越如晦将弟弟都贡献出来了,任由苏明打骂责罚,其他人一时沉默不语,找不到给甄映葭求情的理由。
甄映葭吓得脸上毫无血色,她一向受上云宗弟子追捧,何时落到了被惩罚的境地?
“大师伯,映葭知错……请网开一面……”
尖叫惊呼,狼狈不堪。
就连一直旁观的慧行和尚也起了慈悲心肠,他念了句佛号,道:“苏长老,听闻这位甄映葭女施主身份特殊,乃是天命之女,身负本界修士飞升的气运。佛祖慈悲,不如饶她一命,给她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慧行和尚这么一提醒,在场的众人大惊,沧溟修仙界已有千年没有修士飞升仙界了,此女果真有这气运,这等师门比试找人顶替之事,也算不了什么。
此女修为不高,想来作恶也翻不了什么浪花,不如等用完她的气运,惩罚也不迟。
其他人跟着劝道:“此女想拜扶道上尊为徒,用错了方法,走了歧路,其情可悯。”
每个人的算盘打得啪啪响,没有人知道沈柔嘉的委屈,若是她今日被假的甄映葭打败了呢?谁又能够补偿她?
就连苏明也有了意动,想借坡下驴,道:“诸君为甄映葭求情,苏明便……”
幸亏这一切在沈柔嘉的意料中,或者说当日竹林她挑衅甄映葭时,就等待着她狗急跳墙,犯错误。
沈柔嘉从人群中走到中央,道:“诸君暂且静一静,沈柔嘉有话要说。”
这么个开头,正沉浸在被众人解救的喜悦中的甄映葭,一下抬头,恶狠狠地盯着沈柔嘉,恨不得撕了她。
就差一点点,苏明就宣布放过她了。
沈柔嘉隔着数步远,与甄映葭隔空对视,挑衅地扬了扬眉,又朝着众人道:“我甄师妹身为天命之女,将来的救世之主,怎么可以身有瑕疵呢?背负着师门比试作弊的罪名,将来又如何面对众人的尊敬与崇拜?”
有些人就是没有主见的墙头草,有些人将虚名看得比天高,有些是真的至诚至纯之人,沈柔嘉出言,也有人开口应和。
“沈仙子说得有道理啊,我等都是修仙之人,将来得了甄映葭仙子的恩惠,又该何去何从?不知道可有解决的办法?”
大家都是要脸面的,将来对着一个师门比试作弊之人,如何弯腰下拜?
若是他们侥幸到了上界,被其他界面的修士知道了此事,整个沧溟修仙界的脸面都没了。
沈柔嘉眼眸微动,暗含着冷冷的笑意,如秋风扫落叶,她道:“不如请雷神鞭?”
在场不少人大惊,雷神鞭?这可是会留疤的惩罚!
对女修也太不友好了。
甄映葭更是吓得脸色扭曲,指责沈柔嘉,道:“沈柔嘉,你害我!苏师伯,不可以!”
沈柔嘉眼眸微转,眸光极快地划过眼前这些人,她很清楚,这些人心怀各异,肯定会有人为甄映葭求情。
反正,她做了两手准备。能请雷神鞭降罚甄映葭也好,不成还有一计……
没想到这次还是慧行和尚,他捻着佛珠,不忍心地劝道:“沈施主,上天有好生之德,甄映葭施主是你的师妹,纵然有错,也该看在同门的面子上,饶恕三分。”
沈柔嘉脸上笑盈盈的,说道:“慧行大师,我等修行之人,与天争命,一份机缘,便是一份生机。若是甄映葭今日胜过了我,抢走了我的拜师机缘,我的损失又有谁来负责?”
“换句话说,有人抢走了慧行大师你的命格,你是否还能够原谅那个抢走你珍贵东西的小偷?若大师现在就能够证明如此大度,沈柔嘉也不是不能够原谅甄映葭!”
这是什么意思?
逼着梵净天的得道高僧慧行大师自证高尚情操?
场面又僵持了,众人互相交换个眼神,梵净天的得道高僧,会不会真的以自己的现有一切换一个甄映葭?
慧行沉吟片刻,慈悲一笑,道:“沈施主说得有理,慧行考虑不周。”
啊,梵净天的得道高僧也没有那么舍己为人的无私奉献精神,倒也在意料之中,众人反而觉得慧行坦荡承认,勇气可嘉。
一直旁观了许久的白莲仙子程蔓萝,她温婉一笑,道:“你们争执了这么久,不就是甄映葭道友拜师之事吗?我看沈柔嘉道友和甄映葭道友,两位姑娘都是极其出色的,想来扶道上尊应该不介意同时收她们二人为徒。”
“不,我介意!”
第37章 扶道上尊
清冷威严的成年男子声音传来,未见来人,却感受到了冰天雪地之冷,这与无尘出尘淡漠的冷不同,但是同样具有威势,让人噤若寒蝉。
紧接着,清隽冷傲的男子从天而降,外白内紫的道袍随风飘飞,腰系紫色金纹束带,衣袍上灵气流转,显然是有防御效果的上品法衣。年约三旬,赫赫威仪,硬生生将身边的弟子都衬成了路人。
沈柔嘉心中一动,能够御风而行,又是如此强硬的威势,恐怕这人真的是上云宗掌教
——扶道上尊谢不忱!
他出关了!
在场这么多人,不是每个人都见过谢不忱本人,一下惊呆在了当场,笨嘴拙舌地追问道:“道友,这位是你们上云宗的什么人?他好强大啊!”
上云宗的弟子与荣有焉,昂着下巴,回道:“这是扶道上尊,我们上云宗的掌教。”
“谢不忱”三个字却是没有人敢直呼本名的。
苏明也是微微愣怔了一下,嘴角含笑,直接迎了上来,道:“谢师弟,你出关了?如何?”
这是沈柔嘉第二次见到苏明如此真诚的笑容,上一次是面对璇玑夫人,这次是对着谢不忱,可以看出来他们师兄弟关系真的很好。
谢不忱微微颔首,道:“一切无恙。”
得到谢不忱这四个字,苏明一直悬着的心沉下来了,清源峰徐太元亡故,他心里一直担心上云宗的实力,现在谢不忱出关,给了他一颗定心丸。
其他人也渐渐回神,拱手行礼,那眼神中充满了敬畏,这可是当世四尊之一的扶道上尊谢不忱,剑术双修的大人物。
若说众人对苏明是以平辈相交,遇事还能争辩一二,但是在谢不忱强大的威压下,没有人有勇气争辩。
谢不忱见到脚下跪着的两个人,眼眸微垂,随意一扫,道:“这是何人?何事?”
甄映葭一下跪伏在地,不敢抬眸看,心中惊慌到达了顶峰,这可是谢不忱!
他看他们的眼神,似乎就像脚下的杂草,没有任何存在感。
可是,她却不敢发怒。
就连到处惹祸的越明奕,也不敢抬头乱看,乖得像只猫咪。
苏明有些尴尬,二师弟谢不忱一出关,就让他见到两个记名弟子,还是如此狼狈的模样。
虽然这四个记名弟子,都是苏明代他收的,但是好歹记在谢不忱的名下。
他道:“这两个孩子分别是我代你收的记名弟子甄映葭、越明奕,他们在师门比试中犯了小错误,正在商量如何处置。”
谢不忱奇怪地看了一眼苏明,道:“犯了错,就按照上云宗规矩处置,大师兄何须为难?”
苏明:“……”
众人:“……”
好像大家都忘记了还有门规这回事?
沈柔嘉见到这位传说中的扶道上尊,第一眼就对他产生了好感,正是够刚。
这个人值得她千辛万苦拜师!
程蔓萝想起自己的建议,半路被谢不忱给否定了,一直安静地不言,没有再提谢不忱收徒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