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用以前说服人类叛徒的理由说服自己：它这不是认怂，而是给星虫保留火种。总不能宇宙大潮汐都没来，它们种族就先灭绝了。其他的，以后可以徐徐图之。
程止对它微微一笑，伸手从飒飒手中接过了它的脑子，“没关系，你在实验室同样能发挥出作用的。我不是什么凶残的人，你也不会马上死掉，反正像你这种恢复能力极强的星虫来说，身上割个几百刀，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在人类的审美定义里，程止的笑容是很好看，很容易引起别人好感的那种。但母虫看到他的微笑，却觉得浑身发冷——哦，虽然它本来就是冷血动物，但它就有一种程止比它还冷血的感觉。
这是什么魔鬼吗？
母虫想要挣扎逃跑，程止的手却很稳，母虫再怎么挣扎，都没能从他手里逃出去一点。
飒飒好心地提醒说：“二师兄，不过这只母虫不听话的话，干脆直接让它脑死亡好了。虽然活体的实验效果比较好，但它要是影响你实验的话，还是死的更好用吧。”
母虫：……
它慢慢地停止了自己的动作，安静地躺在程止的手掌心里，如同一只已经彻底失去生命的脑子。
活了几百年，并且进化了无数次的母虫比谁都惜命。它甚至有些乐观地想：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如果是命运让它不得不成为实验体，活着总比死的好。
眼看着程止拿着母虫离开，飒飒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许沂，一副求夸奖的样子。
她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她只能躲在师父和师兄的背后，生活在他们的羽翼之下，小心翼翼地不去惹麻烦。但现在，她可以在他们需要的时候出现，成为挡在他们身前的人，这种感觉很好。
许沂跟以前一样，想要伸手摸摸飒飒的脑袋。但看了看飒飒手上那黏糊糊的还没有洗掉的黏液，许沂又默默地收回了手，口头夸奖她，“飒飒很厉害，今天多亏了你。”
飒飒一看自己的身上，恍然大悟，本想求助工具人大师兄宋宁锋，让他帮忙用一个清洁咒。但转念想到，现在整个星球变成了无灵之地，清洁咒也用不出来，难怪师父这么嫌弃。
飒飒的脸变成了苦瓜脸。
看到飒飒的表情，许沂轻笑了一声，还是伸手揉了揉她柔软的短发，“刚才是逗你的。”
飒飒变成了震惊脸：师父还有开玩笑的时候？这不合理！
她去看宋宁锋和谢容，两个人也是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许沂略一挑眉，说：“怎么？你们好像很有意见的样子？我就不能开玩笑吗？”
飒飒和宋宁锋连连摇头，倒是谢容这个不太懂眼色的不怕死地开口，“师父，你不会是被那只母虫换了脑子吧，或者是神识受了什么伤？你这样怪吓人的。”
许沂干脆抽出了自己的剑，“让你看看我有没有受伤。”
谢容被抽得吱哇乱叫，没有灵力他躲都躲不了，只能硬生生受着。
“大师兄，飒飒，你们快劝劝师父！”
宋宁锋和飒飒对视了一眼，默契地决定不去管他，“师兄，收尾工作我会负责好的。虽然你们可以动用神识，但没有灵力感觉肯定很难受，还是让我来搞定吧。那只母虫被关起来，最大的威胁已经没有了。”
剩下的星虫如群龙无首，收拾起来就是时间问题。
“去吧。”宋宁锋欣慰地看着她。
他们眼里需要庇护的小师妹已经成长到了能独当一面了。
飒飒重新上了机甲，在队伍频道里给几个队友发消息，说明了目前的情况，“没有母虫的命令，现在的星虫应该乱成了一团。为了让普通人减少损失，我们先尽快把它们解决吧。”
“没问题，我们已经跟星球护卫队达成了合作意向，就分别从四个方向向中间清剿。”贺朝原沉稳地说，而就在这时，他的声音突然出现了一点波澜，“港口传来消息，那边突然多了很多战斗力……哦知道了，是来协助我们杀星虫的。”
B111星除了星球护卫队这样的官方战力外，还有一些少量的民间战力，比如赏金猎人团、退役机甲单兵等。在B111星出现意外时，他们也会行动起来，像这些赏金猎人，自己也有关系网。
“这里来了好多星虫！人少速来！”
这段时间大家靠着狩猎星虫赚了不少，就是现在猎杀星虫的人多了，星虫更难找，很难赚这个外快了。一听说人少虫多，那必须得第一时间赶来！至于援助B111星可以得到表彰什么的，只能算是一点附加价值了。
附近星球有余力的机甲单兵纷纷赶来，在利益驱使下，跟这些星虫对上也不太恶心了，这些东西简直就是闪烁着星币的光芒。
这样的盛况是飒飒他们没想到的，飒飒沉默了一会儿，说：“挺好的，一会儿小心点。”
“按照这种趋势的话，我觉得不需要太小心。”这简直就是一边倒啊，要是这都被星虫干翻的话，那以后也别当机甲单兵了，早点回家种红薯吧。
飒飒说：“我不是让你们小心星虫，我是让你们小心点，别去抢星虫。这是那些人搞来卖钱的，要是被你们抢了可能会起冲突，就留给他们当战利品吧。”
别到时候对上星虫没受伤，却因为跟自己人抢怪受伤了。
贺朝原：“……你说的很有道理，我先去跟那些大团的首领打个招呼，让他们分好区域，各自负责，尽量避免内讧。”
剩下的事情不需要飒飒太操心，甚至不怎么需要她出手了，星球护卫队和散团们一起行动起来，剿灭星虫的效率很高。
飒飒想了想，跟众人打了个招呼，直直地飞进了许沂劈出来的裂缝中。
虽然他们不会因为这里变成了无灵之地跟母虫妥协，实在没办法了可以搬到另外一个星球去，可这里到底是他们来到星际之后扎根的地方，用天道的话讲，就是“缘法”，如果能修复，飒飒还是希望能够修复这里的灵气。
她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不知道该怎么修复，不过按照那只母虫的意思，应该有一个类似于核心的东西被破坏了，导致所有灵气都被收束起来，她先去看看情况再说。
而此时，宋宁锋重新将王杰等人关押了起来。钱大有腆着脸为自己邀功，表示自己跟他们早已不是一路人。
宋宁锋对他不吝夸奖，然后继续把他们关在了一起，“贺年呢？”
钱大有懵了一下，“他一直跟我们待在一起的。”但他回头一看，一直不声不响，对所有动静充耳不闻的贺年，早已不知在什么时候失踪。
钱大有满头大汗，“他刚才还在这儿的！这个老家伙骗我！”
他刚刚还给自己邀功，想证明自己表现良好，贺年这老家伙不是直接打他的脸嘛！
“行了，这不是你的责任，你的表现挺好的。”
宋宁锋若有所思地说。他准备让人搜查星虫的时候顺便留意一下贺年，一个机甲师要是笼络的机甲单兵够多的话，也会成为一个麻烦。但之前贺年给他的感觉就是心如死灰，不像是要搞事情的样子。
名誉和骄傲都被打得七零八碎，他还能够振作起来吗？贺年的突然消失，挺蹊跷的。
钱大有本来还想提一提改善待遇的事情，但连个老头子都没看好，他就能眼巴巴地看着宋宁锋离开，不好再提什么了。
飒飒驾驶着机甲往地心深处而去，然后她就看到了前方有一个人影，她眼睛一眯，从那滑行的动作中猜出了对方的身份，“贺年？你站住！”
贺年的身子一僵，然后加快了自己的速度。
飒飒一剑飞了出去，剑锋距离贺年的脸只有几厘米，冰冷的剑锋几乎能把他的脸划伤。这一下，贺年不敢再动了。
飒飒冷漠地接近了他，“没杀你，是看在了张无双的份上。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贺年低垂着头，说：“我有必须要做的事情，我需要去下面看看。”
但这个说辞不能取信于飒飒，“是那只母虫给你布置了什么任务吗？”
贺年抬起头，看向了飒飒，“我知道，在你们眼里，我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但我保存自身，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想要给人类留下火种。现在我明白，所谓火种并不是像我这样，想要靠一人之力，力挽狂澜，而是将希望一代代延续下去。我想做点什么弥补我的错误。”
许沂那惊天动地的一剑，震撼到了钱大有，也镇住了他。他想起了曾经自己的自欺欺人：我这么强的机甲师，不能就这么死掉，否则人类就没有希望了。
多么可笑啊，人类的希望从来就不在他这种背叛者身上。
一时之间，飒飒竟然无法分辨他是不是真的在撒谎。
“也许，我能修补被母虫破坏掉的核心。”
飒飒将信将疑，“我跟你一起去。”
如果贺年有问题，她也能第一时间掌控住局面。而且像贺年这种搞技术的，一般都比她这样的机甲单兵有办法。
贺年对她的监视要求无异议。
她干脆扛起了贺年，两人以更快地速度往下。
第七十三章 宇宙大潮汐
越靠近地心深处，温度越高。只不过飒飒的体质比一般人好太多，穿着机甲更是没有什么感受，而贺年则是一个星虫改造人，星虫最擅长的就是在地底钻来钻去，地底的气候，他还是能适应的。
很快，他们就抵达了一块巨大的石头面前。有流下来的滚烫岩浆落在这块巨石上，却没有在巨石上留下一点痕迹。
飒飒一眼就看中了它，因为这块石头跟她以前在修真界看到的灵脉很是相似。难道就是灵脉在支撑着各个星球的灵气运转吗？
这跟修真界有所不同：再大的灵脉，被吸收多了，也会枯竭。这块巨石单独拎出来看是挺大的，但跟会影响一片小世界的风水的灵脉比起来，这块石头其实有点不起眼，这么一块石头，可提供不了那么多的灵气。
飒飒伸出了手，触感冰冷。凑近了看就能看到，石头上面有无数小小的裂纹，不知道母虫是用什么手段暴力破坏开来的。
贺年用手摸了摸石头，伸出了被星虫同化部分的触须。手指都伸不进的裂纹，却可以让触须自由出入。
然后，贺年脸上浮现了狂热而虔诚的表情，“你知道吗？这就是传说中的星球之心。这是宇宙的造物，可以让生命生生不息。哪怕在大潮汐之后，没有生物存活，也慢慢会有生命再次出现。”
“成为你们的俘虏之后，我才开始接触了你们所谓的修真体系。我也才发现，原来我们生活的世界里还存在另外一种气。可惜我已经无法继续研究，否则说不定还能破解宇宙起源之谜。”
飒飒不是很懂这些研究员的脑回路，“你搞的不是机甲研究吗？宇宙起源跟你有什么关系？”
以前贺年不喜欢跟这些门外汉说话，飒飒这种就是典型的啥都不懂，头脑过度简单的机甲单兵。
不过可能是太久没有跟人交流了，贺年竟然有心思给飒飒解释，“机甲的起源是前辈们从星兽身上得到的启发，影响机甲等级的一个重要因素就是它的能源核心，什么矿石可以用于作为能源核心？什么矿石不可以？宇宙的变迁也是一种能量的变迁，搞清楚了宇宙起源的问题，可以帮助我们更好的筛选矿石。”
“以前就没有人感受到灵石中的能源波动，或者说这跟我们所认知的能量不在于同一个体系中。你的大师兄搭建了两个体系之间的桥梁，做出来的机甲才达到了颠覆性的效果。这就是我辈机甲师追求的终身目标。”
飒飒就说：“那你们也挺惨的，追求了一辈子，就追求了这么一个被我师兄随随便便达成的小目标。”
贺年：……
你礼貌吗？好歹尊老爱幼一下，照顾一下他的情绪吧？还能聊天吗？
他苦笑了一声，“你说得对，张无双说，就是我这种人堵住了后来的机甲师前进的路。一开始我觉得他说这样的话，简直大逆不道。但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或许确实就是这样吧。幸好那一层桎梏已经被打破了。”
他们给后来的机甲师设下了桎梏，同时也限制住了自己。后来的机甲，就越来越难有突破。
原本他以为，这就是人类发展到了极限的证明，所以他选择跟星虫合作，可事实证明，是他魔怔了。
飒飒对他的心历路程不是很感兴趣，直截了当地说：“你别想那么多了，反正你的小目标都已经被我大师兄完成了，你还是思考一下，给自己定一个新目标吧。这个石头还能修复吗？”
“能。这块星球之心是能源路径出了问题。简单的说，就是它能制造灵气，灵气溢散出去，但剩余能量又会回来修补这块石头，就形成了一个回路。但现在回路被中断了，核心没有被破坏，只要重新以正确的方式连接回路，就可以修复。”
飒飒马上就说，“那别废话了，赶紧的呀。”
“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我希望在直播中完成修复。贺家的人乃至我的学生们，因为我蒙受了很大的名誉损失，这些骂名本该由我一人承担，我已经不必在乎自己的身后名，但他们还要好好活着，所以我希望能做点什么弥补。”
贺年本来就没想连累贺家。虽然他有点社恐，平时就不爱跟家族的人打交道，但对自己的家族，他还是有归属感的。跟星虫达成合作之后，他也老老实实地在幕后研究着自己的机甲，不想做任何出风头的事情，他希望自己的身份能一直得以保密，只可惜事与愿违。
飒飒意识到了什么，“你……”
贺年坚定地说：“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能在人生的最后，发挥一点作用，那我也不枉此生了。”
飒飒终究没有阻拦，还是帮他打开了直播。
“以前的我做错过事情，抱歉让你们失望了，我不是大家眼中完美无瑕的贺年大师。之前一直没有机会跟大家道歉，可能让别人为我承担了那些骂名。今天终于有机会跟大家说一声对不起，我不期待原谅，但请不要将你们的仇恨发现在那些无关的人身上。”
“我的一世英名毁于一个执念，万望后人不要重蹈我的覆辙。”
飒飒直接用了谢容的直播账号，这个账号的粉丝多，最能达成贺年的所愿。
一开始看到谢容开播，直播间的热度就直达首页，只是看到镜头面前的人是贺年之后，很多人就开骂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