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两代皇帝不断作死,等到兴哀帝登基时,大兴朝的官场,早就病入膏肓。宰相虽然一直在挽救,时间却没给他机会。
更大的灾难是,在大兴朝末期,自然灾害几乎没有间断过。
千年都难得一见的大旱,铺天盖地的蝗灾,几百年都不见一次的涝灾,瘟疫爆发,鼠疫传播,连绵大雪,冰冻三尺……
一场接一场的自然灾害,就宛如天地震怒,让人如此绝望。
饿死、淹死、病死、冻死……已经成了百姓们最普遍的死法。
朝廷一次次赈灾的粮食,也全部被贪官污吏们截下,易子而食,已经在民间随处可见。
无数百姓,早已没了活着的希望,只是绝望等死。
落草为寇,揭竿而起,“皇帝不仁,才有天灾”的说法,已传遍整个大兴。无数百姓都已经认定,兴哀帝就是个昏君。
如果没有他,没有他们父子三代人,大兴如何会落到这个下场?
那一段段凄凉悲惨的剧情,看得观众们心酸落泪,心中感慨。
「活不下去的,不管是把谁放到那个时候,都活不下去的。」
「最苦最难的,还是老百姓,哭得稀里哗啦。」
「那个母亲嘶喊着“还我的孩子,我给你吃”的时候,我眼泪哗啦啦流。」
「我只庆幸自己没活在那个时候,幸亏地活在现代。」
「看看那个时期的惨剧,看看大兴末期的史书,我们真的很幸福。」
「我们吃得饱饭,上得起学,治得了病,不用担心哪天国破家亡,我们就是最幸运、最幸福的时代。」
「我们的民族,就是这样一次次挣扎着延续,传承不灭。艰难,却伟大。」
也有观众终于被这些惨痛的画面打醒,从之前的沉迷中醒来,发出复杂的感叹。
「自然灾祸是罪魁祸首,贪官污吏也是罪魁祸首,从这方面来说,大兴灭国,兴哀帝其实是有责任的。」
「很想哭,我好喜欢兴哀帝,可看到现在的画面,我没办法再说他是无辜的。」
「兴哀帝真的不无辜,他享受了皇帝的荣华,就该背负起皇帝的责任。」
「他背了,只是他没能背起来。这才是他最大的罪。」
「空有雄心壮志,却无皇帝心术。上天为什么要把兴哀帝生在这个时候?」
「太心酸了,也太难了。百姓难,兴哀帝难,但凡有良心的,都活得太艰难。」
「生不逢时啊,唉!」
而在朝堂上,两党的争斗越发的激烈。
宁忱剑指大将军,率其党派轰然发动,终于把兴哀帝身边这位最后的能臣干将,逼去了边疆战场。
大将军临出征的前夜,兴哀帝对他的殷殷叮嘱,大将军强忍悲痛,温和答应,又反过来反复嘱咐兴哀帝的画面,看得无数观众想哭。
君臣两人坐在烛光下,紧紧握着彼此的手,最后相视一眼,那画面,就仿佛历史定格。
那似有千言万语说不尽,却只需一眼,你也懂我,我也懂你的画面,让很多观众看得心堵又心酸,忍不住落泪。
「太难了,怎么会这么难啊!大哭!」
「眼看着他们一个个死去,却没有办法阻止,我终于理解兴哀帝的心情了。」
「其实这时候,大将军和兴哀帝,都已经抱着这一去,恐怕会生死相隔的准备了吧?不然第二天大军出征的时候,兴哀帝不会突然反悔,想让大将军留下。」
「那时候大将军沉默不语,是无言的拒绝,其实也是怕自己一开口就答应了吧?是选择保住疆土,还是选择保护兴哀帝,大将军真的是心如刀割。」
「其实是一样的,保不住疆土,就保不住兴哀帝。他保住了疆土,至少还能回来保护兴哀帝。」
「可惜,一去不返。」
一去不返。
第二天城门外,兴哀帝挥泪送别大将军,踮脚不住去望他远去的背影。
大将军骑马走出很远很远,依然在马上不断回头遥望城门,遥望城门下的兴哀帝。
这画面太过虐心,直接虐哭了一大片观众。
大将军走后,兴哀帝努力想要稳住朝堂局势,为大军出征营造一个稳定的大后方。
为此,他不惜在和宁忱的争斗中步步退让,以表态度。
党派中仅剩的那些臣子们急了,不断劝他不可这样做。
兴哀帝以手捂眼,流泪道:“朕知道,可朕怕啊!”
一句“朕怕啊”,让来劝他的朝臣们,哭成一片。
为了保住一个臣子的命,皇帝宁愿忍气吞声,被人折辱,从古至今,可曾有过?
朝臣们向兴哀帝重重叩首,什么都没再说。
自此以后,他们陪着兴哀帝退让,咬牙挺过一次次羞辱,只盼大将军早日凯旋。
可惜,宁忱并没有就这样放过兴哀帝,他要得是彻底架空兴哀帝,而不是一个临时避让他的实权皇帝。
出征大军的粮草,被断了。
当兴哀帝得知这个消息时,几乎站不稳,脸色煞白地摔在座椅上。
他不断让人去斥责各个部门,要求继续供应大军粮草,那些实权臣子们却都在圆滑地拖延、婉拒,根本不听从他的命令。
愿意按照兴哀帝旨意去做事的同党派臣子,却都官位太低,手中没什么权利,根本帮不上忙。
兴哀帝忙了、怒了整整一个白天,却什么都没能做到。
深夜,他孤坐在御书房里,望着门外月色的目光,近乎空茫。
他神态中是真切的困惑、悲哀、茫然。他不懂,为什么国难当头,身为大兴臣子,却可以无视国难,拒绝听令。
他不懂,为什么百姓早已民不聊生,身为大兴臣子,却能对此视而不见,依旧贪污享受,寻欢作乐。
他不懂,为什么宁忱能为了夺权,就去出卖大兴,让无数将士送死,让本就艰难的大兴,遭受重创。
他不懂,他不懂的太多太多,让他满心彷惶,让他恨,让他怒,他却拿这些人,毫无办法。
兴哀帝孤坐望月的一幕,让很多观众看得难过叹气。
「在兴哀帝的心里,皇帝就该爱民如子,用臣不疑。在兴哀帝的心里,臣子就该忠君爱国,和皇帝一起共创盛世。」
「他没法理解宁忱那些人的做法,也不愿意去剖析那些人的心理,他厌恶、排斥着那些人和事,却忘了,知彼知己才能百战百胜。」
「他是这么天真,天真得不该是一个皇帝。」
「也心软、仁慈得不该是一个皇帝。」
「这才是兴哀帝最大的悲哀吧。」
兴哀帝不懂,他孤坐一夜,满腹悲凉,心中经历了无比剧烈的挣扎。最后,当朝阳升起,他起身,忍着满心的屈辱,拿起了自己的剑。
惨然一笑。
一个皇帝啊,最后却沦落到以死相逼朝臣听旨,何其可笑,何其嘲讽。
兴哀帝却只能这样做。
他平静地上朝,听着那些奸臣们假模假样地议事,却对他要求供应大军粮草的话当耳旁风,一个接一个地假装没听见,终于缓缓从皇位上站起了身。
他一步步走下来,走到那些朝臣面前,右手紧紧握在了剑柄上。
那些朝臣这才发现他今天佩戴了一柄剑,表情惊讶,然后便是嗤笑出声,觉得他就算是拿了剑,也不过是一把不敢杀人的剑。
甚至有朝臣满脸嘲讽地要去夺他的剑,想要羞辱他。
直到兴哀帝拔剑。
他一剑劈断了要夺他剑的朝臣的臂膀!
他在那个朝臣声凄厉地惨叫中,冲向了宁忱,狠狠刺出一剑!
他状若疯魔的模样,吓住了所有的人。
朝臣们这才看见,他眼中是汹涌的死志和杀意,神态中是滔天的恨意和悲意,他是真的想和宁忱同归于尽!
他是真的要杀死宁忱!!
满朝哗然,众臣大乱,宁忱惊慌失措地躲避着兴哀帝的追杀,不断大喊大叫,他第一次在面对兴哀帝时,流露出了恐惧。
这一天早朝,兴哀帝砍伤了八个臣子,刺伤了三个重臣。
宫中侍卫跑进来保护那些朝臣,却不敢向着兴哀帝挥舞兵器阻止他,只能拼命护着那些朝臣躲闪。
兴哀帝最终累得气喘吁吁,他握着剑,看着被众人护在中间的宁忱,神情中是真切的遗憾。
遗憾他没能一剑刺死宁忱!
宁忱披头散发,红着眼睛冲兴哀帝怒吼:“当殿刺杀朝廷重臣,你就不怕悠悠众口,不怕史书留骂名!”
兴哀帝仰头大笑,几乎流出泪来。
他看着宁忱,讽刺道:“怕什么?说朕是昏君?朕不早就是昏君了吗?”
那几个依然效忠着兴哀帝的臣子,闻言跪下大哭:“陛下!”
兴哀帝环视着这满朝文武,笑了。
一行清泪,却顺着他脸颊缓缓淌下。
“朕是昏君,骂名留青史,朕不在乎。”兴哀帝平静地道。
“朕无能,天下百姓骂朕,史书骂朕,该骂,那就骂吧。”
“可等大兴亡了,你们真以为,后世史书会全写成朕的责任?”兴哀帝讽刺地笑了。
“三百年前,陈朝灭国,当年多少人骂妖妃惑君,使其灭国?现在呢,到底是不是妖妃亡国,这天下读书人里,又有几个人不知道?”
兴哀帝仰天大笑,泪水顺着他的眼角流入鬓发。
“大兴亡了,你们一个都逃不掉!”他嘶声怒吼着,狠狠挥舞利剑。
“三百年后,世人自会知道真相!”
“这大兴,不是亡在朕一个人手上,哈哈哈哈……”兴哀帝又哭又笑,仿若疯魔。
满朝文武,宫中侍卫,皆鸦雀无声,神情复杂。
兴哀帝大笑着,痛哭着,把那把剑,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送、粮、草!”兴哀帝盯着宁忱,一字一字道。
“宁忱,送粮草,朕自戕,你选哪个?”兴哀帝说着说着,放声大笑,他架在脖子上的剑,几乎划出血痕。
宁忱浑身颤抖,他双眼通红地死死盯着兴哀帝,恨不得冲上去杀了他!
可他不能,他还没享受够,他还想继续他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还想继续当他的实权宰相!
宁忱嘴唇颤抖着,几乎咬碎牙齿,终于吐出了字:“送、粮、草!”
“送粮草!”宁忱嘶声怒喊,疯狂地拳打脚踢着身边的同党派臣子,声音都变了。
“滚!滚去送粮草!滚——!”宁忱疯狂发泄,怒骂,再也顾不上什么宰相仪态。
兴哀帝架着脖子上的宝剑,冷冷地看着他发疯的模样,神情冰冷漠然。
这一日的早朝,最终以皇帝疯魔,宰相发疯结束。这些事在京城中传得沸沸扬扬,让本就动荡的民心,加剧了不安。
「看得好想哭,一个皇帝却被逼到这种程度,兴哀帝心中该多么屈辱啊?」
「根据史书上的记载,兴哀帝架剑这个史实,其实比演出来的更悲情,《兴亡》的改编已经很顾忌观众的心情了,不然得虐跑好多人。」
「唉,如果兴哀帝当初刚发现宁忱的真面目时,就有现在的魄力就好了。」
「杀伐果断确实好,但那就不是兴哀帝了。」
「是的,他做不到。」
「天真温柔,才是他的本性。」
「所以他是兴哀帝啊,唉。」
被扣押的粮草,终于重新启程,赶赴边疆战场。
兴哀帝身边的大太监的干儿子,历史上曾给齐太.祖送画像的那个小太监,领旨随同粮草一起去往边疆。
才十六七岁的小太监,是抱着必死之心出发的。
他跪在兴哀帝身前,重重叩首,他看着兴哀帝道:“陛下放心,奴婢就算是死,也一定会把粮草送到大将军手上!”
他还稚气未脱的脸上,是决绝和死志,眼中燃烧着的熊熊火焰,是他的忠诚。
兴哀帝亲自扶起他,颤着手帮他整理衣冠。他努力扬起笑容,对小太监说:“去吧,朕等你回来。”
“唉!”小太监灿烂地笑着,重重点头。
饿殍遍野,反军遍地,国之将亡,长长粮车,如何安全地到达遥远的边疆?
所有随粮车出发的兵士,都抱着一去不回的心态,哭着告别亲朋。
他们恨啊,为什么偏偏要选中他们押送粮草?可当兵当兵,这时候不上,什么时候上呢?
那一路的艰难险阻,堪称催泪。
大雨倾盆中,小太监焦急地指挥着兵士们保护粮草。
夜宿野外时,小太监和兵士们,就抱着刀睡在粮车旁。
反军打来时,小太监带头冲锋,嘶喊着:“想抢粮草,踏着我的尸体过去!”
那些事到临头退缩和犹豫的兵士们,沉默后,终于也举起了刀,大喊着冲了上去。
“冲啊!不能让个阉人看不起咱们!”
“杀啊!妈的,老子还能比不过一个太监!”
“头掉了,碗大的疤,我不怕!我不怕!”
苍老的、中年的、稚气的一道道喊声,响彻这片小小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