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南枝——帮我关下月亮
时间:2021-06-25 07:23:59

  直到快要传膳的时候,成献帝才淡淡的开口:“嘉儿最喜欢吃梅花饼,这次景之从边疆带回来了两颗雪梅,送去嘉儿宫中,顺便将景之的消息也带过去。”
  没有人懂成献帝和温嘉贵妃的相处方式。就比如,成献帝在温嘉贵妃这里从来没有得过好脸,但是就算如此,却从来没有人敢让温嘉贵妃受一点委屈。
  曾经有人在温嘉贵妃与皇上闹别扭的时候,给温嘉贵妃送了一碗凉了的燕窝,最后这个人在雪天被丢入湖水,生生变成了一块冰雕。
  将雪梅送去后,嘉贵妃看了一眼雪梅,道:“种在我的窗前吧,那处还空着。”
  李总管忙带了人去种树,几个小太监尽量放轻了刨土的动作,生怕惊扰了屋子里的人。
  嘉贵妃就在窗前的软塌上,手里抱了金丝手炉,垂目半眯着眼睛,看着外面的动作。
  清儿将小厨房新送来的糕点呈上来,道:“六殿下说年后才能回来,娘娘你要不要给殿下带封信过去。”
  “不需要了,他自己有分寸。”嘉贵妃并不是特别让人惊艳的美人,清艳的眉目,温温柔柔的,说话也似她的名字,温和,声音好听。
  而且,据说从嘉贵妃进宫后,宫中就再也没有进过美人。这么多年,皇上也再也没有去过别人的院里。
  关于嘉贵妃的身份,也众说纷纭。有人说是臣子从扬州带回来的美人,有人说是大臣的私生女,甚至有人说,嘉贵妃曾经是臣子的妻子,被皇帝看上后,献入了后宫。
  但是这些都丝毫不影响嘉贵妃得宠了二十多年,还生下了皇子。
  这次皇上和贵妃吵架,没人知道缘由。
  只知道,这是他们这些年来第一次四个月都不说话,不见面。
  清儿有些着急,便劝说道:“娘娘,陛下派人送来雪梅,您要不要去谢恩。”
  这话正好被进来的玉和姑姑听到,猛的打了她一巴掌,又将她推了出去。
  嘉贵妃轻笑了一声:“姑姑,她还小,您别跟她一般见识。我们自己过得好就行了,不用在意别人的眼光。”
  玉和姑姑不能说话,便用手比划道:“她惹您不开心,就该打。”
  嘉贵妃垂下眉目,喃喃道:“都这么多年了,又能怎么样呢。他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
  这个他,自然指的就是当今陛下。
  也只有她,敢这么敷衍这个天下最尊贵的九五之尊了。
  ー
  边疆接连下了三日的雪,天气也冷到了极点,人们呵一口气都能结成冰的样子。
  傅景之在烧了几个炉子的室内都穿了大麾,还盖了一条毯子,手里也抱着手炉,看起来整个人都不精神。
  冬至待在廊下,过了一会儿,接到了来自京城的消息,敲门道:“殿下,陛下的密函。”
  傅景之拆开后道:“果然如我所料。”
  李将军叛变后,边疆群龙无首,虽然此刻是他在盯着,但是他迟早是要回京的。而京中的大将没几个愿意长期驻守边疆的,自然就会从边疆原有的将领中挑选。
  在这次平叛中,功劳最大的陈副将就成了第一人选。若不是他与傅景之里应外合,骗取了李牧的信任,让他掉以轻心,怕是这场战争还要再多打半个月。
  傅景之看完信道:“派个人对陈副将军说,他如愿了。”
  自然,以后陈副将军也就是他的人了。
  傅景之将密函投入碳炉中燃尽,又道:“顺便让他寻个可靠的人,将救济灾民剩下的脏银,查点清楚,运送回京。”
  冬至道:“这些事秋至在盯着呢。”
  所有被战争波及的灾民,会按照家里的人数领到对应的救济,有粮食,也有铜钱,足够他们度过这个寒冷的冬天。
  大军交给陈副将军以后,边疆这边的事也就安排妥当了。但是主子的意思是,还要在这里待几日。
  冬至担心主子的身体,便直言道:“殿下,再过半个月,大雪封路,便不好走了。神医也说过,您的神医受不得冷了。”
  傅景之看着外面的雪停了,不耐烦的拨动手里的茶杯,拧眉问道:“今日是不是就要开始领救济了。”
  “陛下的令已经到了,自然是今日便开始发救济。”秋至答完了,仍旧不知道主子突然问这话的意思是所欲何为。
  按道理,堂堂一个皇子,不必要管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的。
  却不料,傅景之突然放下了茶杯,从软塌上坐了起来,将金丝碳手炉塞进了衣袖,紧了紧身上的黑毛大麾道:“我们去看看。”
  救济粮领取的地方有两处,分别在东城门和西城门,南北保持通行。
  东、西两个城门在士兵的指挥下,拍成了长长的队伍,三人一排依次领取了粮食,再去领取铜钱。
  本身这事应该轮到陈瑾的,但是他最近一直在和顾恒探讨学业功课,陈母便带了枝枝出来。
  她们一人垮了一个箩筐来的时候,队伍已经排的很长,陈母便和她商量道:“枝儿,你去领银钱,等我领了粮食,我们去那边路口汇合。”
  银钱的队伍慢了许多,很快枝枝就和陈母错开了。
  轮到她的时候,筐里的铜钱正好没了。
  士兵上前道:“姑娘稍等,我们去重提一筐来。”
  大庭广众之下,身后还有不短的队伍在排着,枝枝也放心的在前面等待。
  却不料,过了一会儿,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是不是钱发完了,轮不到我们了,怎么那个人还没回来。”
  这一声叫喊仿佛点燃了人群的恍惚心理,慢慢的大部分人都开始不安的想往前挤着看一看到底怎么回事。这样一来,在最前面的枝枝就像是被所有人推挤着往前扑。
  她想侧身去一旁等待,但是又不能白白一走了之,重新去最后排一次队。
  僵持犹豫的瞬间,她整个人被挤的向前趴去。
  身体失去平衡,她下意识扔了箩筐,想去手掌撑地,免得摔得更严重了。
  意料之中的疼痛却没来临,她的手被一只指节修长白皙的手拉到了一旁,没有抬眼,仅看衣袖就知道这人的身份不一般,是个富贵人家的公子。
  此刻,她的半边身子都倚靠在男人的怀里,娇嫩的脸颊凑在他的胸口,还能听到男人扑通扑通的心跳。
  而她的另一只手,为了保持平衡,下意识的环在男人的腰间。
  对于一个未婚女子来说,这种姿势是非常失礼的。
  枝枝猛的推他,然后从他怀里跳了出去,低着头温声道:“多谢公子搭救,小女子感激不尽。”
  女人像小兔子一样快速的彻底,傅景之半握的手心还残留着她的温度,他握紧手掌,四指蜷入手心,轻哼一声道:“是不是下一句就该说,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了?”
  熟悉的声音让她抬起头来,乌黑的眼瞳里充满了惊讶,竟然又后退了两步,恨不得与他相隔一条河的距离。
  枝枝沉默着转身,想要直接溜走,这银钱让娘亲来领也罢。
  她一转身,却又撞入男人的身前。
  好似个阴魂不散的小鬼。
  傅景之看着她微瞪着充满生气的眼瞳,只觉得她好像更活灵活现了。他挑眉:“是不是在心里骂我呢?”
  “无·耻、孟浪、胡搅蛮缠?”他一字一句道。
  不得不说,这男人猜的对极了,可是他是当朝六殿下,而且还是这次救济粮和银钱的发放人,她真的不能得罪了他。
  枝枝只能放低了姿态,低着嗓音糯声道:“殿下,我保证我什么都不会说的,那些事我都已经忘了。”
  傅景之上前一步,放低了身子附在她耳边道:“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忘了,我又不能钻进你的脑子里,那样你的命就没了。”
  说完话,她还故意在她耳边吹了一口气。
  恶趣味十足。
  枝枝慌乱的抬眼,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银钱已经又开始发放了,他们的身前还有一个黑面神秋至挡着,根本没人有心思注意这边。
  枝枝只能继续试图讲道理:“可是,殿下,当初我也算帮了您的忙,还差点......”
  说着,她不由得又想起当日的情景,有些后怕,声音也渐渐颤抖起来:“差点丢了性命。况且,我一个微末之辈,犯不着得罪您去说您的事,您就放心好了。今日,您大人有大量,就放了我,让我早些回去罢。”
  女人眼圈泛红,长长的睫羽上都挂了点滴水珠,要哭不哭的,声音压的低低的,尾音打颤,让人恨不得揉进怀里怜爱,什么都应了她。
  傅景之莫名的心情烦躁,伸出手指胡乱擦了她脸上的泪珠,冷声道:“再哭下去,话都说不清了,我还怎么信你。”
  枝枝哭的打了个小小的奶嗝,用红红的眼圈看着他,认真的字正腔圆的说:“我从来没见过六殿下,我们之间也什么都没发生过。”
  说完,她似乎是害怕他反悔,连地上的箩筐也不捡了,跌跌撞撞的钻入人群跑了。
  傅景之此刻的脸色已经不仅仅是乌云蔽日可以形容的了,他站在原地,看着那女人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扑入了娘亲的怀里。
  若是如今还不明白主子的心思,冬至怕就真的是个傻子了。
  冬至道:“主子,用不用我将人抓回来?”
 
 
第20章 
  自己的女儿哭的抽抽着钻入自己怀里,陈母连地上的粮食都顾不得,吓得赶紧抱住她,连忙问道:“枝儿,你这是怎么了,哭什么啊,你要吓坏娘啊。”
  在娘亲的怀里哭了一小会儿,她嗡嗡道:“刚刚到我了,可是银钱没了,大家以为发完了不发了,就使劲挤,箩筐掉了,我还被挤出来了。”
  一段话说的断断续续的,还带着哭腔。
  简直是可怜极了。
  不过这事也确实怪让人委屈的,陈母拍了拍她的背,笑着安慰道:“别哭了,娘去重新排队,看把娘的枝儿委屈的。”
  那个人也不知道走没走,枝枝根本不敢再过去。
  那边的人群排的挺长的,枝枝道:“要不我们下午再来,反正一天也发不完,而且官府都是按人头给的,也不会多不会少的。”
  陈母看了一眼长长的人群,又看到女儿的遮脸的面巾都已经被挤掉了,她也觉得改日再来比较好。她点头道:“那我们先回去吧,下午让你弟弟来领。”
  去时还好好的人,回来就双眼通红像小兔子一样。
  陈瑾去开的门,第一个发现的姐姐的异样,他关心的问道:“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陈母在后面进来,解释了原因。
  陈瑾小大人一样拍拍胸脯道:“姐姐别哭,箩筐可以再编,明天爹爹给我放了一日时间,我去领银钱。”
  枝枝笑着摸了摸弟弟的肩膀,发现比她小一岁的弟弟如今已经比她都高了许多,果然男孩子长身体快的多。
  她笑着回道:“那好,到时候可别报错了户籍,那可是没银钱的。”
  陈瑾俏皮的“嘁”了一声:“才不会,瑾儿又不是小孩子,马上就可以保护姐姐了。”
  粮食重,陈父身子又刚好,讲完课就去了大堂中休息。陈母便叫道:“瑾儿,过来帮忙。”
  陈瑾走后,树下就剩了顾恒和枝枝。
  他靠近,又与枝枝保持了两个身子的距离,关心的问道:“南枝妹妹摔了一下,可有伤到?”
  与这样一个守礼节的君子讲话,枝枝也放松了许多,她淡笑着说:“无碍,并没有受伤。”
  顾恒松了一口气道:“那就好,南枝妹妹可要注意身子,过些日子,我去扬州见妹妹......”似乎是察觉不妥,他又补充道:“去见南枝妹妹和瑾弟。”说话时,他的耳朵尖都泛红,都不敢抬头多看一眼。
  陈父看着院中和谐相处的一对年轻人,不由得满意的笑了起来,他将顾恒叫进来道:“今日晌午就别回客栈了,在老师家里吃一顿粗茶淡饭,下午你们师兄妹三人可以去城南的梅园游玩一番。正好我还有些话想跟你说说。”
  这一次,顾恒道:“学生从命。”
  两姐弟在厨房帮忙,陈父拉着顾恒在屋子里说了足足一个时辰的话。
  饭后,顾恒和两姐弟便一同去梅林游玩,陈父陈母坐在树下,陈父道:“柔儿,你看顾恒和枝儿可合适?”
  陈母坐下后,就被陈父握住了手,两个人依偎在一处。听闻陈父的问话,她细细思索起来:“顾恒这孩子相貌人品都不差,就是......”
  “就是什么?”
  陈母扭头看着陈父道:“就是家世不相配,我们如今没落至此,顾家这些年肯定步步高升,已经不知道高出我们多少。你也知道的,我是不会让我们枝儿去做高门大户的妾室的,到时候生出的孩子都不能登门入室。”
  “当初枝儿竟然一张活契去给别人为婢,我就差点一口气过不来。如今枝儿好不容易回来,我怎么可能让她为人妾室,看人颜色。”陈父提起这件事就圆目怒瞪,站起来就要执剑的架势:“若不是顾恒已经拖父亲寄来家书,我是断断不会应了他的。”
  陈母一听这话,也明白了:“原来你都已经和顾恒父亲通过信了,那你来问我作甚?”
  陈母年轻时也是惊动一方的大美人,如今似嗔似怒,也让陈父慌忙哄道:“柔儿,若你说不应,我必然也不会应的。我只是觉得顾恒这孩子可遇不可求,尤其是他对咱们的枝儿一心一意,顾家的家风,也是不许纳妾的。”
  这件事陈母以前就知晓。她与陈父成亲的时候,陈父也是说了同类的话,此生必不纳妾。那时候家里没人信他,唯独她义无反顾跟着他,就算后来他立志“此生不再入仕途”,她也觉得他就是她心中崇明高尚的男人,是她此生最爱的夫君。
  陈母狠狠地给了他一拳,哼了一声道:“我可不是信你,我是信顾恒这孩子的性情,有几分你当初的模样。”
  顾恒陈瑾和枝枝去梅林的路上,顾恒走在最外侧,个子也是最高的,仪表堂堂又斯文有礼,惹得路旁的女子害羞的捏住帕子,不停的往这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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