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对我做什么？”
被看得久了，黎棠忍不住摸了摸鼻子。
她没有被吓到，是真的单纯在疑惑。
不知道为什么，她从小就很能分辨别人对她的善意和恶意。哪怕伪装得再好，她也能分得很清楚。在楼明川的眼中，她并没有感觉到让自己不舒服的地方。
青年的语气很淡：“现在是夜晚九点四十五分，这里是我的家，只有我和你两个人。”
他目光一瞬不瞬地凝视着黎棠，娓娓道来的语音在夜晚之下，仿佛藏了几分诡谲，“你觉得，我可能会做什么？”
“……”
黎棠眨了眨眼，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看到楼明川从座位上站起来，绕过玻璃茶几，居高临下地来到她的面前。
“你不应该随随便便进来的。”
高大的身躯笼罩着她，压迫感十足，连原本听不出什么情绪的声音也变低沉了。
这个状况……
黎棠的嘴里还残留着咖啡的香味，余韵未散，而刚刚还很友善地接待她的青年，此时此刻在她面前却非常具有压迫感。
她卡壳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要回应。
“……但我现在已经进来了。”她甚至还喝了咖啡，和他优哉游哉地相处了好一会儿。
“……”
楼明川默默看了看她微带茫然的脸，而后他垂下眸，往后退一步，把二人距离的拉开：“你是艺人，应该更注意一些。”
青年的嗓音仍然没有什么起伏，但是这会儿黎棠听出来了。
他刚刚，大概在警告自己。
就像她刚刚看到他什么都不问一下便打开门，觉得他没有安全意识一样。
他大概也觉得她这样进入独身男子的家里很没有常识。
如今想想，她似乎在他面前确实没有什么警觉性。这不仅仅是黎棠自信自己身手足够撂倒他，最大的原因，大概是因为和这个人接触能让她束手无策的血量条恢复。这种实打实对小命有帮助的情况，是她对楼三缺乏警觉性的最大原因。
更何况，接触的几次下来，他的行为一直很绅士，就连拍广告那时候，也很守礼，没有半点让人觉得不适的地方。
黎棠的心微动：“我……”
然而不等她说完，眼前一花，原本退后一步的青年再次欺身上前，单手撑在她脸颊一边，让她身体下意识往后靠，把她困在沙发和他之间，低头看她：“就算我让你进来，你也不应该进来。”
黎棠傻眼：“……”
不是，这转变会不会太突兀了？
她几秒前还在夸他呢！
楼明川的视线在黎棠的脸上扫了一圈，慢条斯理地问：“进来之前，你没想过会变成这样吧？”
他看出来了。这个女人之所以对他那么坦荡，除了性格使然，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
她并没有把他当成异性看待。
空空如也的手心似乎又有一阵痒意。尤其是二人之间这个距离，他能清楚地闻到她身上的香味。
和白天时的橘香不一样，是另一种香味。
慕蓝的新款女香。
他们拍广告的那一款。
这个距离，让他回忆起当初拍摄广告的画面。
白衬衫紧贴着浑身湿透的女人，勾勒出玲珑秀致的身段，衬衫衣摆到达大腿，下面光着一双修长紧实的长腿。
明明在当时还没什么特别感觉，如今回忆起来，却觉得记忆十分清晰，让他有种想要蜷缩手心的冲动。
似乎想要捉住什么。
又不知道要捉住什么。
原该是这样。
楼明川从小到大没什么特别欲望，父亲因为兄长的叛逆，所以希望他长大后不像兄长那样，而是能好好地继承家业，接手他的一切。
他觉得没所谓，便顺着做了。
他从小到大都聪明，也许一开始不知道该捉住什么，现在已经想清楚了。
他只是没什么特别欲望。
但不是完全没欲望。
当日在黎棠白得泛光的颈脖滑下的一滴水珠，当时被他忽视过去了。此刻在回忆下仿佛变成一把小沟子，轻轻在他心底刮了刮。
楼明川敛眉，伸出另一只手，手腕转动，用手背贴向黎棠的脸颊……
第19章 回血第十九天
019
楼明川的手指在即将碰触到黎棠的时候……
又蓦然停住。
黎棠和他对视片刻。
她的样子表现得很镇定, 实际上看到楼三此刻的举止，她还莫名地有一点想笑。
事实上她也没忍住笑，嘴角抿起, 露出一个失笑的表情。
真是的……
明明不是这个材料，就别做这种事啊。
以为她不知道吗？虽然这个人刻意把氛围弄得好像很危险的样子，但他其实压根没碰到她一根汗毛。
虽然把她困在沙发，但手臂是撑在她的身侧, 距离她还有一段距离, 完全没碰到她。
远远没有她当初对他又抓又摸的那样放肆。
黎棠在这个圈子六年时间, 见过的人形形式式。一开始, 因为她出道即有名气，有不少想要和她扯上关系的小爱豆小演员企图勾搭她。那些人的手段很多, 她曾经试过在住酒店的时候遇到同剧组穿着浴袍的演员来敲门，甚至还试过跟到她家里去。
平时还会动手动脚的，想方设法地和她产生肢体接触, 后来她不客气地把一个演员摔了出去, 这种胡乱勾搭的情况才稍微消停了下来。
从来没有这么一个人，想要让她知道害怕, 却连一点儿都不碰触她。
她开始觉得好奇了，到底是什么样的家庭才会教导出这样的孩子。
仔细想想，虽然楼三被人打压, 在这个圈子处处受阻, 资源可怜得让人看了忍不住掬一把心酸泪。不过看他住在这种公寓, 显然是不差钱的。
看他待人接物明明不是刻意的, 却让人感到舒适妥帖。
“……你笑什么？”
黎棠这一笑, 二人紧迫的氛围一扫而空，楼明川看着她脸上的笑, 双眼微眯，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暗光。
“嗯……我在笑……”
黎棠沉吟着，在脑内快速地计算了一下。邪恶之力飞快地战胜了良心，楼三此刻完全是送上来的机会，不要白不要。
她话语顿住，伸手抓住青年的手，运用巧劲将二人的身体调转了，变成楼三靠坐在沙发上，而自己则悬在他上方的姿势。
抓住楼三手臂的一瞬间，眼前的血量条红光一闪，从72%跳到73%。
黎棠低下头，居高临下地凝视着楼三。
她说：“我在笑，你那样就想让我害怕，不太容易。”
不是她吹牛，赤手空拳的一对一，能胜过她的人并不多。她的身材虽然偏瘦，然而极具欺骗性，谁会知道她其实力气天生异于常人呢？
所以想占她便宜，大概需要好好掂量掂量一下，到底会不会被反杀。
楼明川感受到黎棠抓在手臂的力道，以及刚刚那让人快得反应不过来的动作，眸色微闪。
他沉默了一会儿：“我不是想让你害怕。”
他抬起没有被扣的手臂，指腹在她的耳边不经意地轻捺而过，而后克制收回，声音低沉地道：“……只是想要你注意一下。就算你相信我，也不要那么轻易地进入这里。”
男人和女人天生体力悬殊，哪怕她力气再怎么大，一旦认真对上，也是比较容易吃亏的那一个。
下一次，他就不会只是警告。
这句话，他并没有说出来。
这次的试探也让楼明川确信了，黎棠并没有把他当成异性。
他记得，黎棠今年二十八岁，比他年长一些。
也许在她的眼中，他的年纪对她而言还太小了。
所以对他这样毫无戒心。
事实上他并不是那么让人放心的男人，在面对她的时候，有些冲动连他都难以置信，偏偏又是确实存在的。
比如刚刚，他费了多大力气才没有贴上去……
这个女人大概不会明白。
黎棠不知道楼明川在想什么，犹在感叹道：“你的拒绝方式真是新奇，明明直接不要让我进来就可以了。”还这么苦口婆心并且身体力行地劝她，真是用心良苦。
黎棠刚感叹完，下方青年的目光便露出一丝奇异之色。
她动作微微一顿，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她白天遭受到他拒绝后，还恬不知耻地从这人的胳膊下钻进屋里的一幕。
呃，好像……
拒绝也没有用？
……好吧，是她太厚脸皮了。
黎棠轻咳了一声，看到数字又跳动了一下，变成了74%，发觉已经蹭了两个百分点，她见好就好，直起身体把人从沙发上拉起来：“不过你的忠告我听了，谢谢。”
楼明川深深看了她一眼，顺从地被她拉起来。
黎棠摸摸鼻子，想起自己还没邀请这个人去参加慕蓝的庆功会，但刚刚已经是那种情况，她这会再开口，就算是她也知道肯定会引起误会的。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反正人就住隔壁，跑不了。于是黎棠决定把任务交给慕蓝的负责人，自己准备打道回府。
她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楼明川点头。
黎棠把进屋之后脱下来的帽子重新戴上，又穿上外套，不一会已经全副武装。
她工作结束便喜欢素着一张脸，帽子一扣低头敛眉，再加臃肿厚实的大衣包裹住玲珑身段，不是熟悉她的人走近看也认不得。
她把帽子往下扯了扯挡住半张脸，对楼明川说：“再见。”
“黎棠。”
就在黎棠准备打开门走出去的时候，楼明川出声叫住她。
黎棠回过头，背着光的青年让她看不真切他脸上的表情，只听到他语调慢吞吞地道：“我原本的名字……叫楼明川。”
“咦，”黎棠挑起眉，倒是没想到他喊住自己是说这个事，“这是你的本名？原来楼三是你的艺名？”
难怪，之前她就有感觉了，楼三这个名字也实在太随便了。
完全不像一个艺人该有的名字，更像是什么代称。她当初想着要是能签下楼三，那么就帮他想一个好听点儿的艺名。毕竟长得帅的艺人，艺名不能将就。
想想要是楼明川某一届得了影帝，颁奖的时候喊：“XX年度最佳男演员——楼三！”
……有些不够美雅。
“嗯。”
青年注视着她，低应一声，“我在家排行第三。”
“楼明川……”
黎棠嘴里念了一遍，眯眼笑出小虎牙，“为闻幽处有明川，好名字。”
楼明川也扯了扯嘴角。
黎棠惊讶地发觉楼明川笑了。
想起来，她好像是第一次看到他笑。
这个青年情绪难懂，表情也不多，明明在拍广告的时候能演出深情感，但是出了镜头，又是那副毫无世俗欲望的状态。
其实这个人和娱乐圈颇有些格格不入，他私底下的气质更像是沉迷科研的技术人员，而不是在镜头前面嘻笑怒骂的演员。
偏偏这人的演技很有天赋。
黎棠越来越好奇了，到底是怎么样的家庭会养育出楼明川这种性格和气质的人。
她想了想，朝楼明川伸出一只手。
“你好，楼明川先生，我是黎棠。”
握手不是为了刷新血量条的数值，而是因为她感觉楼明川跟她介绍了自己的名字之后，才是真真正正的愿意和她接触了。
不再是像一开始对她和对其他人自我介绍的那样“我是楼三”，而是把他的本名告诉了她。
这是一种信号。
也许，她可以期待总有一天，这个人会答应授权给她的工作室？
楼明川那双漆黑瞳孔映出黎棠被帽檐挡了一半的小脸，他伸出手和她的手交握了一下。
“你好。”
得到楼明川的回复，还顺便赚到1%的血量条，黎棠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室内安静下来，只剩下楼明川一个人。
男人抬起手，抚上刚刚被黎棠握过的手掌。上面的触感仍然残留着，他顺着触印无声地一点点轻抚。
灯光打在楼明川的脸，被刘海的碎发挡住了一半，脸上的神情一半明一半暗，晦暗不明。
“笃笃。”
安静了不到两分钟，大门又传来熟悉的敲门声。
楼明川放下手，视线望向大门。
他搬来这里一年时间，这扇门从未像今天那样被敲击得如此频繁。
来者除了刚刚才离开的女人，不会有第二个人。
“……真是学不乖。”
楼明川的声音含在嘴里轻喃，发出来几近叹息。
他迈开脚步，走过去开门。
门一打开，果然是去而复还的黎棠。
估计刚刚回去就又过来了，仍然是全副武装，鸭舌帽的帽檐拉下挡住了小脸的一半，显得下半张脸的饱满红唇特别显眼。
“黎小姐。”
楼明川视线扫过那红润的嘴唇，不动声色地收回，对黎棠低沉道：“我刚刚说的事，你似乎完全没理解。”
再有下一次，他不会再那么好心。
他应该跟她说清楚这点，好让她有一些危机感，而不是像现在全然没把他当成异性对待，随随便便地靠过来。
“先不说那个。”
谁料黎棠并没有当一回事，她兴匆匆地把帽檐往上推了推，抬起头仰视着比她高一个头的楼明川，双眼闪闪发亮地问：“楼明川，你要不要和我合作演电影？”
“……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