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真的不知道, 师哥, 对不起……”
鱼莜看着男人高大的身影笼罩了她,她甚至可以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茄味,辛辣的烟草和甜腻的巧克力, 两种矛盾的味道交织在一起,就像他这个人。
外表是巧克力般温和,成熟可靠,内里是辛辣的烟草,野性暗藏,只要一点明火,就能点燃。
面对他暗含锋芒的眼神,和从未有过的冰冷口吻,鱼莜瑟瑟发抖,只想道歉。
师哥把她逼到角落,一双手轻搭在她腰侧的橱柜边缘,浅棕色的双眸直盯着她的脸,似乎想借着这个机会,一五一十地把他深藏在心里的话,全告诉她。
鱼莜不由得深刻反省,她为什么老是被壁咚?
第一次被白子烨壁咚,后来是柯奕臣,现在又是师哥。
就是因为她看起来太好欺负吗?
靳城抬起手,没有做什么过分的,只是揉了揉她的头发,叹了口气。
“你不用道歉,是我存了不该有的心思,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一直想在外闯出点名堂再回来见你,谁知道,这一回来,竟成了别人家的……”
靳城看向鱼莜的眼里带着宠溺,又有一丝克制,“不过我可以等,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你不过是贪玩罢了。”
“你说我误会自己的感情了,你又何尝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你年纪小,被保护得太好了,一时迷途也正常。”
靳城这话不知道是说给鱼莜听,还是说给自己听多一些。
她皱起秀眉,完全不认同他的话,她和柯奕臣是两情相悦,才不是他说的什么贪玩和一时迷途。
她是没什么恋爱经验,但她又不傻,她分得清什么是喜欢,什么是心动。
她面对柯奕臣时,会脸红会心跳加速,他的一举一动都会牵动她的心神。
可是面对靳城,却没有这种悸动。
鱼莜不想和他争论,忽然开口道。
“师哥,其实你这次回国,不全是因为我的关系吧……”
靳城闻言一怔,整个人有些僵硬。
鱼莜知道自己猜对了:“我听别人说,什么事都藏在心里,并不是件好事,如果你愿意,可以跟我说一说,不然长期压抑着,容易……心理变态。”
后面越发小声,几乎快要听不见。
靳城耳朵尖得狠,又被气笑了。
“你对我的事,这么感兴趣?”
靳城把勾着她发尾的手,收回来,睫羽微垂,声音晦涩难辨:“你是不是特别好奇,我为什么我跟师父学了多年中餐,却突然离开去国外,学了一身洋人技术回来,好奇我为什么早不回,晚不回,偏偏挑这个时候回来?”
鱼莜静静等待他的下文。
故意引起她的好奇,靳城弯腰靠近她,在她耳边恶劣地勾唇:“等你和那姓柯的分手,我再告诉你。”
他三句绕不开柯奕臣,终究是躲不过这个怪圈了……
鱼莜深吸了一口气,严肃地瞪着他:“师哥,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我很清楚我自己的感情生活。和奕臣在一起,我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我不是随便的女孩,也不是会轻易被人哄骗的女孩。你要是真的为我着想,就祝福我们,不要再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了……”
末了,她咬了咬唇,补上一句,“如果,你还想和我做师兄妹的话……”
说罢,鱼莜没去看他的神色,用力地一把推开他,径直离开了厨房。
*
鱼莜从觅食光里走出来。
太阳都快落山了,人行道两侧的白桦树叶子黄了,秋风一吹,成团地滚到鱼莜的脚下。鞋子踩在枯叶上,发出破碎的“沙沙”声。
鱼莜的心情很低落,师哥是她最信任最依赖的亲人,她一直以他为榜样,可今天,他表现出来的样子,和她记忆中的师哥完全不一样,陌生地像是另一个人。
同时,她又莫名有种愧疚感,一想到师哥说“错认了十年的感情”,好像自己辜负了他什么似的。
拿出手机想给出差的柯奕臣打电话,又想起他说今天要和那位他属意的高管谈跳槽薪资的事,怕打扰到他,还是算了。
正要把手机放回去,忽然铃声响了起来,是一个陌生的号码,鱼莜犹豫了下还是接了。
“你好,请问你是鱼莜小姐吗?”
“你是……?”
对方热情又客套,鱼莜以为是推销的,岂料对方接着说:“你好鱼小姐,我是咱们之前‘八大菜系,逐鹿中原’的烹饪大赛主办方的负责人。”
“有什么事吗?比赛不是早就结束了吗?”
鱼莜很疑惑,奖金也早就到账了,让她从一个打工仔,一跃成为有些积蓄的小富婆。
“是这样的,我们想和国际大赛对接,特别邀请了来自法国、意大利、日本、韩国的主厨,和咱们国内的厨师举办一次友谊赛,特别希望能邀请到您参加,虽然这次没有奖金,但是代表的可是国家,而且这回不管是规模,还是制作都是空前的,届时肯定会霸占头版头条,对你们也是个扬名的机会……”
负责人还欲继续说,鱼莜打断了他:“很抱歉,我没有兴趣……”
奖不奖金的倒无所谓,主要是餐厅现在离不开她,哪有空去参加什么比赛。
之前去是因为辞职后无处可去,为了证明自己才去参加的比赛,鱼莜本身对这种露脸出名的事,并无兴趣。
被她拒绝,负责人也没有气馁,愈发客气了:“没关系,你再多考虑考虑,对了上次全国比赛的前三名的顾先生和阮小姐也会参加。你们之前同台竞技过,想必也结下了革命的友谊,现在又能再度同台切磋,这样的机会可不多得呀……”
顾明礼和阮湘琴?
鱼莜都快忘记这两人了,什么革命的友谊……仇怨还差不多。
她记得当初,阮湘琴输给自己时可是一脸的不服气,估计巴不得想找回场子呢。
对于顾明礼和阮湘琴来说,或许是不可多得地能够打败她的机会,可对鱼莜来说,她跟两个手下败将有什么好玩的……
她才不会给他们反杀的机会呢。
鱼莜心里是拒绝的,但听到负责人如此热情,便委婉地说:“那我再考虑考虑吧……”
“好的,距离大赛还有三个月的时间,鱼小姐你什么时候考虑清楚了,随时电话联系我哈……”
挂掉电话,鱼莜心里烦,又跑去沁园春加了一会班。
看到本该轮休的总厨又回来了,本来还有些松散的后厨众人,各个腰背挺直紧绷了起来,颠勺颠的更卖力了,像极了被班主任突袭的学生们。
忙到很晚才回家。
鱼莜在玄关换鞋,崔莉莉敷着面膜,正在厨房煮牛奶喝,听到开门的动静,她扯着嗓子喊:“莜莜,你回来啦,怎么这么晚呀?”
“嗯,去加了会班。”
鱼莜的语气里透着股疲累。
崔莉莉察觉出不对了,探出头来:“怎么一副被生活摧残过的模样,你今天不是轮休么,怎么好好的,怎么又去加班了?”
鱼莜脱掉外套,往沙发上一瘫:“心情不好,让你说中了。”
崔莉莉没明白:“什么中了?”
“我师哥他……真的就是个披着秋田犬外衣的狼崽子。”
鱼莜双手捂着脸,像是难堪又绝望。
“噗……”
崔莉莉差点把牛奶喷出来,“秋田犬,别说确实有些神似,他怎么了?等等,他是不是跟你表白了?”
鱼莜不说话,似是默认了。
“真的啊?我这张开光嘴……莜莜,不用说,你肯定是拒绝了。”
崔莉莉坐在她旁边,给她递了杯牛奶,鱼莜伸手接过来没喝,依旧皱着小脸。
“你说他怎么就想不开喜欢我呢?”
崔莉莉玩味地笑:“其实我忽然有些同情你师哥,他对你的心思肯定不是一天两天了。在外打拼多年,一回国,发现自己暗恋的人已经有了伴侣,换做是我,也肯定也会心有不甘。唉,他要是早回来一年,说不定就没柯总什么事了。”
“你错了,就算我不认识奕臣,我也不可能接受师哥,我发誓我从来没有对他产生过一点心思。”
鱼莜举着手,就差发毒誓了。
“话不要说的那么绝对嘛,感情都是培养出来的,认识了十几年的发小,都相互看不上对方,结结果兜转转一大圈最后又看对眼的故事不要太多,对了,陈燊和袁园不就是一对活生生的例子吗?你要想,再轰轰烈烈的爱情到最后都会演变成亲情,可你师哥不过是把这个过程提前了而已。”
崔莉莉站在闺蜜的角度,觉得这俩男人都很优秀,不管鱼莜最后和谁走在一起,她都会祝福她。
不过,以她对鱼莜的了解,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既然选择了就会一条路走到底,师哥表白成功的几率趋近于零。
“行了别烦啦,此刻该心烦的人是你师哥。捅破了这层窗户纸,你想好以后怎么面对他了吗?”
崔莉莉这句话正问到鱼莜的纠结之处,鱼莜狠话撂得痛快,可是,要真斩断这段十几年的兄妹情谊,她是舍不得的。
一想到师哥对自己别有心思,她就觉得别扭,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态度面对他。
“我想我最近都不会想再见到他了……”
在沙发上坐了会,和崔莉莉发了半天牢骚,鱼莜起身去洗了个澡,刚钻进被窝,柯奕臣的视频就打了进来。
柯奕臣刚忙完,还在开车回酒店的路上。
他把手机放在档位旁边,只能以仰视的角度,看到他穿着衬衫的胸膛、线条分明的脖颈和喉结,修长白皙的手指偶尔会滑过屏幕。随便截一个屏,都特别像那种网红爱用的不露脸高冷男头。
不愧是她男人,连这种死亡角度都这么好看,鱼莜心里想。
柯奕臣问她,今天和崔莉莉去靳城的餐厅吃得怎么样之类,鱼莜一想起白天的事,心情又荡下来,随口敷衍了两句。
她可不敢和他说师哥和她表白的事,不然以他那爱吃飞醋的脾气,估计差也不出了,直接杀回来。
鱼莜觉得还是权当这事没发生比较好。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你跟那位高管聊得怎么样,人家肯过来吗?”
鱼莜趴在枕头上,说话带着绵绵的鼻音。
“嗯,还挺顺利的。”
柯奕臣想说,等把那位经理级别的人挖去公司,他身上的担子会更轻一些,他会有更多的时间陪她了。
夜晚,马路上车辆稀少,柯奕臣看了眼手机屏幕,屏幕里的小人趴在床上并不安分,白嫩的小脚丫一翘一翘,丝毫注意被子在往下滑落,露出丰润光滑的肩头。
鱼莜只穿了件宽松的吊带睡裙,随着她晃脚丫的动作,肩带也在一点点的下滑,曲线蜿蜒,平日里不可见的雪域美景初露端倪……
柯奕臣心跳一窒,差点忘记了呼吸。
“……被子盖好。”
男人的语气听起来很镇静,却比以往更低沉。
“哦……”
鱼莜转头一看,被子都快拖到地下了,伸手把被子捞起来,像披斗篷一样把自己包住。
柯奕臣暗暗缓了口气。
他很想再多看一会,如果他不是在开车的话,刚刚他差点就把油门当刹车踩了……
鱼莜本想等他到酒店再挂视频,可是枕头太软,枕着枕着,她不住地打哈欠,柯奕臣也看出她困了,没有出声叫她,导致她就这么握着手机睡着了。
她睡得很沉。
在不着边际的黑暗里,她做了个梦,梦见了小时候的情景……
第107章 梦境 男人之间令人费解的胜负欲。……
鱼莜已经记不得那时她是几岁了, 大概是五六岁的模样,靳城也只有十二三岁。
半夜三更,院子里安静的只有蝉鸣和蛙叫。
小鱼莜被一泡尿憋醒, 起来去卫生间, 回来的时候,瞟见师哥的房间门未关, 里面空无一人。爷爷睡得正香,还在打呼, 小鱼莜怕的不得了, 心想师哥会不会被妖怪抓走了。
她连鞋也忘记穿了, 满屋子地找, 终于就在院子里的那棵枇杷树下,她看到了少年背靠着树, 席地而坐,几乎和黑暗融为一体。
少年低垂着头,肩膀无力地耷拉着, 隐隐有压抑的呜咽声传来,在那微凉的月光下, 那道微弱地像小狼崽子一般的低泣声, 令人心碎。
“师哥?”
小鱼莜试探地喊了一声。
空气忽然安静, 只见那道黑影慌忙用袖子胡乱地擦了擦脸, 看到光着脚丫、站在屋外的小鱼莜, 少年站起身来。
“莜莜, 你怎么跑出来了……”
“师哥, 你刚刚是在哭吗?”
小女孩软糯的嗓音里满是担忧。
“没有,你听错了,师哥在看月亮。”
靳城从黑暗里走出来, 笑嘻嘻地摸了摸她的头,小鱼莜看到他脸上干干净净,除了眼眶有点红外,看起来和平时没有区别。
仿佛刚才听到的低声呜咽,只是她的幻觉。
天真的小鱼莜很轻易的被他蒙骗过去:“哦,那刚刚师哥是在和月亮说话吗?”
“嗯。”
“月亮能听见吗?”
“能的……”
师哥一边哄她,一边把她领到房间里,去拿来毛巾给她把踩脏的小脚丫擦干净了,看着她钻进被窝,不忘给她把被角掖好。
两人互道晚安。
灯光熄灭,世界重新陷入黑暗,梦里的小鱼莜睡着了,现实里的鱼莜醒了。
鱼莜从床上坐起,抻了个懒腰,沐浴着从窗帘缝里透进来的晨光,心里奇怪,她怎么会梦见这么久远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