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乔站在窗口，捏着卡，几秒后回身看向那边的一男一女。
萧然单手插在裤袋里，眼眸淡淡地看着她，周乔一笑，随即转头对阿姨说：“排骨，红烧肉，再来两个鸡腿，再加一份青菜，谢谢。”
“谢什么，你真敢点那么多啊。”应浩从旁边挤过来，一把抢走周乔手里的卡，他蔑视地看周乔一眼，“真不要脸，你平时肉都买不起，这会儿逮着雅妙就宰，欺负人呢。”
“豆角炒肉，白菜跟豆腐一份。”应浩将卡递给阿姨，报了周乔刚刚打的那份菜的名字。孟浅浅在一旁悄声地喊道：“应浩。”
应浩看一眼孟浅浅，看她几秒，随即收回视线，拿了卡就走。周围的人纷纷盯着周乔，周乔抿抿唇，镇定自若地接过托盘，转身拉着孟浅浅就走。
三个人落座在角落里。 周乔拿着筷子戳着饭菜，没什么胃口。 孟浅浅看向那边，成暖把鸡腿撕开，分了三个人的份，一人一份，说：“刚刚是萧然跟应浩说的，说你被打翻的饭菜是这些，让他上前阻止你点那么多。”
周乔一顿，随即又往嘴里塞，说：“英雄救美呗。”
她语气略嘲讽。
孟浅浅却捧着脸，“不过他们确实很般配，据说江雅妙的妈妈跟萧然妈妈是闺蜜，萧然会转学到这边，也是因为江雅妙，是不是很浪漫？”
周乔冷哼：“浪漫，很浪漫。”
成暖看周乔一眼，“怎么觉得你对他意见很大？”
周乔含着饭含糊着说：“有吗？”
成暖看着周乔，想了下，觉得周乔这性子就这样，对外像是刺猬一样，会这样说话也不出奇。吃完饭回教室午休，周乔看了眼其他同学正在做的卷子，也拿出卷子来，旁边的椅子就拉开，萧然带着一身的热气坐下。
周乔笔尖一顿，往旁边看去。 他支着头正在翻卷子，神色懒散。
周乔笑了笑道：“没想到这年头还有定娃娃亲这种事儿，你们家是什么老古董。” 萧然翻卷子的手一顿，眼眸掀起来，定定看她。
他头发垂放下来有几分阴郁，这样看人有点冷飕飕的。周乔的笑容淡了些，挪开视线，萧然就出声，带着一点儿午后的懒惰，“你英语期末考只考了72分？”
周乔后背僵了下。
“试卷拿出来，我给你解解题。”
他坐直身子，手插裤袋靠着椅背。
周乔迟疑几秒，把手里的物理试卷放进抽屉里，接着拿出期末考的那张试卷放在桌面上，眼眸闪烁看着他。
萧然指尖捏着她纸卷，挪过去，沉默地看着。
十分钟后。
男生午后的声音响起，“你可真行，听力题这么多做错的，是不是耳朵聋？” “作文题能跑题跑成这样，你理解能力都学到哪儿了？” “啧。”
随之他越说越毒辣，班上的同学渐渐往这边扫，应浩也跟着转头，看好戏似地看着她，周乔总算反应过来，他这压根就不是给她解题，他这是在报复。她猛地要拿回自己的试卷，萧然不动声色地把试卷往旁边挪去。
唇角勾着一丝讥讽的笑，说：“我建议你从小学再读....”
“闭嘴。”周乔抢不回试卷，恨而一把捂住他的嘴唇。
声音没了。 萧然脸色也变了。
周乔紧紧地捂着他嘴巴，眼神狠狠。
萧然抬手，握住她的手腕拉下，狠狠地甩到一旁。
周乔趁着这机会，一把将试卷抽走，她看一眼掌心，那儿宛如有一道烈焰烫过，她在校服上擦了擦。 还是烫。
萧然盯着她看，也看到她这个动作。 他冷眼收回视线，靠在椅背上，拿起手机按着，薄唇抿成一条线。
应浩也瞪一眼周乔，对着萧然说：“你跟老乔说一声，别给她补了，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周乔听罢，看向应浩：“你才是狗。” 应浩呵呵一声。 萧然玩着手机，说：“周乔，你自己去跟老师说，你不需要我补习。”
周乔盯着试卷许久，随即垂眸看一眼掌心，那滚烫的感觉还没消下去。她掌心收起来，紧了紧，随后她转头笑眯眯道：“不了，我觉得萧学霸帮我补习正好。”
萧然偏头，“正好？”
周乔：“正好。”
萧然看她一秒，唇角勾出一抹冷笑，“哦，那你接下来可别哭。”
周乔：“我不哭你是小狗？”
萧然垂眸，在她脸上扫一圈，嗤笑一声：“好，我是小狗。” 周乔张了张嘴，突然觉得应该提出一个更过分的要求。应浩听罢，在对面鼓掌，他看着周乔，似已经看到她哭的那天了。
* “你们真的打这个赌啊？”成暖张大嘴巴，抱着书包问道。孟浅浅还在惊讶，“没想到你考去冲刺班后竟然跟萧然是同桌，天呐，跟他坐在一起有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
他身上总有股说不上来的清香味。
身高腿长，皮肤白皙，不管做什么都很吸引人的目光，懒散中带着不耐烦，那点儿不耐烦像是一个脾气不好的少爷。
周乔觉得萧然这人真长得好看，养尊处优地那种好看，那种气质。像她这种人最容易羡慕的，另外，他嘴唇很软。
她耳根隐隐红了几分，又消散下去，抱着书包说：“去网吧。”
“我不能去了，暑假我去太多被我爸妈知道了，最近他们逼着我每天准点回去，你们去吧，拜拜。”成暖赶紧拐上天桥，朝她们挥手。
周乔懒懒地挥手。 孟浅浅迟疑了下，说：“那我....”
“你不一起？”周乔看一眼孟浅浅，“你回去做家务呢？”
孟浅浅脸色变了变，几秒后道：“我就是现在不做，我晚上回去也要做。”
“但你至少作业做完了，等学校有晚自习我们就轻松多啦。”周乔拽着孟浅浅，孟浅浅却还是缩回了手，让周乔的手抓个空，她呐呐道：“我还是回去做家务吧。”
周乔深呼吸一口气，看她几眼，不耐烦地道：“去吧去吧。”
说完，她自己拐进巷子里，来到一家叫“涂鸦”的网吧，跟网管打了招呼，就拐去窗户那边的座位，开了机但没玩，拿出试卷放在桌面上便开始写。
夕阳落下。
夜幕降临。
窗户外只余桂花香，淡淡地飘了些进窗户，网吧吵杂的环境也没打扰到周乔，她有些发困地趴在桌子上。
萧然拉开椅子便看到隔壁的女生。 嘴巴微张，隐约可见晶莹的水珠，试卷就在她脸下，下一秒就要滴上了。萧然挑挑眉，脚踢了下她那张椅子。
周乔吸溜一下口水猛地坐起来，脸上还贴着试卷，十分茫然，她发一会儿呆，才把试卷扯下放在桌子上时转身恰好对上萧然的眼眸，萧然看她脸上那“S，数列A”的印子，唇角勾了勾。
周乔看到他唇角那抹笑，神志一下子清醒，“你怎么在这里？”
“玩游戏。”萧然语气冷淡，开了机器没再理她。
周乔：“你玩什么游戏。”
萧然没回她，看着屏幕亮了，随手挪着鼠标，进入一款枪战游戏。周乔一看，说：“我也玩这款。” “是么。”他懒洋洋地回了句。
周乔侧着身子去看。
“你写作业没？”
“比你快。”他道。
周乔：“.....”
他耳机紧跟着挂上，周乔只听见从里面传来砰砰砰的枪声，正想坐回来，身后飘来一股淡淡的香味以及应浩的声音，紧接便看到江雅妙拢了下耳间的长发，穿着一袭水蓝色的长裙站定在萧然的身后。 应浩则打算拉开隔壁的椅子，突然，他们两个人都往周乔这边看过来了。
周乔下意识地抬高下巴，略有些挑衅的神情。
应浩见状撇嘴，正想说话，突地看着看着她，猛然笑起来，“哎哟喂，这本来就丑了，还嫌自己不够丑呢，给脸上再添砖加瓦呢。”
江雅妙抿着唇，忍了忍，也跟着掩嘴笑。
她笑得眉眼弯弯宛如天上的仙女，加上水蓝色长裙腰间还有一条小腰带，更衬得腰细腿长，整个人成了网吧最美的女孩。
光鲜亮丽地尤其闪瞎人的眼睛。
周乔没觉得她笑得可爱漂亮，只觉得刺眼，她瞪着应浩，“你笑什么，不许笑。”
应浩撑着椅子，笑得更厉害。
周乔觉得不对，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脸，可惜什么都没摸到，旁边的笑声还一个劲地传来，她狠狠地擦着脸，正想又怼应浩，眼睛却不小心扫到屏幕，看到了她左边脸上印着的墨印，而因为她刚刚擦了好几下，现在墨印模糊不清不说还脏兮兮的。
周乔停顿下来，屏幕里不止印了她，还印了江雅妙那一袭蓝色。 她朝周乔伸出手，把纸巾递给周乔，“擦擦吧，不好意思啊...”
周乔没搭理她，匆忙地将桌面上的试卷还有作业胡乱塞进包里，拉链都没拉转身就跑出去，跑出去时余光还扫一眼旁边的萧然。
女为悦己者容。
她压根来不及为自己做打扮，还出了这样的丑。
跑的过程中在门口还撞到了旁边的椅子，差点摔倒，到了门口后，周乔抱着敞开的书包埋头走着。
“她....我们是不是过分了？”江雅妙捏紧纸巾，迟疑地道。 应浩停下笑声，几秒后冷哼，“不过分，她这人性格本来就不好。”
他拉开椅子坐下。
江雅妙叹口气，跟前的椅子却推开，萧然取下脖子上挂着的耳机扔在桌面上，转身走了出去，连城是个小城市，网吧门外巷子小得只能一辆摩托车通过，萧然一眼便看到那巷子里灯下的女生。
抱着书包在那儿擦脸。
萧然走过去，扔一包纸巾过去。 纸巾落在她敞开的书包里，她紧跟着抬起头，往他这儿看来。
暖色昏暗带着飞虫的灯下，周乔漂亮的眼睛蓄满泪水，晶莹剔透，将落不落。萧然发丝垂落，几分阴郁，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周乔见到他，猛地低下头，随即说：“你走。”
水珠跟着滴落在他扔的那包纸巾上。
跟前高大的人影暂停几秒，接着，转身而去，脚步声渐远。
周乔捏紧书包，也转身离开。
第3章
“乔老师，请进。”周乔的母亲穆英推开门，一身职业装，眉宇带着少许的刻薄。 老乔提着手提包，微微一笑，眉目祥和地走进去，三室一厅的老房子投射出暖暖的灯光，墙壁上一整排贴满了金黄色的奖状，其中钢琴十级的证书还婊了起来，这些奖状跟证书的主人都叫【周慕】，周乔的妹妹。
老乔找了一圈，没找到周乔半点儿奖状，他笑了笑，说：“这都是周慕的？”
“是啊，从小到大的，乔老师，请坐。”穆英弯腰倒茶水，回答时眉眼含着几缕骄傲，老乔放下手提包在沙发上坐下：“周慕的优秀我们都有耳闻，一中的黄老师跟我是好友，那是天天夸啊。”
“是吧。”穆英笑容更灿烂，她撩了下发丝，跟着坐下，看着那些奖状，说：“我跟她爸都没什么文化，当年家里穷，都早早就出来了，如今无论如何都要支持她。”
老乔一听，含笑点头，“那肯定的，读书就是我们这些普通人的出路，周乔妈妈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今天来呢，也是为了这事情来的，你看周乔现在也高三，我看她对自己的成绩什么都不上心，我希望你们父母能帮着规劝一下。”
穆英听到周乔妈妈四个字，笑容就淡了几分，她说：“周乔性格太烈了，我跟她爸也说不动她，她没打算上大学，也只能由她了。”
老乔一听，瞬间想反问，到底是她不打算上还是你们逼着不让她上？ 他挤出笑容，斟酌了下，说：“孩子才十八九岁，没办法为自己的人生负责，我们当老师的跟你们当父母的，都应该给孩子引一下路，别让她走歪了。”
穆英笑笑，拿起茶壶给乔老师又添了茶水，说：“她天天往网吧里跑，早就走歪了，我们也管不动了。”
三两句话推得干净。
老乔立即道：“她去网吧大多数都是去写作业，她初二成绩还在倒数呢，但是你看看，初三高一高二她成绩就上来了，高三甚至还进了冲刺班，说明她是有在学习的。”
“那也是运气好，再说，吊个车尾进的冲刺班，谁知道能维持多久。”穆英完全不为所动。
老乔一口气梗住，差点吐血。
他也总算看明白了，这父母偏心有时真不用什么理由，何况周乔那位学霸妹妹成绩几乎是天花板，周乔除非一夜开窍，冲上去，否则她再怎么努力都得不到父母的关注，再加上周乔的性格。
老乔狠吐一口浊气，说：“但愿你们不要后悔，我先走了，周乔妈妈。”
“慢走，乔老师。”穆英礼数到位，起身送老乔，开了门，老乔下意识地回头看一眼墙壁上的奖状。 密密麻麻都是【周慕】，突地，连他都感觉到有些无法呼吸，就更不用说成天要跟父母妹妹住在一起的周乔。
* 来到家里楼下，周乔按了下眼睛，还有点酸涩，她又拿纸巾擦拭了下，随即抬脚上了楼。 楼梯窄小，但凡有点儿声响就很大的回声。
老乔一步下来。
周乔跟他迎面对上。
老乔一顿，拿着纸巾擦着额头的汗，“你回来了？”
周乔抿抿唇，略微低头说：“老师，我说了别白费力气了。”
说完，她提着书包匆匆地从老乔身边走过，随后说：“谢谢你，老师。”老乔愣了愣，张了张嘴，侧着身子，只能看着她上楼，良久大叹一口气。
“回来了？”穆英从厨房里出来，扫一眼周乔。周乔冷漠地看她一眼，随即走向房间，关上房门。 穆英拧了下眉，又进厨房，去准备宵夜。 听见房门又开。
穆英端着牛奶出来，看向周乔：“你们班主任刚刚从家里离开，你遇见他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