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海女疑惑的回头看了一眼:“假山那有什么?”
花海影忙笑道:“没什么。”
花海女不疑有他,继续道:“我不在家中,一切都要靠姐姐安排。家中近来如何?“
花海影一五一十的告知,处于私心,她将岑正卿再三美化,将他常来花家探望之事细细说了,希望能在花海女面前博得一个赞同。
没想到她话刚说了两句,花海女的脸色沉肃下来:“岑正卿经常往家里来?”
不等花海影找补,她又殷殷嘱托道:“姐姐,我早说过,少与岑正卿来往。”看花海影满脸不信,花海女将话圆了又圆,最终道:“他,终究与我们不是一路人。”
两人一起长大,花海影怎会看不出妹妹的言外之意。可岑正卿彬彬有礼,形容风流,对她....又是百般上心。
岑家纵然高贵,可花海女是将军,她又与岑公子两情相悦,有什么不可以呢?除非.....海女也喜欢岑公子。
是了,岑公子这样不凡的男子,谁会不喜欢?海女纵然装扮成男儿,到底是女儿身。花海影越想越笃定,看着妹妹的眼神也有了几分敌意。
她后退一步,生硬道:“我还要再逛一逛园子,你先进去吧。”
花海女看着花海影眼中多出来的敌意,心中烦躁。想来岑正卿装的好戏,才让姐姐误会。还得想个办法,揭穿岑正卿的真面目才行。这件事急不得,还需慢慢筹谋。
她便顺着道:“也好,我先进屋,姐姐待会再来。”
婢女在花海女身后关上门,彻底看不见了。花海影转身向假山走去,岑公子不会食言,她也不能迟到。
待花海影赶到假山附近,远远看见假山后一道穿着长袍的影子,她欣喜的快跑两步,抱了上去。
第22章 收网
岑正卿轻柔而不容拒绝的拉开腰上的手,回头时脸上带笑,语气调侃:“我可不敢冒犯了小姐。“
他轻轻后退一步,手中折扇隔开了两人的距离,嗔道:“今日怎么来晚了,让我好等。”
花海影被他一笑晃了眼睛,半真半假的抱怨:“还不是海女今日休沐,要我陪她叙话,所以来晚了。”
岑正卿日日派人跟着花海女,对他的行踪一清二楚。此刻却装作不知,故意没有说话。花海影只恐岑正卿误会,忙带着些讨好补充:“真的,海女还说让我少和你来往。”
两家欲结秦晋之好,门当户对依然是最重要的条件。花海影一心嫁入高门,门第之见如同一块大石,日日横亘在她的心上。如今在心上人面前提起,语气不免多了委屈,告状道:”海女说,我们不是一类人。“
说罢娇滴滴的用帕子盖住眼睛,擦起不知到底有没有的眼泪来。岑正卿站在暗影里,鼻孔哼出一声不屑的笑。她倒是真想嫁进岑家,也不看自己配不配。
同为姐弟,怎么两人如此天差地别。只是花海女从前只是躲着他,现在家中人也不避,明明白白告诉花海女不许与自己来往,想是要抹开面子,较真与他决裂了。
那怎么行。
我和你的缘分....还长着呢。
只是花海女起了警惕,日后的计划只怕难办,看来计划要提前了。还好有花海影这个蠢货,不愁鱼不上钩。
不是一类人.....岑正卿细细品味这句话,颇有兴趣:“和我不是一类,和你姐姐就是么?海女啊海女,你总是对家人太心软。”
“什么?”
花海影假哭半响,等不到岑正卿来哄,只好轻轻擦拭了眼泪,唯恐水迹湿了精心描画的妆。她隐约听到家人之类的词,难道是嫌弃她不该抱怨海女吗?
岑正卿笑了笑,随口道:“海女是你的家里人,自然处处偏向你。再说了,哪个小舅子看姐夫是顺眼的?”
他话语说的亲昵,花海影方才没有等来他的安慰,本还觉得失落的心情重又明朗起来,娇嗔的打了他一下:“瞎说什么。”
岑正卿轻笑道:“这样可不是办法,若我们将来要在一处,总要有海女的同意。”他拿出一个荷包,放进花海影的手里:“我有一味药,可以使他回心转意。”
荷包入手,手感是粉末。岑正卿靠近花海影,低声诱惑:“你想办法让他喝下这个,他会同意的。”
花海影握着荷包,震惊的看着他,岑正卿回以深情的浅笑。
他甚至不屑于编造一个更加合理的理由,因为他知道,不管是多么荒谬的话,花海影都有本事自圆其说,她会相信的。最多,是费些嘴上功夫罢了。
不出所料,花海影只怔愣片刻,便道:”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药粉,你要杀了海女?“
岑正卿悠悠道:“我与海女出生入死,有深厚的同袍之情,怎会杀他。我不过是要请小舅来我府上一叙,让他看到你我坚不可摧的深情。”
“果真吗?”
岑正卿一笑,一眨不眨的看着她:“我何时骗过你。”
“你们在干什么?!”
话音未落,花海影只觉得一阵炽热的风吹来,一柄长刀挡在了她与岑正卿之间。花海女带着怒意背对着她,对岑正卿斥道:“与同僚的家姐深夜私会,这就是清贵世家岑氏的家风吗!”
岑正卿双手摊开,耸了耸肩膀,没有理会花海女,只是对着她身后的花海影道:”我走了,别忘了我的话。“
他几步纵上墙院,青色衣摆一闪,人消失在花海影的视野之中。花海女见他走远,才转身看向姐姐。岑家势大,她今日即便留下岑正卿,明日也会有人以各种理由将他接走,还会坏了花海影的声名。
倒不如在官场上,给岑家多使几道绊子,让他们出出血见效快。花海女无奈的道:“姐姐,我不是说了,要和他少来往,不对,是不要和他来往吗?”
花海影悄悄将荷包收进袖子,低着头不说话。
花海女见她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烦躁感又涌上心头。她察觉花海影不对劲,在见到花母时便着意套话,花母对岑正卿赞赏有加,俨然是把他当做女婿了。
她屡次要说出岑正卿的真面目,都被花母不高兴的打断,最后干脆生气离席。
岑正卿这样的伪君子,在花家人面前披着人皮,瞒过她们并不难。如此...干脆换个别的说法,好让花海影死心。
花海女斟酌再三,违心道:“姐姐,岑正卿是岑家嫡长子,又身负军功,前途不可限量。你若嫁给他,也不可为妻,不如断了,我为姐姐另择佳婿,好不好?“
岑正卿在花海影面前,平日里不知上了多少眼药,花海影一头扎进高门世家子编织的美梦中,怎么肯听。
一个念头毒蛇般在她心头撕咬,毒液让她难以安宁。她不冷不热道:“是么?究竟是他太好,我配不上;还是有些人,也对岑公子心存爱慕?”
花海女不料她会说出这样的话,心头刺痛,只觉默默无言。原来姐姐是这样想自己的。她不再言语,径直离去。
而在花海影的眼中,花海女不争不辩,正是心虚的表现。她就知道,岑公子这么好的人,海女是不会不动心的。可这关系到她众身幸福,她虽为长姐,也断不能让步。
既然她解决不了,就让岑公子来吧。岑公子是不会伤害海女的。花海影握紧手中的荷包,调整脸上的表情,朝花海女追了上去。
花海女朝门外走去。既然花母二人被迷惑,那她就揪出岑正卿的真面目,让这个伪君子彻底萎掉。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身,花海影手持一壶酒,叫住了她:“先前是我不对,我不该那样想你。你许久未归,怎么现在就走?”
花海女还有些伤心,语气低落:“公务繁忙,只是想见家人,所以赶回来。现在见过了,我也不必再留下。“
花海影的手僵了僵。海女从小最听她的话,这番话何尝没有触动她的情肠。可想了想岑正卿的温柔体贴,她又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斟了一杯酒,递给花海女:“那姐姐敬你一杯,早去早回。”
门前敬酒,没一处和规矩。但姐妹二人之间,何需在意这么多。花海女接过酒杯,就要一饮而尽。
忽然,她看着花海影的脸,狐疑道:“姐姐,你的脸色怎么这样难看?”
第23章 笼中鸟
此话一出,花海影心跳的厉害,只觉得花海女看透了一切。她屏住呼吸,几乎忍不住要把酒杯夺回来,她定定的看着花海女的表情,生怕她突然拔剑,一剑把自己砍了。
花海女好像看透了她的想法,转身从下属身边拿出了.....一件披风。她将披风披在花海影身上,饮尽杯中酒,朝花海影略一点头,翻身上马。
夜色沉沉,花海影拢起肩上的披风,看着花海女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咬了咬唇。岑郎,你可千万不要辜负我。
岑家别院——
两只麻雀并肩站在屋檐上,看着院子里一个长相与裴烟一模一样的婢女手持扫帚,正在勤勤恳恳的扫地。
裴烟抖了抖翅膀,翅膀下藏着的剪纸小人动了动,婢女握着扫帚的手随之颤动了两下。裴烟收好翅膀,看着身旁的另一只麻雀。
大家同为麻雀,偏生这人不一样,一样灰扑扑的毛发,硬生生透出三分凤凰的矜贵。她看了一会,忍不住道:“我们为什么要扮成麻雀?”
玄淮麻雀悠然自得:“你不是说不想扫地,想要找个地方歇着么?”
裴烟:“.......”
她是说了,可没说要变成麻雀啊?不知怎么,自从玄淮说过不许她移魂入火,要另想办法之后,玄淮就不再隐藏灵力,甚至有些肆无忌惮起来。
幻境中时间流逝的快慢并不正常,全然取决于幻境之主的想法。每日的白天和晚上结束的时间都不相同,有时很漫长,有时几个眨眼就过去了。
裴烟只觉日子过得昏天黑地,制作了一些记时符,每日以灵石驱动,记录时间。玄淮看了没说什么,只是好像从那一日起,时间更加跳跃,每每只在关键节点停留,倒省事不少。
想到这里,裴烟看了看玄淮。
玄淮察觉到她的目光,道:”何事?“
裴烟努力的朝屋内看去,依旧是一片朦胧,只好道:“岑家别院里住的到底是什么人啊?每次我到院子里,不仅眼前一片朦胧,什么也看不清,就连动弹一下都难。”
玄淮解释道:“我与你说过,这次机缘巧合,我们进入的是幻境主人的记忆。她对哪一段记忆最深刻,五感是什么样子,都会反映在陷入幻境人的身上。”
他看着裴烟失望的脸,有些迟疑的继续道:“你在院子里看不清楚,行动困难,便是幻境主人此时的状态。”
裴烟心知有理,转身看向院子外。玄淮及不可查的一顿,略思索片刻,一道金光悄悄附在裴烟背上,悄无声息的融了进去。
随着这道金光消散,玄淮身形透明了些许,很快被他稳住。浣花秘境之主早已死去,他们进入的是一个冤魂的记忆。残魂的记忆本就不全,为了保证裴烟不受伤害,他始终罩着一层护主阵法。
阵法能够隔绝厉鬼的怨气,那么许多早已化为鬼魂的人,裴烟也不能看见,是以她才觉得诡异。如今撤掉这层阵法,他多照看点便是。
裴烟望着院外,忽觉灵台通透,一阵清明。她恍惚一阵,再睁眼时,视野好似开阔不少,又好似没有变化。
院子里仆婢多了几个,但都懒懒的或站或坐,磨牙聊天,简直像院子里没有主人一般。远处隐约响起唢呐凄凉的声音,绵延不绝,直直传进屋中人的耳朵。
屋子的门第一次打开了,一道碧色身影缓缓走出,站在廊下,辨认着远处的声音。裴烟飞到廊下停住,努力眨了眨眼,院子内的景物忽然可以看清了。
碧色衣衫的人侧对着裴烟站的笔直,身形挺拔高挑,却消瘦的明显,几乎难以承受精巧的鲛纱。小腹处微微隆起,她怀孕了。
裴烟在别院等的这些日子,等得就是这个被金屋藏起来的“娇”。
廊下那女子辨别声音后,对着身旁仆妇道:“外面是什么人没了,丧仪如此隆重?”
说话间那人转身过来,让裴烟看清了她的容貌,几乎震惊的抓不住屋檐——少妇虽然妆容精致娇弱,可眉目间英气犹在,分明是年纪轻轻身在高位的花海女。
裴烟第一感觉是荒谬,可紧接着是前日种种征兆,处处有迹可循。仆妇对花海女爱答不理,待她又问了一遍,方才爱答不理道:“今日是花将军的头七,少爷和花将军亲厚,亲自前去主持,今晚是不会回来的。”
她忍不住感慨道:“花将军年少有为,偏偏叫一场急病夺了性命。还以为花家就要发达了,谁能想到今天。都是命啊。”
“原来如此。”
花海女讽刺的抬起唇角,又很快压了下去,虚弱皱眉道:“今日胎动的厉害,我有些不适。你去医馆找个大夫来,快!”
话音未落,花海女眉心痛苦的揪成一团,抓紧了廊下的栏杆。平日里仆妇们再怎么怠慢这个渐渐失宠了的外室,也不敢拿主家的孩子开玩笑。她连忙扶起花海女,半背半拖的进了屋子。
片刻后仆妇收拾行装,和另一个婢女急急忙忙的出门去了。
如此一来,院子里只剩下扫地的剪纸裴烟,和另一个看守大门的门房。裴烟隐隐察觉到了什么,她悄悄收起剪纸小人,落在花海女的窗前,啄破窗纸向里看。
房间内,花海女哪有半分先前的痛苦之状?她卸下繁复的朱钗,将长发利落的扎起,从床下拿出一把小巧的匕首。
床上躺着一个昏迷的女子,想来是花海女的贴身侍婢。
许是裴烟的眼神并未回避,花海女忽然向窗外看来,正是裴烟所在的方向。她朝裴烟笑了笑:“原来是只鸟。”
花海女用小刀裁去及地的长长衣摆,而后看着脚上精致的绣鞋。她思索了一会,大约是实在没有能换的鞋子,她老大不耐的起身,将匕首袖在怀中,动作轻盈的出了门。
院子内一个人也没有,门房日日无事,正在门口打盹。花海女闪至他的身旁,一手刀将他打晕,用手中提前准备好的布条,把门房捆的严严实实,塞进了侧门处。
此处别院偏远,岑正卿为了方便来往,在院中养有良马。花海女从马厩中牵出一匹红鬃马,翻身跃上,全速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