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淮的心被猛的攥紧又放开,裴烟的手何止是放在他的心上,近乎是握住了他的命。
.......
“咳咳!”
黑色浓烟滚滚,乔莺莺被呛的连连咳嗽,小小的风卷在指尖旋转,将黑烟尽数卷到了房间的另一头.....喻央所在之处。
喻央忙的头也不抬,对着房间外大喊一声:“裴烟师妹!”
三息之内裴烟赶到,不顾乔莺莺的反抗,强行将她拉出了丹房。乔莺莺抹了把呛出来的泪花,将将把脸上沾着的黑灰抹匀,闹了个唱戏的大黑脸,横眉怒目的道:“裴烟,你干什么,我这是在监工,监工懂不懂?”
裴烟敷衍的点点头,嗯嗯啊啊表示赞同:“是啊是啊,监工,监工需要在丹房里起风吗?再说了,你还信不过喻央师兄?在咱们宗门,他的炼制技术说第二,连师父也不敢说第一,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乔莺莺气笑了:“炼制技术,你敢不敢把剩下的说完?喻央是个炼器的,不是炼丹的!”
裴烟心虚的摸摸鼻子,接道:“炼,炼器又如何?玄淮说了,论起炼制,连他也逊色喻央,这都算把他夸上天了吧。”
乔莺莺气的用手猛敲她的头,恨铁不成钢道:“你知道个什么?玄淮师兄压根没炼制过任何东西,喻央当然比他强了!你是不是吃了什么迷魂药了,玄淮说什么你都信!”
当然信了,玄淮是玄氏神,挺可信的啊。
裴烟不能说出口,很理亏的接受了一顿敲打,现在很不爽。不爽的时候就要转移这种不开心,于是裴烟找到了危则。
小黑猫坐在花醉床边,抱着一个剔透的晶体在啃,尾巴缠在花醉手腕上打着圈,圆圆的眼睛一脸无辜:“喵?”
裴烟冷笑一声:“花姐还在昏迷,你卖萌给我这种心如铁石的人看是没有用的!跟我出来!”
小黑猫一声不吭收起晶体,灵巧的窜出大门,待裴烟关上了花醉的房门,沙哑的少年声音才不屑道:“难道我是给你看的?自作多情。”
裴烟气笑了,果然危则是怎么样都不可能变的顺眼的,即使他做了花醉的宠物也一样。裴烟道:“你怎么一直在她身边待着?你明知道她体力透支过度,也有被你吸收了的缘故,虽说你们气息相连我插不上手,可为了花醉的身体,你也该离她远点。“
说起花醉的身体,危则的眼神里总算多了点人性的思考:“是这样没错。不过只要我吸收的魔气够多,一样可以转化为她的灵气,对修补她的身体是有好处的。”
裴烟挑了挑眉:“你这不是废话?你要是有魔气可以吸收,你当初就不会偷偷跟着她了,何况这里汇聚的多是修仙十二家子弟,何来魔气?”
危则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直把裴烟看的心里发毛。少年玩味的道:“十二家,很厉害么?我看你们修士整日里沽名钓誉,暗地里不知做些什么肮脏的勾当,还不如我们魔族坦坦荡荡呢。”
说罢又补充道:“不过花醉不一样,你们不配和她相提并论。”
裴烟觉得如果现下面前有面镜子,自己的脸一定很狰狞。她不知道是该为危则对花醉的忠心高兴,还是为“不配相提并论”生气,总之脸色十分精彩。
最终裴烟长出一口气,心中默念危则这个小王八蛋是花醉命定之人,花醉修行的踏脚石,心里才觉得好受了些,勉强心平气和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十二家里有叛徒呗。”
危则掏出他啃了半天的晶体,在裴烟眼前晃了晃:“你仔细看看,这是什么。”
眼前的晶体相当剔透,成色上佳,透着一股子活气,像是有生命。上面有些可疑的水痕,似乎是危则方才抱着啃的时候留下的。
裴烟面色不善的掏出帕子接过晶体,刚刚握到手中就脸色一变:“这是?”
危则见她看过,毫不客气的一把抢回来收好,点点头:“就是你想的那样东西。\"
晶体的纯度虽比不上猎杀九首烈阳蛇那次的魔晶,但其中蕴含的魔气已经足够醇正。难怪危则一直呆在身边,花醉的身体却没什么损伤,甚至脸都红润了些。
裴烟艰难道:“你从哪弄来的?”
危则理直气壮道:“十二家里偷的。”
裴烟还想细细盘问,乔莺莺传讯已到:”裴烟快来,喻央炼制丹药成功了!“
她声音里喜色难掩,裴烟也被这情绪感染,嘴角轻轻扬起。危则看了看她的脸色,识趣的道:“我走了。”
小黑猫叼着晶体,一溜烟的钻进房间,还不忘用尾巴勾上房门。
裴烟神色复杂的看了半响,一转身,直直的撞上了一个人。
裴烟奇道:”你怎么来了?“
乔莺莺捂着鼻子:“我高兴我乐意,我着急啊。快走快走,喻央说这次的丹药一定管用,花醉吃了就会醒。等她醒了再处理枯木生春,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裴烟任由乔莺莺推着自己往前,没有说话。乔莺莺狐疑道:“怎么,你还不高兴?”
裴烟笑了笑:“不高兴,那哪能啊?我只是想起去神墟之前,你跟我若是惊动神殿的亡灵,只怕不好。”
乔莺莺想了想,显然忘得精光,而后恍然大悟:”啊,你说这个!“
她摆了摆手:“还不是天天坐在那看着花醉,我实在闲得慌就找了几本神族史看。看得多了就想显摆一下,其实我什么也不知道。”
她风系的属性在此刻发挥的淋漓尽致,乔莺莺拉着裴烟走在前头,如同走在风中,周边景物尚未看清就已经到达丹房。
乔莺莺正要进去,裴烟叫住她:“哎,等一下。”
乔莺莺不耐烦道:“干什么?磨磨唧唧的,你要干什么?!”
裴烟手指一晃,指尖闪出点法术的影子,乔莺莺以为裴烟要恶作剧,一溜烟的钻进丹房去了,徒留裴烟站在外面叹气。
她幽幽的道:“你也看见她的花猫脸了,对吧?”
花海女点点头:“是啊。“
裴烟耸了耸肩。左右是被喻央看见,他才不会嫌弃乔莺莺呢,说不定还会被可爱的厥过去。她既不想站在黑漆漆的丹房里,也不想打扰乔莺莺和喻央说话,便站在院子里,和花海女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不知怎么,乔莺莺的话和危则的重叠在一起,像是某种预兆。惊动神殿的亡灵,带来不好的结果.....裴烟若有所思道:“海女,你觉得有没有可能,神墟里也有伪神,就和你在浣花镇一样?”
花海女:“.......”
举例子就举例子,为什么还要顺便内涵一下她?
她绷着脸回道:“有可能。人死前心愿未了,化为有着强大执念的厉鬼,能做的事情反而更多。未必是伪神,也有可能是不甘心死去的亡神作祟。”
裴烟点点头。
院墙外一株红杏俏生生探出花朵,将香气毫无保留的送进院中。葱茏树影下投射出形状不规整的光斑,映出一个摇摇晃晃的夏天。唯一不够自然的是没有鸟。
裴烟身为兽族中至尊的血脉,没什么动物尤其是鸟类,敢轻易的凑到她的面前,正如现在的情况。
十二家达成了短暂的协议,优秀的年轻子弟们纷纷进入神墟,鹿防镇一时空空荡荡,街上无人来往。阳光热烈的投射下来,却驱不散裴烟心头的寒意,仿佛大雨将至,现在的阳光只是错觉。
胡刀夫人所赠修复灵识的灵草着实不错,喻央以此炼制丹药给花醉服下一个时辰后,她就在一众闪着精光的眼睛中醒来了。
花醉还不能动弹,看着面前凑得极近裴烟和乔莺莺两张满面红光的大脸,虚弱道:“给我起开!”
乔莺莺和裴烟推搡了半天,彼此认为花醉说的是对方,直到花醉忍不住再次出声:“我说的是你们两个!”才一齐悻悻然的坐远了点。
她此番亏空太甚,只来得及对热切旁观的两位狐朋狗友驳斥两句,就再次陷入沉沉的昏睡,吓的乔莺莺找到喻央揍了一顿,才觉得心里的惊慌压下了好些。
喻央解释说还要三四天,等药力被身体吸收,裴烟就可以给花醉祛除枯木逢春了。
傍晚,花醉在屋子里沉睡,裴烟和乔莺莺并肩躺在屋顶上。准确的说,是裴烟躺在屋顶上,乔莺莺和她的海东青并肩倒挂着。
乔莺莺伸了个懒腰,语气松弛道:“从前我和你在宗门里,总觉得好像这样就过了一辈子。我心说修仙数百年,天天这样可也太无趣了,可不得闷死。没成想出来之后,还有点怀念。”
裴烟双臂枕在头下,优哉游哉的看天上的星星,或许还有星星后不怀好意的眼睛,她假装没看到:“嗯哼。”
乔莺莺难得没计较裴烟回答不认真,只是说:“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啊?”
裴烟没有立刻回答,很久之后才道:“我也不知道。”
月光皎皎,月宫中似有神妃仙子,裴烟定睛看了一会,遥遥的天空上竟真的有一个风姿绰约身段轻盈的女人,正风风火火的冲向她们的院子。
乔莺莺唰的翻上屋顶,海东青顺她心意向女人的方向飞去,乔莺莺喝道:“是谁?”
第65章 去蓬莱
女人灵巧的闪避过海东青的翅膀, 轻盈的在空中打了个旋,爽朗的笑道:“裴烟小友,是我啊。”
看来今天的星星是看不成了, 裴烟无奈的起身略施一礼,笑道:“见过胡刀夫人。”
乔莺莺的海东青空手而归,此时正有些委屈的窝在她怀里,乔莺莺面色不善道:“谁?” 胡刀夫人半点不恼, 笑盈盈的看着乔莺莺:“这位小友怎么称呼?”
月光清亮, 将胡刀夫人艳丽的脸照的清楚, 乔莺莺认出她是在盛兴面前为她和花醉解围的女人, 脸色缓和不少,也还礼道:“晚辈乔莺莺, 谢过前辈相助之恩。”
胡刀夫人摆摆手:“我只是看不惯盛兴这个老东西,是谁我都会帮的,不用谢我。”
一句话把乔莺莺噎了回去, 三人不尴不尬的站在屋顶上, 你看我我看你,都没什么话可说。还是裴烟开了口:“不知您深夜到访, 可有什么要紧的事?”
胡刀夫人涂了艳红蔻丹的手撩过被夜风吹乱的鬓发,笑着道:“左右无事,来看看你。”
这话说的亲昵, 听的乔莺莺拿眼睛去剜裴烟, 大意可能是这女人何方神圣你什么时候认识的为什么她和你这么熟悉我怎么不知道?
裴烟心说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和她这么熟了, 就听胡刀夫人热情道:“你那位生病的朋友呢?可好全了?我虽不修医术, 但之前……也算颇有心得, 可否让我看看?”
花醉用的药是胡刀夫人所赠,且确实相当有用, 虽然裴烟答应了胡刀夫人的条件,却也说的上有恩于花醉。裴烟想起前世胡刀夫人的风评,皆说她固然有时疯起来很有杀伤力,但因着她女儿的缘故,对其他年龄相仿的女孩不说照抚,也不会暗害。
让她看一看无妨,说不定还有利于花醉的康复。
裴烟挠了挠头:“今日很晚了,不如明日?”
胡刀夫人欣然接受,道声“那我明日来”,就又翩翩然的走了,快的像是一阵风。
乔莺莺和裴烟站在屋顶上望着明月清风,却都没了欣赏的心情。乔莺莺默念道:“胡刀夫人…” 她锤了裴烟一拳:“她是什么人,你怎么随便让陌生人来看花姐啊?”
裴烟道:“花醉的药,是她给的。”
第二天,裴烟确定她在胡刀夫人脸上看到了具象化的失望。胡刀夫人看过了花醉的伤势,只是说:“灵台并无大的损伤,只要好好修养即可。”
为了表示探望病人的诚意,又留下一些相当数目的灵草,这下连乔莺莺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悄悄的对裴烟道:“她图什么,闲的没事做吗?说来看花姐,却随便看看又走了,你和她的关系就这般好,值得卖给你这么大的人情?”
裴烟道:“那倒不是,我答应了她别的。”
乔莺莺狐疑道:“什么?”
胡刀夫人找了个地方住下,每日自来熟的前来逛一逛,亲热的好像她们生来是一家人。如此再三,花海女忍不住嘀咕:“你不觉得这个胡刀夫人,对你也太关心了吗?”
确实如此,但她的意图太过于明显,甚至用不着裴烟费心猜测。胡刀夫人不是关心裴烟,而是关系裴烟身上强大的灵魂体,花海女。
花海女虽然是器灵,但因为从前是个完整的灵魂,算得上一个强大的灵魂体。胡刀夫人什么都不缺,毕生痛苦就是女儿早亡,为了拼凑破碎的灵魂钻进了牛角尖。
在神墟再次见到胡刀夫人时,裴烟就感受到了她着意查探的目光,还有她脖颈上不太起眼的珠链。珠链并非凡品,而是一种专门探知灵魂的法器,全天下也没有几个,加上裴烟为了得到她珍藏的药材刻意引导,泄露出花海女的踪迹让她知晓并不是难事。
同去蓬莱,也许还能给她一点希望。裴烟叹了口气,示意花海女不要放在心上:“我知道了。”
比起并无害人之心的胡刀夫人,还是那天危则说的话更让她放在心上。前世她无缘神墟,对神墟之事也是一知半解,是以现在便要花费更多的时间来思考。神墟和蓬莱石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天道又在其中起着什么作用呢?
她想起几天前的一件事来——
裴烟咬着根狗尾巴草坐在大树上神游天外,一只小黑猫从树下飞快的爬上来,锋利的爪子正要对着裴烟挥下去,被一面巴掌大的火墙挡住,裴烟道:“什么事?”
危则偷袭不成,很不甘心的舔了舔被烫到的爪子,坐到裴烟对面的树杈上:“夏清回来了。”
裴烟表面不是很热情,内心竖起耳朵:“哦。”
危则继续道:“我想了想,虽然你也没什么用,但你还是应该知道一下。她的实力比上次和花醉比试时强了不少,是魔气。“
早在刚刚回来的时候,裴烟就探知过花醉的灵力,除了危则每日渡给她的一些之外,没有任何其余的增加,玄淮的神力不是在花醉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