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终于传来喊“卡”声。连自己都没反应过来，沈昀的身体已经冲到女生面前。他蹲下身，声音轻得仿佛怕触痛她，“还好吗？”
女生躺在原地半天没动。
慢慢地，她像恢复了知觉，迟缓的目光在沈昀脸上扫过。开口，喉咙里不知进了多少沙子，声音有些哑，“过了吗？”
她刚刚痛得没注意场外的声音。
沈昀看着她：“过了。”
秦云岫缓缓坐起来，猛咳几下，嗓子依旧不舒服，“效果好吗？要不要重来？”
毕竟是第一次演这样的戏，她担心自己哪个表情或者细节没做好，在大屏幕上展现不出好的观影体验。
“可以了。”
话音刚落，赵洪宇走过来，无奈的视线落在沈昀紧拧的俊眉上，“心疼了？你该知道拍这个戏有多苦，既然跟我推荐了她，现在心疼可停不下来。”
沈昀敛下眼睑，口不由心：“没心疼，我是觉得她刚刚演得很好。”
赵洪宇没理他，他扭过头来问秦云岫：“还撑得住吗？要不要先休息？”
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过吗？
秦云岫抬眸看了眼赵洪宇，不知他是什么原因没有直说，但她感受到了他似乎并不满意。她又咳了下，哑着声音说：“赵导，再来一次吧，我有经验了。”
赵洪宇看着她，没想到她会主动提出这个请求。其实他是有一点不满意，不是说她演得不好。相反，她所有的表现都很真实，真实到忘了楚青烟柔软的一面。
“楚青烟是坚韧柔软如蒲伟的性子，不止是身体上的柔软，还有骨子里透出来的温柔，”赵洪宇顿了顿，耐心指点她，“你要学会以柔克刚。”
以柔克刚。
秦云岫愣了下，她好像知道自己问题出在哪了，她太坚硬了。她和楚青烟不一样的是，她没有楚青烟那份与生俱来的温柔。
“我明白了。”
“找一下状态？”
秦云岫点头，闭上眼寻找那份感觉。
很少有人生来就温柔，但总会有内心柔软的瞬间。她卸下一切坚硬的防备，寻找内心那份丢失已久的柔软，眉眼散开，笑得温婉动人，“赵导，我可以了。”
沈昀盯着她，微微失神。
“那就再来一次。”赵洪宇也不想秦云岫一直受这份苦，鼓励道：“努力争取这次过。”
秦云岫轻声应下：“好。”
赵洪宇喊了声发呆的沈昀，“走吧？”
沈昀回过神，起身跟在他身后。
再次拍摄，秦云岫整个人身上的气质都变了。即使被马拖着跑，即使很痛，也能看出来她瘦弱身体内蕴藏的强大韧性。她真的领悟到了他的意思。
赵洪宇盯着镜头里顽韧的女生，眸子里闪过极为满意的赞赏。他一直觉得秦云岫的可塑性极强，也乐意指点她。当初拍偶像剧没多大难度瞧不出她的极限，如今拍这样的戏她也能坚持住不喊疼，未来可期。
“卡，这条过了！”
赵洪宇话音刚落，沈昀的身体又一次冲了出去。望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女生，他不敢轻易碰她，温声地哄：“好了好了，过了过了，没事了。”
秦云岫慢慢缓过神来，视线落到他紧皱的眉头上，咳了几下，轻轻扬唇开玩笑：“你怎么跟哄小孩一样。”
女生脸上沾了不少细沙，在沙里滚过的妆容有些混乱，看不出原来的容颜，可沈昀莫名觉得她笑起来很好看。
他忽然说：“我有点后悔了。”
秦云岫看他：“嗯？”
她的眼睛过于明亮，好似能照穿人心里的黑暗。沈昀侧过头避开她的视线，不到一秒，又扭过头来问：“缓过来没？”
缓过来了。
可还是疼。
得亏来之前特训了一个多月，不然她今天真不一定撑得住。
秦云岫慢慢转过脑袋，视线望向场外，没找到刘威的身影。
还得自己爬起来。
沈昀朝她伸手，想扶她起来，“这种时候就别想一些有的没的了，都是剧组的人，大家要互帮互助。”
秦云岫将手递给他，借着他的力道站起来。脚下还有些发软，不过勉强能站稳。
她看向沈昀：“谢谢。”
“小姐姐又客气了。”沈昀唇角往下扯了扯，她手抽得太快，仿佛不想跟他有丝毫接触。
还是很难接近啊！
沈昀内心轻叹口气，温润的视线重新落到女生脸上，发现她脸颊破了皮，下意识地抬手想触碰。
陡然对上她疑惑的目光，沈昀手指僵在空中，随即若无其事的放下去，温声提醒：“你脸破皮了，收工回去记得涂药。”
“嗯。”
镜头后的赵洪宇看着眼前这幕，关掉镜头，开口问一旁的何优优，“你觉得他们有没有cp感？”
何优优实话实说：“好配。”配到她都想当CP粉，现场磕糖了。
赵洪宇无奈叹息了声，镜头果然会骗人，明明是傻小子一厢情愿。
秦云岫不知道赵洪宇拍了花絮，这场戏拍完赵洪宇让她休息了十多分钟。度过最难的一场戏，后面那场拍摄就顺利多了。
晚上收工，秦云岫拖着疲惫至极的身体回到宿舍。
何优优正吃着泡面，看见她回来，朝她竖起大拇指：“你好厉害，赵导拍戏那么苛刻，那么难的戏你两条就过了。”
秦云岫笑了下，“赵导会教人。”
那也要自己能领悟。
何优优莫名感叹道：“你看着一副娇滴滴的模样，没想到真能忍住一声不吭，我本来还以为你是......”说到一半，她及时打住，讪笑几声，扭过头去吃泡面。
她没把话说完，秦云岫也猜到了她想说什么。娱乐圈的人大抵总会对漂亮的人多一层质疑。
“从今天起，我开始粉你了。”
“啊？”
“没办法，谁让你长得符合我胃口。”
秦云岫望着何优优手中的泡面，嘴角微抽，所以......她长得像泡面？
何优优放下泡面，认真说道：“你长得这么好看又这么努力，还有实力，迟早会火的。”
“谢谢。”
客套话听听就算了。
何优优：“那我能提前抱大腿吗？”
秦云岫勾了勾唇：“如果你不嫌我大腿太瘦挂不住人的话，你就抱吧。反正迟早会掉。”
何优优：......好扎心。
今天的戏份着实拍得累，秦云岫不再跟何优优闲聊。沐浴完吹干头发，倒在床上秒睡。
然后便开始了日复一日的生活。
—
一周后，秦云岫的生日到了。
顾天义等了一周的时间，始终没等来秦云岫的短信。日历翻到她生日这天，他终于闲到坐不住了。
上午十点，黑色奔驰开进无街小区。
徐振跟着顾天义上楼，帮忙按门铃。
“来了来了，谁啊？”
开门的是个陌生的女人，她上下打量顾天义一眼，调侃道：“帅哥是不是找错房间了，我没叫服务。”
顾天义俊脸猛地沉下来，声音冷到极致：“秦云岫呢？”
秦云岫？
女人神色微微迷茫，随后恍然大悟道：“你是说上个房东吗？她走了啊，这房子打折卖给我了。”
很好。
戒指扔了。
房子卖了。
下次是不是还敢直接跟人私奔？
顾天义俊脸沉到底，浑身戾气控制不住地往外肆虐，转身就走。
徐振朝女人笑了下：“打扰了。”
下了楼，徐振紧跟着自家老板杀气腾腾的脚步，倏地听到他阴沉的声音，“她现在在哪？”
“我问问。”徐振打电话给刘程，几分钟后他挂断电话，“老刘说夫人进组了，现在......在Z市。”
这距离，都快横跨大半个地图了。
顾天义拧眉：“哪个剧组？”
她哪里还有戏拍？
“赵洪宇的新戏，”徐振顿了顿，提起一个令顾天义暴躁的名字，“沈昀也在。”
还真敢跟人私奔！
顾天义脸色瞬间难看到极致。
徐振小心翼翼地问：“要、要去吗？”
顾天义睨他一眼，没说话。
徐振立即掏出手机查航班信息，“最近的航班是下午五点，到了机场那边开车过去还要三小时。不转机的话，直接开车过去要九个小时。”
顾天义说：“你不用去了。”
徐振明白了他的意思，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开口：“顾总，今天是夫人生日。”
“所以呢？”
“顾总不要跟夫人怄气，到了那边好好跟人说话，”徐振是真不放心老板一个人过去，“你看要不是你封杀夫人，夫人也不会和沈昀合作，还跑去那么远的地方。”
顾天义脚步蓦地顿住，黑如曜石的眸子里暗光闪过，忽然冷静下来。淡漠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你去查下沈昀。”
徐振愣了下，随即应道：“是。”
第21章
日渐黄昏, 夕阳洒向沙漠，放眼望去，一片金黄延至远处地平线。
热浪滚来, 厚重古装下的脊背早已被汗水浸湿。秦云岫第三次拧开水瓶，一口气灌下去半瓶水。平静的目光望向另一边, 赵导正在给几个重要群演讲解戏份。
今日主要是拍打斗戏，场面宏大，群演众多。加上赵洪宇要求严格，以至于一场戏从下午一直拍到现在还没过。
“再来一次, 大家注意, 这是在沙场，都给我拿出保家卫国的气势出来！”
秦云岫将瓶盖拧紧, 递给刘威。娇小的身躯走进一群大汉中, 眉目冷冽, 气场不亚于任何人。
冷兵器时代, 每一次上战场都是在拿命搏, 谁也不知道下一秒能不能活着下战场。将军身经百战, 夫人没有。
楚青烟只有将军教给她的防身术式，可真拼起命来, 那些招数反而都用不上, 唯有四个字能让她赢。
舍生忘死。
又是一次冲锋陷阵，沙土在呐喊声中扬起，冷冷扫向双方士兵，为灰黄的脸色增添一分麻木, 却掩灭不了眼里的坚定。
“卡——”
赵洪宇声音落下, 抬头望了眼远方。夕阳残红，将整个镜头渲染得悲壮。“刚刚那条就很好, 保持住，最后再来一次。”
另一边。
黑色奔驰抵达Z市，一路顺畅无阻。不知是想在黑夜降临前赶到片场，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顾天义中途多次飙高车速，硬是将9个小时的车程缩短为7个小时。
终于到达徐振给他发的地址。
剧组周围人比较多，无需刻意寻找。顾天义将车停在附近，下车前往片场。
男人生得极英俊，剑眉冷肃。名贵西装裁身，身姿挺拔，气场强大。一出现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他却浑然不在意，淡漠的桃花眼扫过人群，寻找秦云岫的身影。
目光陡然顿住。
他见过女生明媚时的张扬，也见过她温顺时的乖巧。见过她浑身带刺，也见过她内心柔软。唯独没见过，她娇小身躯里不服输的坚韧，没见过她为了守护自己的梦想拼尽全力的不顾一切。
明珠避尘，也挡不住耀眼的光芒。
心脏不受控制地疯狂跳动，失去它应有的节奏。顾天义抬手捂住胸口，极力压下那股令他又慌又乱的悸动。又不是十七八岁的少年，怎地还会觉得热血沸腾？
或许是战斗场面太过热血，让人看了难免心生触动。只是——
顾天义看了眼女生旁边的沈昀，没有这个碍眼的存在就好了。
“将军和夫人真的好配啊！”
耳边不合时宜地传来一声感叹，顾天义冷眸扫过去。被他冷眼看着的何洛洛下意识地闭嘴，本来想花痴的心思都没了。
这人是谁？好凶。
顾天义清冷的视线重新落回秦云岫身上，硬生生克制住想过去拉开两人的冲动。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终于传来赵洪宇喊停的声音。他穿过人群，一步一步朝秦云岫走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