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淼淼想到她所描写的季无休就是爱穿红衣的,瞬间便确认了殿中之人的身份。
既然确认了便好办了,在季无休这里,韩淼淼不需要拿自己当个外人。
她大剌剌走进大殿,在漆黑而洁净的地板上留下了一串串脚印。
季无休:“……”进屋不知道脱鞋吗?什么家教这是???怎么办,忍不住想拖地。
韩淼淼走到季无休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季无休也微微昂着头看她,一脸的漠然。
韩淼淼:“找了我那么久累了吧?”
季无休:“???”她在说什么?
韩淼淼:“不用你找了,我自己送上门了。”
季无休:“……”谁他娘找你了?
韩淼淼:“好好爱我吧,我现在好累,脚好酸,想吃葡萄。”
季无休:“……”你怕是很想死。
第14章
这个时候,沉迷在自己世界里的韩淼淼并没有注意到季无休的异常,毕竟在她心里,季无休最多算是一个必须要对她好的工具人,工具人需要有想法吗?当然不需要,不仅不需要,还必须得对她言听计从,对她百般宠爱,不能拿自己当个人,否则那就不合格。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环视着整座大殿,并在心中规划着这座清冷空荡的大殿日后要被改造成什么模样,熟料她那一副完全不拿自己当外人的态度完全激怒了季无休。
自堕魔后,还有谁胆敢在他季无休面前指手画脚?而且还是这么一副嚣张不怕死的态度,好像完全没有把他放在眼中。
韩淼淼自顾自:“对了,来的时候我看了,你院子里的那些花我不喜欢,白白的黑黑的还散发着一股子血腥味,要换掉,最好种些茉莉百合芍药花一类的,香喷喷的。”
季无休:“……”很好,马上就用你来浇灌。
韩淼淼:“还有,你这个房间冰冷冷的没有人味,我也不喜欢,我要重新改造一下,最好是温馨一点,要有暖黄色的光,还要有柔软的垫子和香喷喷的味道……”说着说着韩淼淼终于意识到这里是季无休的地盘,便象征性地扭头看了季无休一眼,“那个,你,没有意见吧?”这一看才发现不得了,红衣少年原本苍白的一张脸此刻神情很是骇人,脸色乌黑乌黑,眼神还有点吓人。
“嘶……”韩淼淼倒吸了一口凉气,他这表情不太对啊,我怎么有点怕怕的?后背怎么有点毛毛的?
季无休:“……”我现在就要用你来浇我那棵梧桐树,希望你也没有意见。
眼睁睁看着红衣少年站起,他身形虽瘦削单薄却也高挑颀长,长长的衣摆拖在地上,无声无息地向她走来。
韩淼淼:“……”糟糕,腿怎么软了,我动不了了啊。
季无休声音阴恻恻的:“你还当这里是人界吗?”
韩淼淼一脸懵逼:“什么人界?”
啊,他应该是在人界寻觅她太久脑子还没转换回来,也是么,他怎么会想到她会主动送上门呢?此刻他应当是很惊喜吧?不过,他们妖魔惊喜时难道都是这种表情吗?一种恨不得要把她吃了的表情?
许的是他身上的威压过于强盛,直接导致了韩淼淼不敢直视他,韩淼淼垂下头去,一眼就看到了衣摆之下,少年那一只苍白到接近透明的脚。
不是,这种黑漆漆的地板一看就很冷的,还是穿上鞋子比较好,要不就是铺层地板吧,这样光着脚对身体不好的,容易体寒。
季无休丝毫没有察觉韩淼淼四下纷飞的思绪,每逼近一步他便要说一句话:“都来到了这里你居然还妄图支使我……”
这边韩淼淼还想着给他买双鞋子,下一刻就听到了他的话,她一时有些不明白,“不是,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怎么会想要支使你呢。”啊啊啊,他怎么看出来的,糟糕,工具人也有思维了,好恐怖。
季无休才不管她狡辩什么:“你真当我不敢把你怎么样了?”
她走到了韩淼淼身前,居高临下的睨着她。
就是这么一睨,使韩淼淼看见了他眼皮褶皱里那颗从来没有暴露过的妖痣。
韩淼淼呼吸莫名的一滞。
下巴就被一只冰凉而又苍白的手掐住。
她就说吧,不穿鞋子会体寒,不然手会这么冷吗?瞧这孩子给冻的,小脸煞白的,啧啧,别说,长得还挺秀气,嘴还挺好看还,哇,这个发质好极了,漆黑又乌亮,看着很顺滑的样子,他是怎么保养的?
季无休:“你要怎么死?” 韩淼淼:“你得穿鞋。”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二人皆惊愕地看着对方。
季无休:“穿鞋?” 韩淼淼:“怎么死?”
这个时候,终于意识到危险的韩淼淼决定挣扎一下,“不是,哥,你好好看看,我,是我,我是韩淼淼,你的小宝贝韩淼淼。”
而她这句话听到季无休耳中却是十足的挑衅——我可是韩淼淼,你的契约主,怎样,该死的妖魔,难道你还想对我动手吗?
于是季无休就动手了。
季无休冰凉的手放开了她小巧的下巴。
忽然一股巨大而又不可抵抗的吸引力吸着韩淼淼不停朝后退去,鞋掉了一只在屋内,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被倒着悬挂在了一颗光秃秃的梧桐树上。
她试着挣扎了一下,然而却不晓得捆住她脚的绳子是个什么材质,她动一下,就捆得更紧一分。
韩淼淼:“???”什么情况这是?季无休难道不记得他的宝贝韩淼淼了吗?不可能呀,即使不记得她这张脸,也不能不记得她的名字啊。她可是他的白月光啊。
这棵梧桐树虽然不长叶子,但枝干却养的十足高大,就长在蔑天峰的崖边,往下看去,下面是雾蒙蒙的一片山景。
人在被倒挂着的时候容易头昏脑涨,韩淼淼抱着自己脑袋,想让自己好受一点。
这一抱可不得了,崖边刮过一道劲风,几具如同风铃般铃铃碰撞的还风干了的尸体在韩淼淼眼前摇来荡去,对上一双黑洞洞的头骨,韩淼淼的胃中蓦然翻涌起一股酸水。
“呕,救命啊。”她还说为什么树根下都是乌漆墨黑的一片呢,原来是鲜血浇灌长大的树吗?地上都是血吗?
又一阵风过,一颗脑袋直接砸到了韩淼淼怀里。
韩淼淼:“呕……”昏了过去。
正在殿内一遍遍拖着地板的季无休唇边露出了一个邪魅而又霸道的微笑。
——
这一昏不晓得昏了多久,模模糊糊中韩淼淼看到了一些跟原书不同的场景——天崩地裂,海水倒灌,大火弥漫天际,巨兽妖魔站在云间嘶吼,而季无休,则面无表情地立在满目疮痍的修仙界冷眼看着这一切发生。
逆天的季无休没了韩淼淼这根软肋,最终在被季怀谦惹急了后,轻而易举搞翻了修仙界。
倏然她想到最开始时原主说的话“我没机会了,我用自己的彻底消失,才换得这次重来的机会……”。彻底消失,彻底消失,原主彻底消失了,也就意味着这本书里压根就没有“韩淼淼”这个人了,这人都没了,她还怎么救儿时的季无休?她还做哪门子的白月光?
想到自己方才在季无休面前的所作所为,想到自己身旁被风干了的尸体,又联想到他冷漠地看着世界毁灭,他睚眦必报、残酷无情,而她在他面前还又那么嚣张猖狂,简直可以用两个字来概括——作死!
啊啊啊,她是嫌自己活得久了在作死啊!
她就说!她就说!穿趟书总不可能叫来她养老来了!老天爷啊,不知者无罪啊,救救她吧,如果给她重新来过的机会,她死都不会靠近季无休的,她还想多活两年!
韩淼淼被悬挂了有约莫一刻钟了,殿内的地板也被季无休来来回回拖了七八趟,光洁的可以照见人影儿,他满意地点了点头,想到外头还挂着一个,而她那副弱鸡样子,估计再挂下去,就得交代在这儿了。
但,他不要面子的吗?被人欺负上门了的挑衅过后还要关心她的生死,这样岂不是很没面子?
季无休是个要面子的魔头,救人这事儿他做不来,但是他擅长制造意外。又一阵风过,捆住韩淼淼脚踝的金丝绳“啪嗒”一声断了。
季无休端坐殿中,等待着无耻的韩淼淼前来认错,然而他等啊等,等啊等,等到地面都落了一层灰,也没等来人。
神识铺开,覆盖了整座蔑天峰,在一片黑黝黝的山景中,他看见了一个快速活动着的小黑点。
视线拉近,是光着一只脚的韩淼淼,她似乎在害怕着什么,头也不回地往山下跑。期间还摔倒了两次,手心被磨破,洇出了艳红的血珠,但她好似全然不在乎,手心在身上蹭了蹭,继续逃跑。
季无休的脸顿时就黑了,黑的和地板不相上下。
她也觉得他可怕了?连她都要逃离?
晚了。
眼皮压下眸中最后一丝光亮,季无休负手站起,深深地看向殿外。
第15章
在韩淼淼将将祈祷完成后捆住她脚的绳索就“啪嗒”一声断了,不知道这是季无休故意为之的韩淼淼理所当然的认为这是天意,于是她便顺应天意,撒丫子就跑,丝毫没有注意到这其中的不合理性。
这个季无休不能完全算是她笔下的季无休,她笔下的季无休虽然看似凶残狂妄不可一世,但也只因是和主角团立场不同,毕竟他有底线,有软肋,有自己坚持的东西,所以才会被打败。他的悲惨的结局是因为败给了自己,而非季怀谦。
可目下这个失去了韩淼淼的季无休就像是被剥夺了人性的一面,从未吸收过阳光的童年如何让他折射出哪怕一丝的光亮呢?他没有软肋,没有畏惧,哪怕是一切毁灭,也没有他在乎的东西。这样的人当然可怕。
那,她又怎么解释?韩淼淼彻底消失了,可她却还在啊?难道说,只是她笔下的那个韩淼淼消失了?那个拯救过季无休的韩淼淼消失了,书里没写的韩淼淼却依旧存在?
算了,韩淼淼真的不想想太多了,她现在唯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逃跑。
她不是季无休的白月光,而方才她在季无休面前还那么放肆,现在的季无休当然不可能容忍一个人在他面前这样这样嚣张,如果不跑,落到了季无休手中,难道就这么任他折磨吗?当然不可能。
蔑天峰不是单独的一座峰,方圆数百里,矮山连绵,且山上怪石嶙峋,荆棘遍布,路很难走。
上来的时候韩淼淼吃了不少苦头,一双细嫩白皙的手,手心被磨穿,露出里面白白红红的肉,她也不在意,随手撒了点药粉,扯了层布缠上后她便继续攀爬。可她不想,下山的路更是千难万险,许多爬上来时不觉怎样的陡坡自上望去全高的吓人,而且,上来时她有目标,就是高高的矗立云中的那座峰,可下去时她却没了目标,周围都是奇形怪状张牙舞爪的怪树,根本也找不见自己身在何方,每次摸到边界望出去时,所见到的风景都是不同。
这不由得让韩淼淼慌了,她觉得自己可能是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更要命的是她还丢了一只鞋,即使包裹上了厚厚的一层布,还是被扎了满脚血,很影响她发挥。
不晓得走了多远,韩淼淼扭头看了看那座屹立不倒的峰,叹了口气,随处捡了块石头蹲下。来的时候心情与此刻不同,她满怀欣喜与期待,自然就更有动力,可下去时她心如死灰,自然体力也不太能跟得上了。
不过还好,虽然路很难行,但这里至少还算清净,不用担心有哪只不长眼的妖魔打到这处,也不用担心会有谁盯上她这么一只填牙缝都不够的肉丝,起码可以安心。
熟料,她想安心,可季无休偏偏不让她安心。
神识铺散开来,那个快速移动的小黑点运动的越来越慢,视野拉近,季无休便看见那个瞧起来柔弱娇软弱不禁风的女孩子手中拄着一根棍,面色苍白的咬着牙在山中探路。
季无休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她一开始是怎么上来的?
这座蔑天峰是他来了妖魔界后才命的名,在他来之前这只是一座高高伫立在荒野间的一座孤峰,被矮山环绕且背靠死海,因着地处实在偏僻,也没什么资源,就算是妖魔也没有愿意在此处筑巢的。
清静惯了的人,本就不太喜欢吵闹,他也就随意选了这么一块远离众妖魔的地界。因着此处太过偏僻难心,他来了之后也只是开发了峰顶的一块地,下面他都没管,杂草也罢,荆棘也罢,路不用他走,他自然也不愿意花工夫修理。
可是韩淼淼不一样,她只是一个毫无慧根的普通凡人,曾经那样多的天材地宝都没有将她喂开窍,这样一具凡躯,又在陌生的异世,周围全都是凶残而又巨大的凶兽,她来找他,路还都是一步一个脚印的走过来的。
心中忽然有种顿顿的感觉,有点不得劲。
她来找到他,到底经历过什么?
他有点好奇。
视野再次拉近,季无休毫无顾忌地打量着这个看起来娇弱却又坚韧的女孩,她长而乌黑的秀发简单的束在头顶,用的是根朴素的布带。束起的乌发垂搭在肩颈处,细弱白皙的脖颈上是一道又一道的划痕,妖魔界的树木比人界高大数十倍,能划伤她的应该是丛生的杂草。
她抬袖沾了沾滑下的汗珠,手上缠着的白布被鲜血渗透,只是经过了简单的处理。
再往下看便是她缠着外衫的脚,同样的血已经渗透了外衫,而她另一只鞋也被磨得了个破破烂烂,蹬在脚上,只显寒酸。
不疼吗?
季无休纳闷地看着她,这样一个娇小的女孩子,娇小的让他怀疑他一根指头都能将她碾死,可是却在异世存活了这样久。
他想起他自小见过的女孩子们,她们大都是仙门世家的女子,自出生起便受天道垂爱,天生灵根,自小便被如珠如宝的养着,就是那样的女孩,哪怕是顽皮时磕了一跤,也要眼睛红上半天,通常需要仆人父母哄许久才能好。
韩淼淼的家世在人界应当不算差,可这样的女孩子不都是应该娇气的吗?她为何如此不同?
难道说,她是体内蕴藏着连他都察觉不到的能量吗?因为体质特殊,所以各种天材地宝都对她无效?
季无休想不通,便继续观察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