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掩耳盗铃似的咳了咳:“路上这么冷,夫君有没有冻着?”
沈千濯在她旁边坐下:“还好。”又忽然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皱眉,“怎么不擦干。”
“还没有来得及。”纪青菱眨眨眼睛,“要不,夫君你帮我擦吧?”
沈千濯顿了顿,从他爬到如今的高位多年,还从来没有人敢指使自己,不过饭都做了,擦头发也不算什么。
纪青菱撒娇,“只是擦头发,菱儿也可以给夫君擦!”
沈千濯哼了声,把毛巾夺了过来,嘴上还道:“到时候怕是怎么变成和尚,都不知道,”
他可是记得,当初在浣洗院,她给他挽发髻的事情。
突然被内涵的纪青菱:“……”
咳,她的手艺也没有那么差吧?
荷花已经识趣地退下去,还将门带上。看样子,爷今晚要留宿芙蓉院。
照此情况,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府上就会多出一个小公子、小小姐来呢。
灯火熄灭,锦被遮盖,无人诉嘤嘤。
情.到.浓.时,沈千濯空出一只手,抚摸了一下纪青菱的头顶。
“嗯?”
纪青菱勉强从青事中分出一丝神思,她缩在男人的怀中,感受着自己的发髻上.插.了一个东西,“是什么?”
“簪子。”
纪青菱没有多想,以为是今日买的众多簪子中的一支,复又主动留着男人的脖颈,沉于鱼.水中。
结束之前,沈千濯咬住纪青菱的耳尖,喃喃私语:“回来后,做我的正妻吧。”
窗外的天还未亮。
纪青菱睡的正熟,脑海中忽然响起系统的催促声。
【宿主,位面跨越的倒计时已经开启。】
纪青菱猛地睁开眼,清醒了。
她躺在沈千濯的怀中,头枕着对方的臂膀,脸贴着对方的胸膛,香味和男人身上淡淡的草药味相得益彰。
沈千濯还没有醒。
纪青菱没有吵醒他,她想起昨晚的事情,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然后拔.下.来一根簪子。
出乎意料,这是一根旧金簪,颜色已经暗淡,款式也颇老旧,不像是如今的东西。
她心有所感,忍不住一阵感动,随后轻轻仰头,亲了沈千濯一口。
—
大雪下了一夜,第二日,窗外银装素裹。
沈千濯醒来的时候,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
他怔了怔,目光看着头顶的帐幔,入眼空白一片。
过了会儿,若无其事起身穿衣,丫鬟闻声进来伺候,却发现纪青菱不在屋里。
沈千濯淡淡道:“夫人身体不适,去别院修养。”
可夫人昨晚分明还屋里,是什么时候离开府上去别院的?荷花犹豫:“奴婢一直在外间,没有听到声音……”
沈千濯目光冷冷看过去:“你在质疑我?”
“奴婢该死。”荷花低下头,不敢再出声质问,心中却忍不住担忧。
夫人,到底去哪里了?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沈千濯身体康健后,又恢复了皇宫沈府两点一线的生活。
几天后,皇上果然宣纪青菱入宫,因为来晚一步,并没有找到人。
沈千濯便将在沈府“养老”的叶神医推出去。
彼时,叶神医正醉醺醺地在吃叫花鸡,突然被皇上身边的大太监“请”到皇宫,吓得双股战战,差点儿老泪纵横。
像他这种惯于四处游历之人,最不喜欢被束缚,尤其他治好了皇上的病,皇上大喜,要封他为御医。
叶神医连连推脱,并在心中暗自诅咒暴露自己踪迹的人。
他也怀疑过沈千濯,但男人轻轻看了他一眼,叶神医就灰溜溜走了。
这日,沈千濯久违地打开机关,进入密室。
他已经一年未来,再次看到底下关着的疯女人时,甚至有点儿恍惚。
疯女人被挂在墙上,每隔几人便会有专门的人来给她送食物,让其不至于饿死,但也不会吃饱,每日的大部分时间,她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不是大喊大叫,就是对着虚空求饶。
今日也不例外,沈千濯看着她,怎么也无法将这个瘦到皮包骨的疯女人,与张牙舞爪、一句话便能克扣他饭食,决定他生死的李氏联系起来。
“别杀我,别杀我,我再也不敢了,东西都给你吃!”
沈千濯突然就觉得没有意思,他随手将鞭子扔到地上,离开密室。
很快,时间去过了一个月。
大年三十前一晚,沈府的人都发现,沈千濯的脸色变得奇差无比。
当天早上,他让众人准备了一场“侧正”之礼,一开始,荷叶荷花以为夫人要从别院回来,又激动又期盼,结果从清晨太阳升起到落下,夜幕笼罩了整个正堂,也没有等到纪青菱。
自从秀儿出事后,荷花和荷叶便成为了沈府的一等丫鬟,主子在正堂坐着,作为丫鬟,她们便不能休息,到后面,困得眼皮耷拉下来,红烛燃尽最后一滴蜡油,天边,听到几声鸡鸣。
荷叶打了个盹,迷糊中,她做了一个美梦,梦到夫人回来后,给她带了许多美食。
那些美食都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味道非常棒,夫人问她,如果开一个美食铺子,她愿不愿意去帮她经营。
荷叶一下子就吓醒了,她不愿意离开纪青菱的身边!
“奴婢,奴婢,夫人……啊!”
昏黄的光下,沈千濯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出来,他高大的身影将唯一一丝月光也挡住,荷叶看到了什么恐怖的画面,惊恐地后退,一直摔到地上,也忍不住擦着地面远离。
只见在她的前方,沈千濯正掐着荷花的脖子,将荷花整个人给提了起来。
“爷…饶…命!”
“她喜欢你们两个丫鬟,如果你们死了,她会不会回来?”沈千濯的声音空洞洞,仿佛山洞中的回音,虚无可怖。
闻言,荷花瞪大眼睛。
因为缺氧,她已经开始翻眼白,她听不懂沈千濯的话,但隐约知道是在说纪青菱。
夫人是主动离开的吗?
突然,沈千濯被人抓住衣裳往后拉,他回过头,发现是荷叶那个小丫鬟,对方哭得鼻涕和眼泪糊了一脸,即便害怕,仍旧试图阻止他:“夫人,夫人喜欢爷,一定会回来的!”
“她没有回来。”沈千濯冷漠地点出事实。
他给了她一个月的期限,但纪青菱并没有应约。
“夫人…夫人一定是有事情,被绊住了!”荷叶睁着眼说瞎话,“等解决完事情,夫人一定会回来的!”
她并不清楚纪青菱为何不回来,但为了救荷花,荷叶只能这样说,没想到瞎猫碰上死耗子,沈千濯的手松开了。
扑通一声,荷花落到地上,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捂住脖子剧烈咳嗽起来,荷叶扑过去,流着泪替她拍打后背。
沈千濯只淡淡看了一眼,又恢复了之前的冷静:“自己下去上药,不要让她看见。”
荷花:“…是。”
第二日,大年三十,一年中的最后一天。
肥料的实施,使得楚国的粮食大增产,国库丰盈,又有威武将军平定北疆战乱,百姓得以安居乐意,举国上下可谓歌舞升平,
加上皇上病情好转,因此便在这一日于宫中设宴,款待自己的臣子,与民同乐。
沈千濯扫掉肩头的雪,出门前,望着沈府门口厚厚的雪,留下遗风。
他早早到了皇宫,照例先去拜见皇上,当初推举叶神医的缘故,皇上对沈千濯那一点点不满又消失,看见他后,笑呵呵道:“爱卿来了,听说昨日爱卿行了侧正之礼,今日可有将夫人一起带来?”
沈千濯垂下眼:“纪氏身体不适,怕冲撞了贵人,且微臣有私心,便让其在家中休息,还请皇上饶命。”
“呵呵,想不到你也有今天这样。”皇上大笑,对他来说,臣子有牵挂才是好事,无欲无求反而不好把控。
君臣简单聊了几句,之后便一同去宴席上。
因为沈千濯地位的上升,许多墙头草官员不免开始动了巴结的心思,期间一直过来敬酒,沈千濯偶尔喝一杯,大多数时候理都不理,这让众人又是头疼,又是恨得牙痒痒,半晌,只能在心底咒骂一声,呸,看看其他官员,个个携带家眷,唯独他孤身一人,真是活该啊!
皇上的宴席,众人不敢提前退席,一直到三十的夜晚,沈千濯才坐上马车回府。
刚到门口,遗风便沉默地过来。
沈千濯指尖微顿,话已出口:“回来了?”
遗风一愣,才明白沈千濯是在问纪青菱,他摇摇头:“是密室的疯女人。”
沈千濯眼中的一点点期待消失,迈开步子继续往前走,不怎么感兴趣地问:“她怎么了?”
“死了。”
脚步忽又停下,沈千濯回过头,眼神黝黑:“什么?”
遗风低头:“今日下人去密室送饭食,发现她已经断气,看尸体的僵硬程度,是昨晚死的。”
死了?
沈千濯眯起眼睛,不敢相信。
直到他随遗风去,亲眼看见了李氏的尸体。
十几年来的饥一顿饱一顿,李氏已经瘦的皮包骨头,昔日记忆中能轻易将人打倒的形象,眼下渐渐和现在躺在地上的瘦弱女人重合。
这么弱的一个女人,当年他是如何被欺负的呢?
沈千濯忽然回想到那段记忆,沈家被逃出来的人贩子灭门,李氏侥幸逃过一劫,却认定事情是他做的,想要杀掉他。
也是那时候,纪青菱彻底消失了。
后来,他找过很多地方,却始终无法找到,最后才相信了纪青菱所说的事情。
她或许真的是来自于另外一个世界,一个他永远无法到达的地方。
所以,她若选择不回来,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沈千濯捂住胸口,忽然觉得很疼。
行了侧正之礼,以后,她就是沈府唯一的夫人。
他甚至还没有告诉她,自己……心悦于她。
表情紧绷着从密室走出去,脚步恍惚,甚至没有看到前路,这让身后的遗风颇为担忧。
怎么感觉,大人有些不对劲呢。
事实证明,这并不是错觉,因为沈千濯差点一头撞到柱子上。
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遗风欲言又止,不知该不该说什么。
“夫君!”
就在这时候,夜色里突然传来一个娇俏的声音。
如此,遗风见到失魂落魄的沈千濯仿佛吃下灵丹妙药,恢复精神,猛地抬起头。
虽隔百米,沈千濯依然一眼看到院子门口,纪青菱带着两个陌生的中年男女,在笑着和他打招呼。
绷着的心情倏然展开,李氏死掉后的压抑,也在这一刻豁然飘散。
她回来了。
沈千濯张开双臂,抱住了那个跑过来的女人。
“回来了。”
“嗯,菱儿这段时间好想夫君啊,以后再也不回来去了。”纪青菱用脸颊蹭了蹭男人的胸膛,撒娇道。
“真的?”
“当然了,因为我把我爸妈也带过来了!”
纪青菱从沈千濯怀中抬起头,转身朝着不远处的两个陌生男女,炫耀道:“爸,妈,这就是我给你们找的女婿。”
“哎哟,是个大帅哥哦!”
只听那个和纪青菱有五六分相像的女人激动道,“小菱说你给我买了一大堆衣裳和金簪,在哪呢?”
沈千濯:“……”
他忽然笑起来,笑着笑着,又忍不住将纪青菱再次抱住。
紧紧的。
再不分开。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