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蜚语最是不可控,真传出去, 苏闻琢也没办法。
翠莲点了点头, 又听见方氏说起俞韶华,赶忙道::“夫人真是与少爷母子连心,刚刚大少爷从国子监捎来话了, 过两日便回府。”
“华儿总算是回来了,你去叫李管家派人将他的院子再仔细打扫一番。”
方氏听见自己的嫡子要回来了,眉目都舒展了一些,她这个嫡子在国子监交的朋友都是些世家公子,若是日后入仕为官,有了帮衬定会平步青云,比俞老爷要有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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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景院中这件事消息传得很快,俞美琴自然也听了一耳朵。
屋子里,她轻轻扭着帕子,眼睛一转,起了些其他的心思。
自从上次在冯府丢了人,俞夫人就让她在府中待着不许出去,说是至少得等那些世家小姐们将她丢人的事情淡忘了才能重新带她去各府上走动。
平白错失了这么多个进入上层圈子的机会,俞美琴心里恨得痒痒的,却找不到由头去找苏闻琢的麻烦。
听到这个消息,她问了一句:“苏闻琢没有找俞景闹?这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俞景若是没默许那丫鬟哪会有这样的动作。”
她身边的荷香摇了摇头:“不仅没找,好似听说和三少爷的关系还更好了些。”
“竟然是这样?”俞美琴喃喃自语了几句,突然又道,“我让你盯着苏闻琢院子里的人,盯得怎么样了?”
荷香:“这些日子三少奶奶都没出那个小院子,她身边的两个丫鬟偶尔会出去采买些东西,今日那个叫青黛的就出去了。”
“回来了么?”
“还没有呢小姐。”
俞美琴想了想,招了招手,在荷香的耳边吩咐了几句。
荷香不敢怠慢,应了一声就去办了。
俞美琴重新躺到贵妃榻上,眼里一副跃跃欲试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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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氏院中的消息,之前苏闻琢有让阿太注意打听。
用了早饭后,阿太避着人抽了个空闲来找苏闻琢,将他今日打听到的消息跟苏闻琢说了。
苏闻琢眯了眯眼睛:“你是说大少爷要回府了?”
“是的三少奶奶,也就过两日的事,李管家已经吩咐人去打扫望景轩了。”
“好,我知道了。”苏闻琢点点头,又问,“那个玲儿上午去找李管家之后怎么样了?”
“回三少奶奶,玲儿被李管家带到了夫人的院里,好像以后就留在夫人那处了。”
苏闻琢嗤笑一声:“俞夫人倒是舍不得扔,怕不是日后还有用。”
让阿太下去后,泽兰忍不住问:“三少奶奶,这个丫大夫人留着还有后招?”
“方氏用上这么个下作的伎俩无非就是离间我和俞景的关系,再坏了俞景的名声,现在原定的计划没达成,人却还留着,这事确实是还没完。”苏闻琢冷声道。
泽兰一听,有些担忧了:“那少奶奶,我们要如何是好?”
苏闻琢没说话,她微微皱着眉头,起身在屋子里走了两圈。
脑子里想着方氏可能做的事情和可以应对的对策。
过了一会,她停了脚步。
“将朝生叫过来,我有事吩咐你们。”
朝生很快便来了,苏闻琢低声跟他们说了些什么,两人纷纷点头。
苏闻琢吩咐完又想了想,补了一句:“这件事你们今日就马上去办,宜早不宜迟,在这上头若是没有抢占先机,那之后说什么都是吃亏了。”
“知道了三少奶奶。”
待他们人走了,苏闻琢踱着步子到了软塌边上坐下。
如今已是入夏,午后的天气难免有些燥热起来。
她每到这个季节便越发的惫懒,多半时候就是在院子里找一处阴凉的地方,将摇椅一搬,往上一躺,一下午什么也不做便过去了。
但今日有些不同。
之前听了阿太的话,苏闻琢想起了俞韶华这么一号人。
俞韶华是俞府的嫡长子,比俞景大两岁,今年已是二十了,但他的才学却不若俞景出众,考了两次乡试才得以拿到明年会试的机会。
但俞老爷依然对这个儿子寄予厚望,苏闻琢记得,上一世,俞老爷甚至想让俞景作弊,将他的卷子写上俞韶华的名字。
俞景讥笑了一番他的异想天开,在会试时一举拿了个会元,一时风头无两,但不知为何,殿试中俞景却未中状元。
这件事让之前一直被俞景压的抬不起头的俞韶华放肆嘲讽了他一番,但俞景丝毫不在意。
上一世她常年待在院中并不出去走动,与俞韶华没有什么交集,但方氏那般教出来的,多半跟俞美琴一样,不是什么好人。
苏闻琢今日没去外头休憩,就是在屋子里细细想着上一世发生的一些事情,她想看看哪些会对俞景有帮助。
重来一世,如果可以,她也想让俞景不要走的那么辛苦了。
这边苏闻琢在想着事情,不多时青黛走了进来,递给了她一个盖着布的小绣筐。
“三少奶奶,您让去锦绣坊挑的丝线我买回来了。”
苏闻琢回过神来,将绣筐接过,余光瞥见青黛的袖子,随口问了一句:“袖口怎么脏了?”
青黛闻言看了看,伸出手边拍边道:“还不是那位四小姐,说不过您就来找我们下人的茬,刚刚我回院的路上碰到她,她狠撞了我一下,我没注意便摔了一跤。”
苏闻琢也替她拍了拍:“她如今没有由头来找我麻烦,想来是想在你们身上发泄发泄,以后若是她做的过分了,你便来找我,我替你们撑腰。”
青黛笑着应了一声是,苏闻琢将盖在绣筐上头的小方布掀开,却突然眯了眯眼睛。
“这是什么?”
“少奶奶你说什么?”青黛没反应过来,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只见一捆一捆的线整整齐齐的摆着,还有一些崭新的缝绣用的工具,没看见有什么啊。
苏闻琢却从里面捻了两个东西出来,凑到眼前仔细看了看。
“是耳坠子。”
两个银质镂空莲纹的耳坠,很普通,不是什么稀罕物,但是不应该出现在刚买回来的绣筐里。
还没等她细想,泽兰突然匆匆进来,对着苏闻琢道:“三少奶奶,四小姐来了,还说青黛偷了她的东西,要来搜她的身!现在拐个雕花门就到了!”
这一句话的功夫,苏闻琢便明白了,俞美琴见她这下不了手,开始算计她的丫鬟了。
她来的时间着急,跟青黛前后脚的功夫,就是怕她想找了法子处理了这耳坠。
现在扔出去已经来不及,指不定俞美琴就在外头等着呢。
苏闻琢冷哼一声,当下将自己耳朵上原本的坠子取下来让泽兰放好。
然后又细看了两眼俞美琴的耳坠,一抬手,直接戴到了自己的耳朵上。
青黛觉得自己这次给少奶奶添了麻烦,当下就有些慌了,怕苏闻琢给俞美琴抓到把柄。
苏闻琢安抚的拍拍她的手:“不慌,小伎俩而已,我应付的过去。”
她这边耳坠子刚戴好,俞美琴人离屋门口也就只有两三步路了。
等她带着丫鬟趾高气扬咋咋呼呼的进了屋里,就看见苏闻琢正坐在桌前,慢条斯理的翻着一本书,桌上摆着一个绣筐,盖着小方布,好像还没揭开过。
俞美琴当即心里就觉得,这次她定能好好整一整苏闻琢了!
坐实她身边的丫鬟偷了主子的东西,若是闹大些,苏闻琢想保都不占理。
她想看的就是苏闻琢这个高高在上的侯门贵女吃瘪的样子。
苏闻琢听见声音,抬头看了她一眼,微微笑了一下:“四小姐今日这么闲啊,都逛到我院里来了。”
俞美琴不听她的冷嘲热讽,只哼一声:“苏闻琢,我今天也不是来找你的,你的丫鬟偷了我的坠子,这可不是小事,在我们府里,手脚不干净都是要发卖了的。”
“四小姐这话说的我都有点不明白了,怎么就是我的丫鬟偷了不是别人的丫鬟呢?”
苏闻琢放下书,单手撑着脸,也没站起来,就这样斜斜看过去。
俞美琴就等着她这句呢,当下朝身边的荷香扬了扬下巴。
荷香站出来道:“刚刚在路上这个丫鬟撞了我们小姐一下,之后我们小姐带在身上的耳坠子就不见了,不是她还能是谁!”
苏闻琢挑眉:“我先不说四小姐的耳坠子不戴在耳朵上反而揣身上是个什么癖好,单凭我的丫鬟撞了一下就说她偷了东西,属实是有点牵强了吧。”
她终于站起身,走到青黛身前站住:“我好说也是她的主子,若是平白让自己身边的下人受辱,日后我这主子还如何服众?”
“我懒得与你废话,”俞美琴知道她说不过苏闻琢,当即便朝后一挥手:“给我搜!”
苏闻琢却猛地一拍桌:“我看谁敢!”
第27章 窈窈放心
苏闻琢这一拍桌的气势很足, 然而她越是这样,俞美琴就越是觉得她想强行遮掩,于是飞快朝荷香使了个眼色。
荷香会意, 趁苏闻琢注意力不在她身上, 突然蹿上前将桌上的绣筐拿了过来, 一把掀开小方布。
苏闻琢的嘴角划过一抹微不可查的笑。
俞美琴见荷香掀了布,得意的大声道:“苏闻琢你睁大眼睛给本小姐看看清楚了!这里面不是……”
她话还没说完,却见荷香脸色有异, 后半句给梗在了喉里。
荷香急急的冲她摇着头,压低声音凑到她旁边:“小姐, 没有!”
“怎么可能?!不是明明……”
注意到苏闻琢正看着他们, 俞美琴堪堪住了嘴,脸上憋得青一阵红一阵的,却还是不死心的抢过绣筐亲自翻了一遍。
苏闻琢笑眯眯的看着她, 柔声道:“四小姐刚刚说明明什么?”
绣筐里确实什么都没有, 俞美琴恨恨的将绣筐一扔, 却不放过青黛。
“你这丫鬟今天你让搜也得搜, 不让搜也得搜!阿木,去搜身!”
让一个小厮来搜一个丫鬟的身, 这就是在明晃晃的对苏闻琢挑衅。
苏闻琢嗤笑一声,将青黛护在身后,朝外头喊了一句:“朝生!”
笑话,在她的院子里趾高气昂的, 好像她没有人似的。
朝生看着俞美琴来者不善, 早就在外头等着了,听见苏闻琢叫唤,连忙带人进了屋。
少爷还在国子监, 他们少奶奶可不能在府中受了欺负。
好在之前苏闻琢去外头买了一批人回来给朝生调、教,如今也小有所成了,几个人站成一排倒也挺有气势。
俞美琴是真没想到苏闻琢的院子里竟然一下多了这么多人,而且都面生的很,一看就不是俞府的人。
卖身契若是不在李管家手里,她可就捞不着好了!
但俞美琴不甘心就这样算了,正准备咬牙来个硬碰硬,身边的荷香突然惊呼一声:“小姐,你的耳坠!”
“哪儿?”俞美琴边问边朝着丫鬟指的方向看过去。
倏然发现她的耳坠正服服帖帖的戴在苏闻琢的耳朵上?!
俞美琴不知道苏闻琢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她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她指着苏闻琢大喊:“苏闻琢,你还说你的人没有偷?你耳朵上现在戴的就是我的坠子!果然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还侯府贵女呢,不过是个小偷罢了。”
俞景一踏进内院里就看见主屋门口围着一圈人,俞美琴的声音落在他耳朵里。
他蹙了蹙眉,舌尖抵住唇角,狭长的眼睛翻涌过一抹暗色。
苏闻琢像是没听见俞美琴刺耳的话,兀自抬手摸了摸耳朵,笑的艳丽无双。
她的声音娇软,却透着冷意:“四小姐,这耳坠明明是我的,你这平白污蔑,一桶脏水泼到我身上,我可是能告官的。”
“你胡说八道,这就是我丢的那个坠子!”俞美琴万万没想到苏闻琢还会睁着眼睛说瞎话。
苏闻琢笑了一声,漫不经心的看着她:“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它现在戴在我的耳朵上不说,难道还刻了你的名字不成?”
这耳坠是镂空的,想要刻字更是难上加难,苏闻琢之前便看过,才将它戴着。
俞美琴被苏闻琢问了个正着,一下竟然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这耳坠不是什么值钱的,她舍不得拿那些贵重的当做诱饵,是以挑了个平日里不怎么喜欢的,哪里还会刻名字,就连看见她戴过的人都没几个。
她只是没想到苏闻琢会这么做,将坠子戴到了自己耳朵上。
俞美琴咬了咬牙,想到刚刚脑海里闪过的,急中生智说了一句话:“虽然这上面没有我的名字,但你说它是你的?平日里你戴的珠钗首饰哪个不是宝石玛瑙的金贵玩意儿,这普通银饰哪入得了你三少奶奶的眼?”
苏闻琢没想到俞美琴这个时候反倒还机智了一会,若是沿着这细想下去,确实会出入的有些明显。
她正想着怎么不动声色的圆过去,屋外突然传来俞景的声音。
“怎么,现在连我为我夫人买一个首饰,俞府都要置喙了?”
苏闻琢没想到俞景今日这么早就回来了,看着他眼睛都亮了一下,娇软的叫了一声:“夫君。”
与刚刚跟俞美琴对峙时凌厉冷然的气场全然不同。
小院的下人见了都不由的在心里感叹:今日又见着了一次夫人变脸呢。
俞景进了屋,牵住她的手将她微微拉至身后,刚想继续说话,便感觉到挨着他的少女顺势将小手一根一根的缠进他的指缝间,与他十指相扣。
宽大的掌心里是温软的触觉,留下指尖蹭过时带来的酥麻。
俞景在心里叹了口气,微微侧颜,垂眸看了苏闻琢一眼。
苏闻琢装作无事发生,还撇了撇嘴看他:“俞景,我被人欺负了。”
声音里都透着几分泫然欲泣的委屈。
俞景刚刚早已将她与俞美琴的对峙尽收眼底,眼下再瞧着她对自己撒娇,心里无奈,却又觉得有几分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