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惋倒是赞同地点了点头。
幼时在宫里时,每逢宫宴,那些带着女儿入宫的,都让女儿们来同她说话,后来太后不在了,大家认为她没了倚仗,往日里和她交好的姐妹中,有几人同她便不复之前的热络。
后来皇上将静和长公主的府邸赐给她,那些人再想同她交好时,她自己便知道了,他们不是想和她交朋友,他们只是喜欢她这个长安郡主的身份,和她能带给他们的利益而已。
如今温顾是皇上眼中的红人,她是温顾的夫人,以后像这种应酬的场合,是少不了的。
“半香,命人备车,稍后去钱尚书府上。”萧惋将钱夫人的帖子拿在手里。
“是。”
*
萧惋到的时候,门口的小厮认出了平南侯府的马车,毕恭毕敬地接萧惋下了马车,进入府内便有丫鬟为萧惋引路。
“哎呦,长安郡主可算是来了。”钱夫人正和其他夫人坐着聊天,看见萧惋的时候,立刻起身,笑吟吟地走到萧惋面前,福了福身。
萧惋微笑回礼,又和其他夫人们打过招呼,被钱夫人拉着坐到了她身边。
“前几日便想请长安郡主到府上一叙,可是一直没有机会,今日请了京城最有名的戏班子,便想着请长安郡主过来,您没来的时候,我害怕您不赏脸呢。”钱夫人说话时一直拉着萧惋的手。
萧惋笑着说:“钱夫人严重了,我家将军公务繁忙,平日里我一个人在家里也闷得慌,接到钱夫人的帖子,我心里欢喜,可算是有机会见过各位夫人,也能解解闷。”说完,丫鬟奉上茶,萧惋借着喝茶的动作将手从钱夫人手中抽出来。
喝茶的功夫,萧惋偷偷打量着几位夫人,除了钱夫人之外,今日来的还有六位夫人,她都是认识的,其中三位还带了自家府上的女儿来。
“郡主愿意来就好。”钱夫人说完,转头对人说,“来人,把戏单子呈上来,让郡主先点几出。”
“还是钱夫人先点吧。”
“先点后点都一样,郡主您先点过,我们再点。”
听钱夫人如此说,萧惋也不推辞,但毕竟是到人家做客的,也不好出风头,只点了两出热闹的,便将戏单子递回给丫鬟。
钱夫人点戏的时候,另一位夫人说:“郡主真是年轻,气色也好,看得我们好生羡慕,大婚那日,温将军骑马赶回的场面,外头可是传了好几日呢。”
“是啊,真让人羡慕。”其他人纷纷附和。
萧惋视线在大家身上扫了一圈儿,微微低头笑,大家还以为年轻人脸皮薄害羞了,又是一阵打趣。
“人家小夫妻两个新婚不久,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可不像我们,已经人老珠黄了。”钱夫人叹了一声。
“可不是,前几日我家那位又抬了位姨娘进门,今年已经第三个了。”
说话的那位夫人萧惋认识,她丈夫是工部尚书,姓杨,正是之前在丞相府帮着郑茗薇说出温顾流连青楼的杨小姐的母亲。
“男人嘛,不都是这样。”其他夫人们便就此话题聊开,言语控诉着男人喜新厌旧的劣根性,感慨自己年华不在,容颜老去。
这样的话题萧惋自然是说不上话的,便安静看戏,过了一会儿,那些夫人们的话题又聊到了子女身上,互相恭维谁家的儿子在国子监怎样了得,谁家的女儿在哪家的宴会上出了风头。
萧惋一边看戏一边留意着夫人们的对话,身边的钱夫人忽然说了句:“家家都希望儿女能有个好前程,可是我只求自己的孩子一生健康平安。”
杨夫人点头说:“是啊,太子出了那样的事,真让人不忍,我便只希望一双儿女无灾无痛,一生顺遂。”
钱夫人转身看向萧惋,“对了,听说郡主昨日去宫里看望太子了,不知太子情形如何了?我听我家大人说太子已经几日不上朝了,心里真不是滋味儿,太子年纪轻轻,怎么就出了这样的事呢?”
其他几位夫人听了钱夫人的话,也不聊天了,眼睛都盯着萧惋,一时间,台上唱的戏词倒是听得一清二楚。
萧惋垂目,手指在手帕上缠了两下。
她昨日刚进宫,今日钱夫人便迫不及待地请她上门,她还奇怪呢,明明她和钱夫人之前并无往来,温顾和钱尚书也没什么交情,怎么钱夫人看见她像看见失散多年的女儿似的。
“昨日,我进宫时,太子殿下正在休息,我不方便打扰,但是和太子妃说了会儿话,太子妃说太子殿下是积劳成疾,又不重视自己的身体,这才倒下了,不过也只是咳疾而已,是太医叮嘱太子殿下不要太过操劳,不宜上朝。”萧惋语气淡淡地说。
“原来是这样,那我们也能放心了。”钱夫人笑着看了看其他人。
“是啊,太子殿下没事我们就放心了。”杨夫人紧跟着说。
萧惋不再说话,继续看戏,可是钱夫人却一直搭话,“郡主,太子的病当真不严重?”
“怎么,钱夫人希望太子的病很严重吗?”萧惋反问。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了,只是我也是母亲,而且人上了年纪,便容易心软,太子和我儿子年龄相仿,我一想到太子生病,心里就难受……”钱夫人说着,脸上尽是悲戚之色。
“钱夫人,我又没有儿子,恕我不能感同身受了,不过钱夫人大可去皇后娘娘面前去说,正好替皇后娘娘关心一下太子的状况。”
“……”钱夫人脸一垮,转头看戏了。
说了这么多,萧惋只觉得心烦意乱,她还真不适合这种场合的应酬,一想到将来她要频频参加这样的场合,心里更烦闷了。
正心烦着,杨夫人忽然问:“郡主,温将军这次从北羌回来,可有受什么伤?”
萧惋没反应过来,顺口问了句:“什么伤?”
对上了杨夫人的视线,萧惋端起茶杯说:“哦,这次去北羌,将军未损一兵一卒,智取十座城池,自然是没有受伤的,杨夫人这消息是从哪儿听来的?”
“就是今日来的路上,在街上听人说的,刚好想起来就问了一句,郡主可别放在心上。”杨夫人笑笑说。
萧惋微微蹙眉,今日台上唱戏,台下也唱戏,被迫当了回戏中人,可真是一点意思也没有。
*
钱夫人盛情留萧惋用晚膳,萧惋婉拒了。
回到府中,温顾也没用膳,“知道你一定会回家吃,所以特意等着你一起。”
萧惋坐定,用手帕在脸旁扇了几下,“他们请我去,无非想知道太子的病情而已。”
“你怎么说的?”
“自然是不能直说太子病危,只是说太子要好好休养。”萧惋虽然不懂朝政,但也不是傻子,“这些夫人们都是替自己丈夫来探听的。”
“聪明,现在很多大臣都觉得太子快不行了,准备另找大树来靠。”温顾看着萧惋的目光带着欣赏。
“什么意思?”
“睿王要回京了。”
皇上在太子六岁的时候便立了太子,其他皇子一到成年都去了封地,没有皇命不得回京,可是现在睿王却私自回京了。“
“可是睿王怎么知道太子病危的事,难道睿王在宫里有眼线?”萧惋想到这儿,心中一惊。
毕竟幼时,她觉得几位表哥关系很好,如今太子一出事,睿王便回京,若真的是为了太子之位,手足相残,便过于残忍了。
“吃饭吧,等睿王到了京城,便什么都明白了。”温顾夹了一块鱼,细心地挑好刺,将鱼肉放到了萧惋的碗里。
第30章 三十枝
萧惋又想起看戏的时候, 杨夫人无意间问温顾是否受伤,她便也问了一句,“你去北羌, 可有受伤?”
温顾挑眉看了萧惋一眼,“我都回来这么久了, 你现在问,是不是有点晚?”
“而且,你又不是没看过,我身上有没有伤, 你不知道?”
“……”萧惋差点噎住。
成亲那晚, 在萧惋再三要求下,温顾把床头最后一盏灯也熄了, 两人在黑暗中谁也看不清谁, 她紧张地两只手一直抓着被子, 直到结束都没碰过温顾一下, 所以也不知道温顾有没有伤。
不过要是受了伤, 应该也不能这样那样。
“不说算了。”萧惋不自然地眨了眨眼。
温顾轻笑一下, “在外头听谁说什么了?”
他知道,萧惋忽然这么问, 绝不是突然关心他, 定是在外听了什么。
“今日在钱府,杨夫人问的。”
“工部尚书杨义隆的夫人?”
萧惋点了点头。
工部和户部两位尚书,一直以来便相互勾结,敛了不少财, 这次钱夫人请大家听戏, 杨夫人问的便是替钱夫人问的,最终想知道他是否受伤的人, 恐怕是户部尚书钱峰。
钱峰一直怀疑,之前夜闯钱府的是他,但是他伪装的好,钱峰没有证据,如今便想通过萧惋来探听。
不过那件过去那么久了,他腰腹的伤口也早已经长好,就算萧惋看见了也没什么。
“哪个武将没受过伤,只要要不了命,都是小伤。”温顾说。
萧惋听了,心中有些担忧,这么说,温顾确实受过伤了。
也不知道伤在哪里,严不严重。
*
晚上,萧惋沐浴过后靠在床头看书,温顾自去屏风后面沐浴,萧惋目光落在书上,但是许久没翻页,她根本看不进去。
听着屏风后面的水声,萧惋抬头看了一眼,目光在书上和屏风之间转了几回,还是抑制不住心中的好奇,轻轻将书放下,蹑手蹑脚下了地。
怕有响动,萧惋没有穿鞋,轻手轻脚,慢慢走到屏风后面。
她想偷偷看看温顾身上到底怎么伤的。
温顾是习武之人,听觉灵敏,在萧惋靠近的时候便有所察觉,只是不知道萧惋要做什么,等萧惋到了屏风后面停下脚步,温顾无声勾起唇角。
“夫人还有偷看男人洗澡的癖好?”
萧惋被这声吓得后退一步,心口狂跳。
她只看见浴桶上面露出一个脑袋,其他的什么都没看见呢。
温顾说完起身,只穿了裤子就往外走,“夫人想看直说便是,你我夫妻,何须偷看。”
“啊!”萧惋见温顾光着上半身走出来,上面还有未擦净的水滴,她慌得急忙用手捂住眼睛转过身去,“你……你赶紧把衣裳穿好,简直不知羞耻!”
“我不知羞耻?是谁偷看我洗澡来着?”温顾轻笑一声说。
“我……”萧惋无从辩解,支支吾吾,“反正你赶紧穿好衣裳。”
“热,不穿了。”
“不行,夜里天凉,染了风寒怎么办?”萧惋脸红,随口说个理由。
“不如夫人帮我穿?”温顾的声音近在咫尺,萧惋一下子睁开眼睛,看见温顾已经穿好了衣裳,眼含笑意地看着她。
“你!”萧惋知道自己被戏弄,气极,推了温顾一把,自己气呼呼地上床继续看书去了。
温顾看着萧惋不想理人的样子,也不逗她了,正色说:“我知你想看看我身上的伤,只是伤口可怖,我怕吓着你。”
萧惋没好气,“还能有你的脸吓人吗?”
知道她现在心里有气,温顾坐到萧惋身边,“我不该逗你,别生气了,你想看什么都给你看。”
萧惋转过身子,背对着温顾。
“真不想看?刚刚你推我那一下,是处旧伤,恢复得不好,现在有些疼。”温顾捂着胸口皱眉。
听他这么一说,萧惋立刻将书放下,转身道:“你没吧?让我看看。”
直接将温顾领口扒开,萧惋见温顾胸口好好的,别说伤口了,连一丝疤痕都没有,知道定是温顾又在戏耍自己,刚欲发火,温顾就将衣裳往下一拉,露出自己腰腹处的伤。
伤口本就深,且温顾受伤之后强撑着上朝,伤口裂开许多次,现在虽然已经愈合,但是留下的疤看着十分狰狞。
“这……”萧惋觉得这伤看着不像旧伤,但也不像是在北羌伤的。
“就是在桃花林见你那一日前夜伤的。”温顾也不隐瞒萧惋,把自己受伤的经过全都说给她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