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为他不回答是不愿意留名,并未追问,可是后来几日她在府中每每想起那人的容貌、声音和举止之间的温柔,都后悔当日为何不多问一句。
再后来,正当她绝望,以为两人以后再也没有机会见面的时候,她收到了一封信。
“刘小姐,不知你的伤好了没有,当日离去匆忙,后来想起,觉得自己撞了你却不闻不问,实在有失君子风度,不过我有事要离开京城了,以后你若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给我写信,寄到此处便可。”
后面留下了地址,还有署名,萧瑜。
看过信后,刘茵茵又惊又喜,喜的是,那个人还记得自己,惊的是,萧瑜,是睿王殿下的名讳。
第33章 三十三枝
回府路上, 萧惋心中惦记着南方大旱的事,温顾一直在救济南方受灾的百姓,那么这次南方大旱, 想必温顾也定是会想办法帮南方百姓度过难关的,只是如今府上存银不多, 温顾若是急需用钱,想必周转不开。
回到家中,萧惋急忙去找温顾,却被下人告知, 温顾还没回来。
换做平常, 温顾早就回来了,怎么今日这么晚了还没回家?
不过萧惋只是在心中有片刻疑惑, 想到温顾可能被公务耽搁了, 又释然了。
*
温顾在回家的路上, 收到了王陵的消息, 说是春风楼那件事有眉目了。
就在萧惋在家等他的时候, 他正和王陵在春风楼寻老鸨问话,
一般来说,像春风楼这样的地方, 里头的姑娘大半都是被老鸨“买”回来的, 所以这里的老鸨都有“买卖”的门路。
上次温顾和王陵在春风楼寻人未果,便给老鸨留下了一笔数目不小的银钱,让老鸨帮着找人。
老鸨看在钱的份儿上,也费了不少心力, 真被她找出了点东西。
“两位贵客, 按照你们说的,十年前在京城走失的六岁小丫头, 肩膀有一块红色胎记,确实有这么个人,曾经被卖到了我们春风楼,不过她在到了春风楼的第三天就跑了,我们买那个丫头可是花了大价钱的,就是看中那丫头长相不俗,准备培养成花魁的,她跑了之后,我们一直找了很久都没找到。这件事过了十年了,我费了大力气才打听到,当年明澜河下游曾打捞出一个女童尸体,肩膀上正好有个红色胎记,想必就是那丫头不假,二位,你们要找的人,恐怕早就不在人世了。”
听老鸨说完,温顾和王陵对视一眼,两人表情都很凝重。
温顾知道,他们的那位朋友,定是不想听到“死了”这个结果。
“当年看见尸体的那人可还能找到?”温顾问老鸨。
“十年了,谁知道那个人去哪儿了。”老鸨摇了摇头。
“那可有报官?”
“应该是报官了的,大白天的河里捞出个尸体,肯定得报官啊。”这句回答老鸨只是猜测,并不十分肯定。
该问的都问了,出了春风楼,两人告别,温顾想着明日要去官府找找有没有关于那个小女孩的卷宗。
回到家,夜已经深了,温顾见卧房还亮着灯,推门进去,只见萧惋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拿着书,坐在书案前,头一点一点的,眼睛已经闭上了,显然已经睡着。
温顾轻手轻脚上前,将书从萧惋手中抽出来,萧惋睡梦中身子一歪,正好靠进温顾怀里。
温顾将人搂住,俯身抱起萧惋回床上。
萧惋一心等温顾回家,并未睡实,被温顾这么一抱,嘤咛一声,人醒了。
“你回来了。”萧惋揉了揉眼睛说。
“嗯,怎么还没睡?”温顾把萧惋抱到床上。
刚醒来的萧惋有点懵,一时间没想起自己要和温顾说什么,反而是闻到了温顾身上的脂粉气。
“你别动。”温顾放下萧惋便想起身,被萧惋一把拉住。
萧惋凑近,仔细闻了闻温顾身上的味道,确实是女子才会使用的脂粉味道。
“你去哪儿了?”萧惋攥着温顾衣裳前襟,人完全清醒了。
“有些公务没处理完,所以今日回来晚些。”温顾还没意识到问题在哪儿。
“公务,你去哪儿处理公务了?”
温顾察觉到萧惋语气不对,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衣裳。
他在春风楼留的时间有点长,虽然他并未和里面的人有所接触,但是身上也沾染了里面的味道,只是他自己一路回来并未想到这个问题。
不过很明显,萧惋察觉了。
“我……”温顾有些犹豫。
他的那个朋友身份不宜告诉萧惋,且这件事也不适合让萧惋知道,若是直说自己去了春风楼,那萧惋必定更加生气。
见温顾支支吾吾不直言,萧惋更加觉得温顾不对劲。
难道他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
可是明明几日前,他们还做了很亲密的事。
“温将军,我们可是说好的,成亲五年内,不许纳妾,养外室更不可以,温将军该不会是言而无信之人吧。”萧惋板起脸,声音也冷。
温顾知道萧惋误会了,可是又无从解释,最后只说出三个字,“我没有。”
说了和没说也没什么差别。
“画扇,打水让温将军沐浴。”萧惋扬声,画扇带着几个小丫鬟拎着热水鱼贯而入。
萧惋实在是受不了温顾身上的味道,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从小到大,她都没生过这么大的气。
她以为,她和温顾能做到相敬如宾,但似乎这只是她的自以为是。
“你去书房睡吧。”温顾洗好后,萧惋背对着温顾躺着,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身后的人站了一会儿,似乎叹了口气,没说什么,转身走了。
*
萧惋气得一夜没睡。
第二日,将军和夫人分房睡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平南侯府,每个人都能感觉到两位主子心情不好,做事的时候比之前更加小心,生怕在这个时候触了两位主子的霉头。
管家见此甚是忧心,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将军会睡书房,可是将军被夫人赶出来,都不为自己争辩一句,显然是将军自己的错。
既然错了,就要认,认错之后,还要哄,要不然以后天天分房睡,怎么生孩子?
管家有心想要劝劝将军,正好今日将军休沐,他一早便去书房找将军,却没找到人,一问下头的人,将军天没亮就出去了。
温顾去找王陵了。
他昨夜在书房那个矮塌上蜷缩了一宿,实在是难受,虽然他之前也有在书房睡的时候,且现在是夏天,不至于冷着冻着,但是他已经习惯了睡在身边有萧惋的床上,习惯了每日一睁眼就看见萧惋靠着他的胳膊睡得香甜的样子。
天还没亮,王陵被人叫醒,睁开朦胧的双眼,看见温顾的黑脸,“噌”的翻身坐起。
“你……你怎么在我房里?”王陵有些被吓着了。
“有事找你。”温顾脸色有些憔悴,他言简意赅地把昨晚的事和王陵说了一遍,接着问,“我该怎么解释,才能让她不生气?”
王陵头发凌乱,额角碎发竖着,听了温顾的话,反应了一会儿,接着不顾形象地大笑起来。
“哈哈……温将军,你也有今天!”他认识温顾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他这么狼狈。
“笑够了吗?”温顾冷漠地看着在床上笑到捶床的人。
“咳咳,够了够了。”王陵到底不敢在温顾面前太过放肆,努力憋住笑容,但是效果甚微。
“温将军,你大婚之前,我们去春风楼调查,那次被有心之人故意透漏给了长安郡主,你还让我借我妹妹的口解释来着,上次怎么解释的,这次还怎么解释就行了。”
经王陵这么一提醒,温顾想起来确实有这么一件事,昨夜萧惋突然发火,他一时慌乱没想起来。
不过,就算他解释了,萧惋会相信吗?万一她觉得,自己婚前就在春风楼有了相好,所谓的解释不过是掩饰怎么办?
看清温顾眼底的踌躇和担心,王陵忍不住问:“温将军,你不会对长安郡主上心了吧?”
“怎么会?”温顾下意识反驳。
“那你这么紧张长安郡主的情绪做什么?她赶你去书房,你就算不去,她一个弱女子能拿你怎么样,我看你就是喜欢而不自知。”王陵十分笃定。
喜欢?
温顾皱了皱眉。
当初,皇上要给他赐婚,他是可以拒绝的,之前他也拒绝过几次,可是听见皇上给他赐婚的人是萧惋,他便沉默了。
他本想替周将军,好好照顾萧惋。
他在萧惋崴脚之后送她回客房,给她找大夫,又替她摆平石妖传言,这些都是他念在周将军对他的救命之恩,而“照顾”萧惋。
包括婚后,他所做的,也只是给萧惋一份妻子该有的尊重。
若是萧惋执意要他睡书房,他也不会争辩,因为男人不该和女人在这些小事上计较。
“温将军,你还没想明白?我问你,你看见长安郡主的时候会不会心情愉悦?”
“会。”他每次看见萧惋,确实心情都很好,甚至在看不见她的时候,也会偶尔想起她。
“你看不见她的时候,是不是也会想念她?”
“会。”王陵说中了他的想法。
“她开心的时候,你也会跟着开心,她不开心的时候,你也会为此忧愁?”
温顾点点头,他昨夜见萧惋生气,确实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所以今晨他才会找王陵。
“那别的男人和她走得近了,你会不会因此心烦,想能让她远离除了你之外的所有男人?”
温顾想起了睿王,“会。”
“你看,你就是动心了,你喜欢长安郡主,左右你连自己的真实相貌都让她见了,那么春风楼的事,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不如实话实说,郡主肯定会谅解你的。”王陵说完躺下,准备睡个回笼觉。
温顾原地思考了一会儿,看了看微凉的天色,翻窗而出。
*
“郡主,你是在等将军吗?”
早膳已经摆上来好久了,可是萧惋却一口没动,目光时不时往门口看一眼。
“谁说的,我只是今日起得太早了,没什么胃口。”萧惋说完,又往门口看了一眼。
明明平日里早就起来了,怎么现在还不来吃饭?
难道昨夜在书房没睡好?
“去书房看看,将军可否起了?”萧惋刚说完,温顾便出现在门口。
他只是在门口站着,因为他不确定,萧惋现在让不让他进房。
温顾上阵杀敌时,无论是敌方的营帐还是城池,他进攻时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如今回自己的房间却要小心揣测一个女人的心意,让人知道了,恐怕牙都要笑掉了。
“站门口做什么,还不进来用膳?”
“好。”
第34章 三十四枝
温顾坐到萧惋身边之后, 立刻昨夜的事解释清楚,萧惋一言不发,也不知信了还是没信。
其实萧惋今晨起来, 便后悔自己昨晚太冲动,事后想想, 温顾不是流连烟花之地的人,昨夜之事定有误会,可是她气的是温顾不愿意事情的真相告诉她。
夫妻之间,就是要坦诚不是吗?
“至于我的那位朋友, 他身份不便透露, 其余的,能说的我都说了。”温顾见萧惋渐渐转晴的脸色, 心中松了一口气。
萧惋不是斤斤计较的人, 若是昨晚他如实相告, 说不定就不用在书房过夜了。
“既然事出有因, 你昨晚便该同我说清楚, 我并非无理取闹之人, 以后这种事,再不要瞒着我了。”萧惋最不喜的就是掖着藏着, 什么话还是说出来才痛快。
“那我今晚……”温顾试探。
“搬回来吧。”萧惋彻底软了语气。
其实她也习惯了身边有温顾的日子, 昨夜她固然心有愁绪,但是身边空落落的,才是她一夜无眠的主要原因。
两人把话说开,夫妻之间的相处又回到了之前那般温和的气氛, 全府上下都松了口气, 尤其是管家。
“军就是军,只在书房睡了一晚, 就把夫人哄好了。”管家心中甚是欣慰。
这场不悦虽然短暂,但是温顾还是怕萧惋心中有心结,他听从了王陵的建议,一连五日,日日回家给萧惋带礼物。
不是胭脂水粉,就是簪子耳环,且所送之物都是上品。
萧惋想起了南方大旱的事,纳闷温顾哪有这么多钱给她送这么多东西。
“听说南方旱灾严重,你自有需要用钱的地方,不必再送我这些。”
“给夫人买首饰的钱还是有的。”温顾笑了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