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捣乱!”段鸿甩开李河的手,接着说:“姑娘,我对天发誓,真的没撒谎,您刚刚是不是听错了,我这人一喝醉,舌头就不听使唤,我家隔壁就是姓周的,我说的可能是往‘周家去’。”
萧惋可以确定自己并没有听错,且段鸿虽然一直否认,但是另一个李河眼神躲闪,一看便知心虚,可见他们根本没说实话。
“两位壮士,我的耳力尚可,听见什么我自己知道。”萧惋见段鸿怎么都不肯说,便想从另一个人身上入手。
转身对护卫说:“把他们两人分开关着。”
护卫应声,接着就把李河拖出柴房。
段鸿拦着,大声说:“姑娘还讲不讲王法了!我们要报官!”
萧惋嗤笑一声,“想报官,也得先出去再说。”
李河的声音渐渐远了,萧惋看着段鸿,“还不说么,你要是不说,我就去问问你那个兄弟,我看他倒是比你好说话。”
“姑娘,我不知道你要我说什么,若还是什么周将军,我已经说过了,是姑娘听错了。”段鸿往稻草上一坐,也不看萧惋,说完便再也不开口。
“不说,那就在这儿呆着吧。”萧惋冷声说,起身走到门口,吩咐看守的人,“不许给他送饭,他什么时候肯说了,就什么时候吃饭。”
从柴房出来,萧惋并未去李河那边问话,一来她在段鸿这边什么都没问出来,心中不甚耐烦,二来,这两人之间,明显段鸿才是拿主意的,去问李河,估计也问不出什么来。
“派个人去问李河,他们和周将军是什么关系,他要是不说,就和段鸿一样,不许吃饭。”
*
另一边,温顾收到了山庄的消息,得知今日萧惋出门,抓了两个男人回去。
“怎么回事?”
来送消息的,是山庄管家派的人,“好像是那两人在街上说了什么,夫人听见觉得不对,就把人带回山庄审问。”
私自抓人回去,这不是萧惋的作风,能让萧惋这么做的,应该不是小事。
“那两个是什么人?”
“看着就是普通人,刚到山庄的时候浑身酒气,喝得烂醉,还是护卫抬进去的。”
“那夫人是怎么处置的?”
“夫人让人把他们关到柴房,管家见事情不对,命小的来禀告将军,之后的事,小的就不知道了。”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和管家说,万事都听夫人的。”
“将军,若是夫人想……”说着,小厮用手抹了下脖子。
温顾笑了一声,“就算夫人要那两人的命,你们也得把刀磨好,替夫人处理干净。”
小厮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
萧惋把两人分开关着,一连三日都没给人吃饭。
“这两人嘴还挺硬的,那个段鸿就算了,没想到看着胆小怕事的李河,吓得尿裤子了也不说半个字。”萧惋本意就是想逼着两个人开口,并不是真的要饿死人,今日早上,她心一软,让人给那两人送了水过去。
“夫人,要不直接打几板子,就不信他们不开口。”问雪整理着洗好的衣裳说。
画扇不赞成地摇摇头,“动了私刑,要是他们出去之后,真去报官了,岂不是有损夫人的名誉。”
萧惋叹口气,“不管他们是什么人,但听三日前他们酒后说的话,应该是有什么事情要做,且等着吧,他们耗的时间越久越着急。”
画扇说:“夫人,要不要派人和将军说一声?”
“固堤事情重要,我不想让他分心。”自己父亲的事,该由她自己处理。
温顾赶工三日,终于得空回山庄。
回到山庄的时候已经深夜,他没让人打扰萧惋,自己去了柴房看看被萧惋抓回来的人。
那两人他已经派清风查清楚底细,段鸿,十八年前是周将军部下的前锋,李河,是周将军大军负责掌勺的师傅。
当年他年纪小,在军中只是个打杂的,这两个人的名字并未听说过。
温顾走到柴房,看见个黑影从柴房出来。
清风见了,下意识就要上前抓人,温顾抬手拦住,“等等。”
仔细一看,出来的人是罗师傅。
罗师傅手上还拿着什么东西,从柴房出来后,又往厨房的方向去了。
“跟上,看看他去做什么。”温顾交代清风,自己去了柴房。
走到门口,温顾靠近门听里面的动静。
门内的传来轻微的响动,细听之下,是碗碟的碰撞声。
刚刚罗师傅手里拿着的东西,看着像是个食盒,走的方向又是食堂,难不成,每晚罗师傅都偷偷给这两人送饭?
温顾走到窗边,将窗轻轻开个小缝,里面的人饿了一天,正埋头吃东西,虽然不至于狼吞虎咽,但也吃得专注,没留意门口来了人。
单看房内人身形,温顾没什么印象,柴房里没有灯,他也看不清此人面貌,只等明日白天再来。
清风跟着罗师傅一路,见罗师傅进了厨房,又拿着食盒出来了。
跟着跟着,清风意识到,原来罗师傅是去给关着的另一个人送饭。
夫人不是说不许这两人吃东西吗?罗师傅一向听从夫人的话,怎么半夜还偷偷给这二人送吃的?
弄清楚了罗师傅的用意,清风回到温顾身边,把所看到的如实禀报。
温顾挑眉,他料定的果然没错。
“今夜的事,就当没看见,你回去休息吧。”温顾说完,自己也回到卧房内。
萧惋睡得正熟,女儿就睡在她身边。
温顾见床上没有自己的位置,皱了皱眉,没办法,他只能把女儿送到厢房了。
轻轻将承欢抱起,温顾刚一迈步,怀里的小人就有要醒的趋势,他立刻停步,原地不动,直到肩膀上传来女儿睡熟的呼吸声才松了口气。
从这里走到厢房,距离不远,但是此时,温顾却觉得道阻且长。
想了想,温顾还是把女儿放回到床上,自己去厢房把女儿睡觉用的摇篮搬了过来,再把女儿放到摇篮里,接着舒舒服服地躺到床上,将萧惋抱个满怀。
第73章 七十三枝
次日一早, 萧惋是在温顾怀里醒来的。
睁眼看见一个带着胡茬的下巴,萧惋微怔,下一瞬反应过来, 承欢呢?
拿开温顾放在自己腰上的手,萧惋轻轻起身, 看见床边的摇篮里,承欢正睁着眼睛玩儿自己的脚。
看见萧惋起来了,承欢绽开笑容,伸手要抱抱, 萧惋俯身抱起女儿, 回头见温顾也醒了。
“昨晚何时回来的?”萧惋抱着女儿坐到床边。
“将近子时才回来,你和女儿都睡了, 我只好悄悄去厢房把承欢的东西搬过来。”温顾坐起身, 将妻女搂在怀里, 低头去亲女儿的脸。
大概是被胡茬扎得疼, 承欢小眉头皱紧, 一把将温顾推开, 转而趴在萧惋肩膀上,留给温顾一个后脑勺。
“下回回来提前派人说一声。也好给你留热水。”萧惋见温顾这个样子, 估计昨晚没沐浴就直接睡下了。
“我是听说夫人绑了两个人回家, 这次匆忙赶回来,看看是谁惹了夫人生气,以至于让夫人光天化日之下把人劫走。”温顾说着穿上鞋,叫丫鬟进来。
萧惋一听便知, 温顾已经知道段鸿和李河的事了, 也没瞒着,趁着温顾洗漱的功夫, 把劫人的原因经过,以及这三天那两人的一问三不知,都和温顾讲了。
“你说他们的嘴,怎么这么硬,难不成,真要上板子,他们才肯开口?”萧惋把承欢交给半香抱着,自己接过画扇递过来的帕子擦脸。
“何必这么麻烦,”温顾笑了笑说,“既然他们不肯说,直接把人放了,派人监视,看看他们会做什么,到时候不就一清二楚了?”
“……”萧惋想了想,确实有道理。
若是当日她没有情急之下把这二人劫回山庄,说不定他们已经开始着手要做的事,她只要派人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或许,根本不用亲自出马,就可以把他们的身份以及要做的事查得一清二楚。
“现在把他们放回去,已经打草惊蛇,万一他们放弃要做的事了怎么办?”萧惋有些后悔这几日把人关进柴房了。
“不会的,若真是与周将军有关的事,不会是小事,不可能说放弃就放弃。”
“那我今日就把他们放了。”萧惋想了想说。
温顾刮完了胡子,洗干净脸,抬头说:“若是他们问你,为什么又把他们放了,你怎么说?”
“……”萧惋眨了眨眼睛,被温顾问住,现在她才知道,自己贸然把人带回府中,实在轻率。
箩萤带着人把早膳送上来,温顾拉着萧惋坐下,“来,我们边吃边说。”
*
这是段鸿被关进柴房的第四日,炎炎夏日,四日没洗漱,自己身上穿的还是四日前和李河喝酒的那一身。
抬手闻了闻袖子,昨夜吃饭的时候蹭上了油,现在还有一股菜味儿。
“吱呀”一声,门开了。
每日上午,都有人来问他认不认识周将军,他每次都说不知道,不认识,对方也只是瞪他几眼,第二日再来问一次。
段鸿在门打开的瞬间闭上了眼睛,今日无论对方问什么,他都不打算理会。
“吃饭吧。”入耳的一女声,段鸿睁开眼睛看向门口。
站在门口的,是第一日看见的姑娘,依旧带着帷帽,看不见容颜。
“姑娘这是何意?”段鸿看着被人一碟一碟拿出来的饭菜,不知是好是坏。
他什么都没说呢,就让他吃饭了,是李河的嘴被人撬开了?还是要送他上路?
萧惋没说话,让人把李河送回来了,“二位,对不住了,将你们捉来,是我找错人了,我派人去二位住的地方查了查,发现你们确实有个姓周的邻居,那人也确实说你们曾约他一起喝酒,看来前几日是我听岔了,今日这顿算我给二位赔罪,二位吃好喝好,我派人送二位回去。”
段鸿先是看了看李河,李河身上没伤没痛,就是看着有些邋遢。
“若是姑娘真的找错了人,就立刻放我们回去,这顿饭,我们就不吃了。”段鸿说着,拉着李河就要走。
萧惋命人将二人拦下。
“姑娘难道要出尔反尔?”
“二位,都说了这顿饭是给二位赔罪的,二位不吃,就是没原谅我,要是你们一出去就去报官,可怎么办?”萧惋反问。
“姑娘放心,我们不会报官的。”段鸿保证。
“我相信二位,但是二位还是把这顿吃了吧,你们这么多天也没吃东西,我心里过意不去,你们吃了我也放心。”
段鸿和李河互相看了一眼,坐回去吃饭,
萧惋不知道两人每晚都有人接济,见他们吃的不多,还以为是他们心里有气不肯多吃。
“二位吃了这顿饭,我们之间的恩怨就一笔勾销了,但是出去的时候,还需把二位的眼睛蒙起来,二位见谅。”萧惋示意护卫将二人眼睛蒙住,而后用马车将二人送出去。
将这件事处理好,萧惋回了房间。
温顾刚哄女儿午睡,见萧惋回来,食指竖在嘴边,示意她女儿睡着了。
萧惋放轻动作,看了看床上睡梦中的女儿,轻声说:“已经把人送走了,派了两人暗中盯着。”
“这两人刚回去,短时间内不会有什么动作,你别太着急。”温顾说。
“我有足够的耐心。”事关自己的父亲,她不会再轻率行动。
萧承欢吧唧了下嘴,翻了个身子,二人忽地止住言语,谁都不敢说话,等了片刻,见女儿依旧熟睡,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一同起身离了卧房。
“你今日怎么没去上工?”萧惋问。
原本以为温顾用过早膳就会离开,谁知他说今日在家陪她和女儿。
“我让清风回去盯着了,这几日我都在家陪你们。”温顾拉着萧惋的手,两人十指相扣散步到后花园。
得知温顾这几日都在山庄,萧惋自然欢喜,可是温顾又说:“前年洪水冲垮了堤坝,当地官员只是做做表面功夫,去年雨水少相安无事,今年多下了几场雨,汛期一来,那堤坝就不中用了,再加固没什么意义,要重新疏通河道、修筑堤坝,我已经派人给宫里送了折子,我们估计要在这里多住一段日子了。”
“我挺喜欢这里的,这里城内不像京城那样喧闹,且山庄内外风景独好,任意看一处都像一幅画,且不用时不时就进宫,无拘无束,多好啊。”萧惋到觉得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