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整个阵法突然一变,周围顿时狂风大起。
印长生抱着秦宁从天而降。
景心亦呼吸一滞,仿佛看到八年前,在落青山时,从死阵出来抱着秦宁尸体的印长生。
不同的是,现在的秦宁只伤到了分毫。
“你输了。”秦宁捂着自己被剑割破的手臂,居高临下地看着苏慬,“你的阵里,从来没有我,你为何还要口口声声说要我?”
苏慬惨白着脸:“这不是……”
“这不是你的阵?”秦宁冷哼,“你与他一路,这些阵,你敢说从未参与?”
“苏慬,你从未考虑过我,你只考虑你自己。”
“你不配。”她说,“你不配与印长生比,也没必要赌这一遭,永远只会事后后悔,可我只有一条命。”
苏慬手上逼迫江陵的动作停住,许久后,他放下了手。
江陵瞬间扭头,愤怒道:“你做什么!被她三言两语就说输了?!我们还有机会!云谷弟子还在我们手上!”
他话音一落,一把剑指住了他的喉咙。
印长生慢慢走过来,手握上剑柄:“你自以为什么都知道,你可知道,我当初为何要去落青山参加第二次名士大会?”
“或者,你可知道,为何我入了魔,还能在仙门之首云谷待得好好的?”
“江陵,我曾问你,世上有多少人,你不知。”
此时是印长生的阵了,他轻而易举将剑抵住江陵的喉咙,缓声道:“所以你也不知,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八年前那些人。”
“而谁是正道,也并不是你说了算。”
“天下人皆可为正道,只有你不可。”
第89章 你嫁到紫魇宫吧
在印长生的剑刺下去的那一瞬间, 江陵身形变得虚幻,整个幻境开始破碎,地面剧烈震动。
周子森沉声道:“幻境要破了, 小心。”
秦宁看了眼看不出有什么情绪的印长生, 他浅眸此时依旧红得很是妖艳,打斗许久后的衣衫有些散乱, 却不见落魄。
她心里突然有些动容,沉默着拉了一下印长生的袖子, 却没有更多的言语。
印长生看她一眼, 将她护在怀里。
江陵的笑声在这片混乱中显得格外的刺耳:“哈哈哈哈, 我从来不在乎什么正道, 不过如此罢了!印长生,你真觉得云谷没了那些弟子, 凭你现在在仙门的名声,还有得救吗?”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与此同时, 所有人都突然出现在了落青山顶。
再回到这个地方,秦宁心里说不清的奇怪。
而周围却是依旧围了很多人, 与当年不同的是, 这些人都不是来围剿她的了。
为首的人正是宋玄衣, 看到一行人出来, 他沉重的脸色一松, 立刻上前:“如何?”
周子森摇头:“无妨。”
看到浩浩荡荡站在这里的各仙门的人, 江陵神色变了, 喃喃道:“为什么?”
云谷被他送走的弟子,为何还好好站在这里,其他仙门为何没联手把云谷端了?
这时, 一个穿着云谷道袍的少年走上前来,乖巧拱手行礼:“掌门,各位前辈。”
印长生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却是周子森点头:“不错。”
这个少年正是此次的名士榜榜首,曾在落青山说过要成为跟印长生一样的人的云谷弟子风黎。
云谷弟子失踪不是小事,周子森早已把此事告诉了底下的弟子,思过谷出了那么大的事,尚且还在谷内的弟子不可能坐以待毙。
故此周子森早传了令下去,风黎作为弟子之首,自然担起了掌门和各大前辈不在时的重任。
在得到专属云谷传音符的那一瞬间,立刻就起身去了各大仙门。
江陵不信:“不可能,怎么会这么快?!”
虽说幻境内时日不可控,就算想到空隙传出令来,根本来不及去救各个弟子,毕竟那是散落在其他仙门的。
“这位……”其中一个仙门的弟子看着一脸失魂的江陵,冷声道,“古境主?为何你会以为云谷的弟子到了我们其他仙门就会必死无疑?”
他看起来很是年轻,应该也是新的一辈。
秦宁环顾一周,这才发现,来这里的,并没有以前那些讨伐她的老古板,都是些没见过的年轻面孔。
江陵猛地抬头,他好像抓住了什么,又好像没有,却是摇了摇头没说话。
风黎抬手,无数弟子都将他团团围了起来,他笑了一声:“你猜得也没错,确实是有人要对我门弟子不利。”
“不过……”风黎转头拱手给周子森和印长生说,“只是那些掌门们的想法,在门下弟子被送去时,确实吃了不少苦头,但我第一时间与各仙门弟子通了传音,有了门下弟子的压力,各掌门不敢轻举妄动。”
孟轻寒疑惑:“传音?”
他们当年可没听过传音这回事,各仙门表面上不显,实际谁也瞧不上谁,谁都想把对方吃下。
“是。”风黎说,“起初是几个近的仙门弟子自己创的传音术,都是小辈在一起玩闹时弄的,后来人多了,平时修习互相讨教也用这些。”
“只不过各门派掌门前辈不知道罢了,他们瞧不上这些,也不允许这些。”
秦宁闻言,忍不住小声道:“这不就是各个学校的小孩自己建了小群不让老师知道么。”
印长生早已经习惯了她奇奇怪怪的发言,不过大致意思也是知道的。
他点了下头:“我也是偶然才知道的。”
秦宁大致明白了,所以各大仙门的掌门也没想到,“内鬼”竟在他们身边,本以为有云谷弟子做人质,还可以吞下云谷,却没曾想,自己门里的弟子却是先出了问题,给了他们压力。
“有些仙门虽没有参与,不过只是少部分,其他仙门没了动静,他们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风黎继续道:“再者,还有宋玄衣宋掌门坐镇,玄水门弟子将各大仙门都盯死了,没有人敢动手。”
秦宁突然就明白了,之前印长生在幻境里说,云谷的弟子没有这么没用是什么意思。
后生可畏啊。
江陵想也没想到,最后问题居然出现在了小辈身上,他往后退了一步,一瞬间就知道了,印长生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这世上有多少人。
数不清的人,但为恶的人,却只是他看到的那几个。
他最后看了一眼印长生,突然抬起手来,指着他大声道:“你们看看他!看看他现在的模样!就这样你们还要称他一句前辈吗?”
印长生抬起眼来,语气波澜不惊:“怎么称呼我又如何,即便他们现在叫我魔头,你不也是输了?”
风黎奇怪地看了一眼江陵,有点不明白他的脑回路:“云谷上下皆知,印前辈是如何入了魔,云泽死有余辜,印前辈尚且从不对自己人不利,为何不称他为前辈。”
秦宁觉得自己哪里好像搞错了:“可你们,不是很怕他?”
“自然是怕的。”另一个人说,“但怕是因为前辈过于强大了,这跟尊敬并不冲突。”
“就如同秦前辈。”风黎对秦宁笑着,“秦前辈作为紫魇宫宫主,尚可在我门下修习,成为云谷的弟子。”
景心亦笑了一声,嘲讽地看向江陵:“云谷早已经不是过去的云谷了。”
江陵在思过谷那么多年,一直在为自己的复仇大业谋划,却不曾想,竟然会败在了这一处。
他看了一眼周围,问:“你们如此大胆,就不怕你们掌门问罪于你们?”
“也不是不可以。”景心亦说,“问罪就问罪,在场所有弟子,即便被逐出门,还有我云谷可以收,在者,你看,那些掌门敢惹众怒的话,他们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风黎乖巧一笑:“景前辈说得是。”
“我不是说过,魔头杀个人不奇怪。”印长生笑了一下,走近江陵,“谁若是不听话,杀了便是,这么多后人,总不会缺人的。”
“你看看,他们敢吗?”
江陵一口血卡在喉咙里,喉间一抹腥甜。
周子森看了眼周围,问:“师弟,现下要把他如何?”
“他的命我来收。”印长生淡淡道,“来此处,不过是想有始有终。”
秦宁对上印长生的视线,心头一跳,恍然明白过来,当年她在此处死过一次,那江陵也该死在这儿。
但她却道:“哥哥,他不应该死在这儿,而是你爹娘面前。”
印长生一怔,随即浅浅笑:“你说得对。”
随即抬手一挥,众人只见原地的秦宁印长生和江陵苏慬都没了身影。
“幻术。”海魅说,“他们还会再回来的。”
而这一头,秦宁却发现自己又站在了印府,印长生一只手将江陵提了起来,摔在了他爹娘的灵位前。
却没管后面的苏慬。
秦宁看了苏慬一眼,跟了上去。
苏慬却是站在原地没有动。
印长生将江陵按在他爹娘灵位前跪着,说了声:“闭眼。”
秦宁在他身后,知道这话是对她说的,却没闭上。
印长生剑柄直接从江陵后背打了下去,江陵被按扑在地上,又被提起来,不停对着灵位磕头。
他在落青山落于下风,此时幻境根本不可能比得过印长生,只能喊道:“苏慬!你在做什么!”
苏慬自从在上一个幻境里就没说话,此时更是充耳未闻,只在那干干站着,秦宁其实也不知道,印长生把他也带过来做什么,又不动他。
不过这个时候,主要是江陵,她走上前,蹲在一旁,看看印长生又看看江陵,忽的看到印长生动作停了下来,江陵脸上都是血。
印长生看着她。
秦宁福至心灵,立刻摇头:“我不怕。”
说啊啊还帮他把江陵的头按着不让他抬起来:“哥哥你不要一直这么保护我,会把我惯娇气。”
印长生眉眼有些松动:“为何不可。”
“我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了,也想帮帮你的。”秦宁说着站起来,“所以我不会怕的。”
她抿抿嘴:“我不太懂你们说的那些,也不懂你们背后的筹划,但我不能一直躲在你背后,日后有什么事,也可以给我说说吗?”
今天听到那些弟子们的话,她突然觉得自己有点没用,好像什么也没做似的,都帮不上什么忙。
印长生看她许久,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然后道:“你帮了很多。”
秦宁不解:“嗯?”
印长生瞥了眼地上满脸是血的江陵,道:“你现在可以帮我一个忙。”
“什么?”
印长生把剑转了过来,剑尖指着江陵,轻声道:“与我一同,杀了他。”
秦宁几乎是想都没想就握住了剑,点头:“好。”
江陵动动手,想要反抗,秦宁的恨姬却自动将他的手绑了起来:“你觉得你有机会吗?”
“让你的血染在这儿,都觉得是脏了这块地。”
印长生看了面前义愤填膺的秦宁一眼,将自己的手覆在她的手背,引着她抬手。
他眸子里红光浮动,有种很荒唐的念头,若是她的手也沾了血,好像就不会显得他那么阴暗了。
秦宁还是第一次这么杀人,她吞了吞口水,一想着江陵让长生吃的苦,就生气,恨不得把他剐了。
就在剑要刺进去的一瞬间,印长生忽然回头,看了苏慬一眼,苏慬指尖微微一动,却还是没有上前。
秦宁正要跟印长生一起把剑刺进去,却忽然感觉手被人扒拉了一下,把剑松开了,她低头,却被印长生一只手按着头,又给转回了怀里,她的头埋在他胸口,听到他在耳畔低叹了一声。
随即他手一动,江陵一声闷哼,叫都没叫出来,就没了动静。
秦宁动了动:“哥哥。”
印长生吻在她发间:“是我舍不得。”
秦宁再抬起头时,周围又回到了落青山,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们,她忍下心底的悸动,抬起头来,回头一看,江陵的尸体倒在后面,头朝下,手还被绑着。
就算死在了灵位前,也要把他带回来。
周围顿时一阵骚动。
周子森问:“没事吧?”
秦宁摇了摇头,问印长生:“为何把他带回来。”
“还有一事。”印长生牵着她的手,缓缓抬头,扫过在场其他仙门的弟子,声音轻缓,每个人却都听得清楚。
“紫魇宫宫主,秦宁。”
众人愣住,今天来这里,其实除了带着云谷的弟子过来,他们也没其他用了,但方才周子森却没让他们走,合着还有事等着。
这话听起来很是耳熟。
就像之前在名士大会时,他说的话一般,他在给她正名。
周子森想起了,他说的“他就该做她堂堂正正的小宫主”。
印长生抬手,抚过呆滞的秦宁的发,说:“看好了,这是她,她合该光明正大的让你们知道,她是紫魇宫宫主,什么也没做错。”
“我印长生,永远站在她这一边。”
周子森也立刻道:“云谷,也永远站在她这一边。”
黑凤紧跟其后:“爷也站在她这一边。”
宋玄衣知道这是大家在给她做后盾,便道:“玄水门自然也是。”
孟轻寒无言半晌,直到海魅睨了他一眼,他才恍若梦醒:“还有岭南孟家。”
秦宁张了张嘴,好半晌,才在一片安静中,道:“那我,永远站在大家身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