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铎接过毛巾简单擦了擦,“我可是连着拿了三年冠军的。”
顾婉蕴看了眼旁边上岸的人,“那边儿是‘越挫越勇’队吗?我听说他们一直都是第二名,刚才测试时也好像不服气似的再跟你们较劲儿,今年可千万别轻敌了。”
杨铎不是很在意的嗯了一声,“他们这支队伍的确很努力,但教练总是让他们一味使劲,但其实划桨时候是有技巧的。”
顾婉蕴对赛龙舟的事儿一窍不通,听杨铎说了半天,也只能大致理解军区的龙舟队掌握了方法技巧,这才比那些一味用蛮力的快上不少。
杨铎下午还要进行训练,到傍晚才能回家,顾婉蕴跟他一块吃了午饭后,就先回家了。
*
韩曼秀的家庭很复杂,她的妈妈是魏季参魏司令的妹妹,但多年前已经去世了,随后爸爸韩东亮续弦,娶了现在的老婆。
现在的老婆也就是韩曼秀的后妈在嫁过来以后,给韩东亮生了两个儿子,当然,韩曼秀在家里也就跟着不是那么好过了。
好在韩东亮还想着巴结魏季参,虽说平日难免多少对几个孩子差别对待些,但也一直对韩曼秀还算不错,至少面子上过得去。
韩东亮现在跟老婆都在x市的纸厂上班,一个是经理一个是普通工人。
但他们住的地方,却是当年魏季参留下来的军区家属院。
韩东亮的老婆赵鲜花比他小了整整八岁,韩东亮常常因为年龄而觉得愧疚,家里的事儿一般都会听赵鲜花的。
中午刚吃完饭,赵鲜花抱着年仅两岁的小儿子就直接进了卧室。
“曼秀啊,你二弟袜子该洗了,帮妈妈个忙好不好,先把袜子洗了再把桌子清理一下,妈妈实在太累了,你弟弟还小呢,我抱着他睡会儿午觉。”
韩曼秀本来就需要刷碗,现在一听这话,干脆将碗往桌子上一推,不乐意了。
“我也累,谁让你这么大年纪还要生孩子,要去你自己去!”
“咳咳咳……”屋里立即穿来几声赵鲜花的咳凑声,随后赵鲜花娇滴滴的喊道:“东亮,我感冒还没好利索,你看要不你来吧,女孩子娇贵,曼秀不愿意也没办法。”
“且!”
韩曼秀闻声不屑的哼了哼,赵鲜花上周就说自己是感冒了,这大夏天的,也不知道哪儿那么娇弱。
“曼秀你不是正好要洗碗吗?”
韩东亮是个秃顶的四十岁男人,他歪在椅子上,拿手剔着牙,懒散的道:“你手都沾湿了,正好也把袜子洗了,就几双孩子的小袜子,两块布一搓就完事儿了,我跟你妈都上班上了一星期了,这好不容易赶着端午节放两天假,你平常在家都没事儿,多体谅体谅爸爸妈妈。”
韩曼秀委屈的道:“平常家里的活儿都是我一个人做,洗完拖地我也累,再加上现在奶奶回老家了,弟弟也是我照看着,你们上班累,我也累。”
“你天天都在家能累什么啊,我们在外面打拼才辛苦呢,你看你这孩子,养活你这么大,干点活儿怎么了,赶紧听话啊,就几双袜子,很快就洗完了,洗完了爸给你点零花钱,你去供销社买几根冰棍回来。”
韩曼秀咬咬嘴唇,更加委屈了。
韩东亮嘴上说的好听,给了她零花钱,但是零花钱又能怎么样呢?还不是得给他那两个儿子带冰棍。
但这种场景在韩曼秀家太常见了,韩曼秀知道,要不是自己还能跟魏季参说上话,恐怕韩东亮早就连面子都不给她留了。
“那这次你得给我五块钱,我还要跑腿费。”韩曼秀端起碗走到了厨房,一边走一边道。
她话音刚落下,就听见里屋传来一声茶杯砸在桌上的声音。
韩东亮眉毛挑了挑,将剔牙的指甲在桌布上擦了擦,“你平常又不出门,在家里也不花什么钱,总是要钱干什么。”
韩曼秀围上围裙道:“爸,你要不给,今天这袜子我还就不洗了。”
韩东亮:“……行,给给给,你这孩子真是任性!对了,我听说魏司令前一段从京市回来了,也没见他往咱们这家属院里来,你去军区跟他打招呼了没,人家到底是你舅舅呢,你不能没有礼貌。”
这家属院现在给了韩东亮一家住,魏季参就算回X市,也不会能往这儿。
韩曼秀撇撇嘴,眼珠子转了转,“肯定打招呼了,我舅舅还说想我了呢。”
“哟?”
韩东亮眼睛一亮,坐直起来。
他已经在纸厂做了十年的经理,眼瞧着副厂长换了几次人了,他自己也实在心痒痒。
“你真的跟魏司令说话了?”
韩曼秀顿了顿,硬着头皮道:“那还能有假,他虽然不跟你联系,但还记挂着我妈呢,还叮嘱我替他去坟上看看我妈。”
其实韩曼秀别说见魏季参了,她连魏季参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知道。
当年韩曼秀的母亲在韩曼秀三岁的时候就去世了,不到一个月,韩东亮就娶了现在的老婆赵鲜花。
当时魏季参知道后生气极了,很多年都不跟韩家来往。
后来魏季参被调去了京市,临走前还顾念自己跟韩曼秀之间的血缘关系,就把这栋房子留给了韩家。
而之后魏季参再回X市,韩曼秀也只见过一次,还是在人群中,远远看见的。
“这倒是奇了怪了,去年魏季参回来,我还领着你去过军区一趟,当时警务员打了电话,他都说不愿意见。”
韩曼秀打着哈哈:“这不是你在嘛,我舅舅不想见你,又不是不想见我。”
“要是这样,证明魏季参还算有点良心,那你也没问问咱们平常怎么联系魏季参吗?这怎么说也算是亲戚,一年半载也得联系联系才行,这样吧,我一会儿再多给你五块钱,你去供销社给你舅舅打个电话,问问他什么时候再回来,到时候我带着东西瞧瞧他去。”
韩曼秀本来想说她根本不知道魏季参的联系方式,但听到后面还要给自己五块钱,顿时心动了。
她不上班,唯一的经济来源就是段铁柱哪边偶尔给的提成,具体的账目她不知道,而且成本都是段铁柱出的,因此给的也不多,一个月能有二十块钱就顶天了。
“……成!”
韩曼秀憋了半天,还是没忍住诱惑说了假话。
反正就是打声招呼而已,她说自己已经打过电话了,谁也不知道到底怎么样。
就跟段铁柱一样,她说自己是在军区家属院住,又是魏季参的外甥女,段铁柱就信了她的话,以为她跟‘打投办’的人认识。
其实韩曼秀谁也不认识,她这么多年练就的唯一技能,就是撒谎。
面无改色心不跳的撒各种谎。
也正因为这样,她才能在小时候获得爸爸的关注,才能在长大后,勉强骗些钱。
刷过碗,韩曼秀去屋里拿二弟的脏袜子,结果除了袜子外,还要不少尿湿的布包跟赵鲜花的衣服。
“这怎么这么多!”
韩曼秀一嗓子将床上睡着的赵鲜花跟孩子吵醒,孩子立即哭闹起来,赵鲜花抱起儿子一边哄,一边不耐烦的开了口。
赵鲜花看着儿子哭闹心疼,嘴上也不客气了:“你洗都洗了,也不在乎多这么点了,我跟你爸养活着你,不是白白让你吃饭不干活的。”
“谁说我不干活了,我整天做家务我都快累死了,你们不就上个班吗,我又不是你们的努力!”
韩东亮气恼道:“曼秀你赶紧去洗衣服去,把弟弟吵醒了还有理了,今天下午不把衣服洗好就别出门了!”
韩曼秀也不甘示弱,“好啊!那电话我也不打了!”
“我看你是想造反吧,让你洗衣服你不洗,让你打个电话又不是什么累的事儿,也不打!家里惯着你,你就真把自己当公主小姐了,你别忘了,咱们家是我跟你妈在挣钱养家,不然你现在只能在街上乞讨要饭你知道吗?”
“要饭也是你们去要饭,这房子我舅舅说了是留给我的,我就算没工作,我也不至于流落街头,你们呢?你们只能回去挤五十平米的房子!”
父女两吵架的声音越来越大,孩子的哭闹声也越来越大。
这种一地鸡毛的场景在韩家其实很常见,现在韩老太因为要割麦子回老家住了,还有韩东亮的大儿子在上高中,否则家里就更混乱了。
韩曼秀说这是她的房子其实是对的,房子虽然没有过户,但当时魏季参亲口说给韩曼秀留的。
只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魏季参一直没有跟韩家再联系过,就算韩曼秀每次吵架都要提一次,可韩东亮夫妻两个也没怎么当回事儿。
可今天,韩东亮却第一次有些犹豫起来。
韩曼秀说她跟魏季参说了话,那证明魏季参还是顾念着这个外甥女儿的,再加上他还想托魏季参的关系,让跟厂长说说,看能不能给他升职,于是韩东亮正要骂出口的话,被他硬是咽了回去。
“行了!今天到此为止,也是你妈没说明白,今天你就只把袜子洗了就行,别的先不用管。”
“东亮!”赵鲜花哄着儿子,有些不乐意。
韩东亮给她使了个眼色,随后从兜里掏出十块钱,走到了韩曼秀跟前。
“诺,这钱爸提前给你,你一会儿洗完就去打电话,要不爸陪你一块,也帮你听听你舅舅的口风。将来你要是结婚了,他还得来给你上个礼钱呢。”
韩曼秀一把接过钱,垂下的眼眸里带着慌乱,“我自己去就行,你别管了。”
这片家属院的房子都是双层小别墅,只有韩家因为是很久之前的老房子,魏司令又去了京市,这么多年来才一直没有翻修,只有一层。
等韩曼秀把袜子洗好后,军区外的通讯员忽然敲响了韩家的门。
“韩曼秀在家吗,外面有人找,是个叫段铁柱的。”
韩曼秀眼睛一亮,放下袜子,双手在衣角擦了擦,又凑到镜子前抹了抹碎发,这才连忙出去,“在呢在呢!”
韩曼秀快步走到门口,段铁柱见她过来,立即道:“韩曼秀同志,突然过来冒昧了,但我想有件事需要跟你立刻说清楚的好。”
一年前,韩曼秀失足落水,正好段铁柱夫妻两个经过,段铁柱二话不说就跳进河里把她救了上来,之后经过进一步的认识,韩曼秀越来越觉得段铁柱是个很值得依靠的男人。
可惜的是,段铁柱已经结过婚了,韩曼秀就干脆提出跟他做兄妹。
“段哥这是什么话,咱们俩个谁跟谁啊,你有什么事儿直说就行。”
段铁柱点点头,“是这样的,我最近买卖也不太好做,利润不高,所以可能没办法跟你合作了。”
韩曼秀一愣,这话就意味着韩曼秀每个月唯一的经济来源没有了,虽说有时候只有十块二十,但她什么都不用做,就白得了钱,已经足够了。
“怎么这么突然?是不是这个月不行?没关系的,我可以不要这个月的分成。”
段铁柱坚定的摇头,“这事儿我已经下决定了,将来万一‘打投办’找到我,抓就抓了,我也不会把你供出来的,你放心。”
韩曼秀急了:“可是,可是……”
她可是了半天,也没可是出什么来。
正如段铁柱所说,只要他不怕‘打投办’的人抓,也根本不用与韩曼秀合作了。
“今天就这么多事儿了,韩曼秀同志,我先回去了。”
眼看着段铁柱就要走,韩曼秀连忙跟了过去,“那我以后还可以去你家跟嫂子说话吗,咱们俩可还是兄妹呢,段哥,咱们认识这么久了,你这也太突然了些,要不今天我去你家咱们再商量商量。”
段铁柱蹙眉,“不用商量了,你还是赶紧回家吧,兄妹当时也是你非要认的,我倒是一直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