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女们成群结队地往外走,差点撞到秦云柔身上,好在李云深及时把她护到了一旁。
等到二楼贵女们全部散去,便只剩下李云深和秦云柔,以及那一群穿着虎彪服的锦衣卫队。
李云深今日穿着朝服,栩栩如生的四爪飞龙绣在名贵的袍子上,腰上挂着大理寺的和田玉章,白底黑头的皂靴露出三寸,即便这群六七品的锦衣卫认不出李云深本人,可还是一眼便认出了他身上的这件九卿朝服。
领头的不敢怠慢,赶紧进去同里面的人说一声。
不消片刻,便看见二楼里头走出来一个俊美邪肆的年轻男子,他通身玄色长袍,前胸补子上绣有象征朝中二品的四爪飞鱼纹,腰间一条黑色銮带,挂着一枚可号令锦衣卫的鎏金腰牌。
睿鸿右手习惯性的按在绣春刀的墨色刀柄上,刀身上的明黄流苏随着他的走动而微微摇晃。
睿鸿走到李云深和秦云柔跟前,他容貌邪魅,一双黑眸冷漠无情,叫人光是看一眼,就遍体生寒。
“李大人,别来无恙。”睿鸿抬手同李云深作揖。
秦云柔注意到睿鸿的右手手背上有个小巧的牙印,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想到了二妹秦楚楚,便忍不住出声询问:“你把我二妹怎么了?她为何会咬你?”
睿鸿看一眼自己的右手,无所谓的耸耸肩。
秦云柔见睿鸿不反驳,便知道自己猜对了,果然是楚楚咬的,但也因此心中更是焦急,于是立刻追问道:“我二妹胆子向来很小的,小时候,她看见一只蟑螂都要吓得躲起来,如何敢咬你的手背?”
“狗急跳墙,兔急咬人。”睿鸿笑的邪恶:“大约是我昨夜让她侍寝,她情急之下,便不小心咬了我一口。”
秦云柔听得眼眶一酸,睿鸿说的轻轻巧巧,但秦云柔知道,一定是这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把楚楚逼急了,楚楚惊恐之余,才会咬他的。
楚楚向来胆小,这辈子做过最大胆的事,便是三年前救下了命悬一线的睿鸿,可也因此,给日后埋下灾祸。
“楚楚三年前救你一命,你念在救命之情,能不能放过她?”秦云柔祈求道。
睿鸿摇头:“罪臣之女,没有我的庇护,她能去哪?而且,她给我做对食,伺候的我很满意。”说罢,睿鸿转了转手中精美的流苏金步摇:“被小白兔咬了一口,吃亏的明明是我,可还得选个首饰回去,哄那不知好歹的小兔子!”
睿鸿说着把金步摇收到袖子里,抬眸问李云深道:“你也是来选首饰的?”
李云深瞅他一眼:“不是,本官来选个手炉。”
睿鸿看向秦云柔,露出明白的表情,然后轻轻击掌:“这里腾出来给李大人,我们走!”
说罢,也不等秦云柔继续询问秦楚楚的情况,睿鸿已经领着浩浩荡荡的锦衣卫队伍,从二楼木梯下去。
“你等……”秦云柔思妹心切,还想再问,却被李云深从后头抓住了手腕,李云深微微用力,把她拉回来,又抬手箍住她的肩膀:“走吧,选手炉去。”
“可是……”秦云柔焦急抬眸,却在对上李云深瞥过来的警告目光后,慢慢垂下眉眼,焦急的心也渐渐克制下来,她低头小声道:“奴婢知道了。”
秦云柔心中担忧着秦楚楚,便没什么心思挑选手炉,在李云深的再三催促下,才随手选了个搁在博古架上的精致小铜炉。
“再去楼下看看,选些钗环可好?”李云深俯身问道。
秦云柔揣着小手炉,轻摇螓首:“不用了大人。”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李云深便携着秦云柔回到了马车内。
“回国公府。”李云深对车夫道。
“是,大人。”车夫应下,架着马车驶离窈窕阁。
秦云柔若有所思的垂着螓首,精美的雕花铜炉被搁置在一旁,她一眼没看。
李云深拿过小手炉,又从马车的炭盆里取了枚尺寸合适的银丝炭,搁到手炉里面,盖上铜盖,待到手炉暖和起来,便塞进秦云柔的的小手中。
秦云柔还沉浸在刚才同睿鸿的偶遇中,她心中挂念秦楚楚,担忧着她的遭遇,冷不丁被人塞了一个手炉进来,吓得一哆嗦:“大人?”
“一惊一乍做什么?”李云深沉着脸色批评道:“你手这般冷,便好生握着铜炉,暖和起来。”
“哦。”秦云柔顺从应下,然后又垂了螓首,绝美的面容一筹莫展,很是忧虑。
李云深看着她这般失魂落魄的样子,有些胸口发堵,便难得的同她分析道:“睿鸿是锦衣卫正二品,他可以号令京都,乃至于三省六郡所有的锦衣卫,且此人武艺超群,旁人根本不可能近他的身,这样一个武功高强的人竟会被一个柔弱女子,咬出个如此暧昧的牙印,想来平日里对她肯定极为纵容。”
“纵容?”秦云柔露出不解。
李云深同她靠近,逼仄的车厢微微摇摆,他靠的近了,秦云柔便闻到他身上雪中春信的香味,很是好闻,可又因他贴的太近,秦云柔生出一股惧意来,下意识的往后退,却在后脑勺差点撞上车壁时,被李云深及时伸手挡住。
李云深单手扣住秦云柔的后脑,以额贴着她,低喃道:“笨丫头,差点撞上了。”
秦云柔被他逼近的无路可退,抬了慌乱的眸子瞧他。
“知道什么是纵容吗?小丫头嗯?”李云深问她,喷出的热气混着雪中春信的香味,一同萦在秦云柔的鼻息间,令她浑身发热,惊慌失措。
秦云柔红着脸摇头。
李云深眼中升出笑意,拉长声音道:“纵容便是……一个男子爱惨了一个女子的表现。”
话语落下的同时,李云深单手撑着车壁,低头靠近秦云柔微张的红唇,当他的唇快要贴上时,马车突然向前一颠,停了下来。
李云深听到外头车夫的吆停声,抬了眸子不悦问道:“作何停下?”
车夫老李头回道:“大人,是长平侯的马车从对面驶来,拐角的街道太窄,马车过不去。”
长平侯的马车?李云深听罢,眉心微蹙。
秦云柔被李云深突然靠过来吻她,吓得不轻,这会儿还没回过神来,也没怎么听清楚刚才车夫说了什么,只知道马车停了。
“你呆在这里,我出去看看。”李云深撂下一句话,便抬了车帘出去。
与此同时,秦云柔也靠到车窗边,抬了窗牖朝外看去。
对面的马车上挂有长平侯府的标识,马车旁边坐着个骑在骏马上的年轻男子,秦云柔一顿,那骑在骏马上的年轻男子不是别人,正是曾经同她订亲过的,长平侯世子卫池。
第29章 029
卫池穿着月白长袍, 脚踏皂靴,英姿勃发的坐于骏马之上,他双手勒住缰绳, 仿佛感应到什么一般, 垂眸朝对方马车车窗的方向看来。
秦云柔一惊, 赶紧把窗牖合上,生怕被卫池瞧见自己在李云深的马车里。
而这一切,也正好落入了李云深回探的眼眸中。
对面马车的车帘撩开, 露面的是个保养得宜的贵妇,安平是亲王安康之女, 被封为安平县主, 按照辈分,安平算是李云深的堂姐,虽说是平辈之人, 但两人的年龄实际上差了一轮。
安平见到李云深, 眉眼都映出笑意来:“堂弟, 这是回国公府去罢?”
“是。”李云深应道。
“那便同我向姑姑问声好。”安平说。
“好。”李云深回道。
安平看向车夫:“让马车向后退, 腾出路来,让国公府的马车先行过去。”
车夫应下, 安容对李云深垂首,然后放下帘子进到马车里。
马车旁边的骏马上,卫池双手作揖,同李云深见礼:“表舅,安。”
李云深瞧他一眼,略作点头, 算是回应了。
卫池勒住缰绳让马匹回头,随着长平侯府的马车一道往后退, 让出半条路来。
李云深沉着脸色,转身进到马车里。
车夫吆喝一声,重新驱使马匹朝前走。
车轮咕咕,马车轻轻晃荡起来,转过拐角,朝前而去。
秦云柔靠坐在马车的内壁上,她双手握着精致的小手炉,神色有些恍惚,在见到李云深弯腰进来后,便微微一怔,缩到角落里去。
李云深沉着脸色靠近,蹲下身来,双手强有力的撑在秦云柔的两侧,把她困在怀中,又强势的擒住秦云柔秀白的下颚抬起,打量到她眼底慌乱的神色后,冷声质问:“刚才躲什么?怕被你的小竹马看见你在本官的车里?”
说着,又咬牙切齿地追问道:“还是说……怕小竹马知道你委身做了本官的通房后,伤心欲绝?”
“奴婢没有。”秦云柔别开脸去,却又被李云深强势扣回。
“看着本官说话,没有本官的允许,你哪都不能躲!”
秦云柔压下眼皮,睫毛轻颤,娇柔的嗓音绵软发颤:“奴婢并未多想,只是忽然见到故人,有些情怯,便下意识的躲开了。”
“情、怯?”李云深牙尖慢慢磨出这两个字来,意味不明的笑了:“好个情怯,你倒是什么都敢说!”
“是大人让奴婢说的。”秦云柔软声反驳道。
“为了小竹马,竟同本官顶嘴,胆子倒是愈发的大了。”李云深按着秦云柔下颚的手指慢慢狎昵,把女子的雪肤碾磨出一道红痕。
秦云柔不敢说话了,垂着眉眼,安静等待暴风雨的来临。
李云深抬高她的下颚,俯身怒吻上去,没有之前两次的细腻温存,他用牙关直接撬开秦云柔的唇舌,长驱直入,步步逼近,吻的她几乎窒息。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李云深才缓缓放开了她。
秦云柔靠在车壁上,红着眼眸微微低喘,精致的小手炉滚到一旁。
李云深观察着她的脸色,试探着问道:“葵水来完了吗?”
秦云柔仓皇抬眸,她这样的神色落入大理寺卿明察秋毫的眼中,便是另一种解释。
李云深薄情浅笑,握住秦云柔的肩膀慢慢摩挲:“怎么?你这表情不太对啊,是葵水没有结束?还是压根没来葵水?”
秦云柔知道被李云深看出了端倪,若是现在还不说实话,怕是又要遭罪,便赶紧点头承认:“奴婢的葵水算着日子,便是这一两天了,昨日许是奴婢弄错了。”
“弄错了?”李云深冷嗤一声,摩挲在秦云柔秀气肩头的手愈发用力,疼的她缩起了肩胛骨。
“本官瞧着你不是弄错了,是怕本官动你,故意撒谎的罢。”李云深一字一顿指认道。
秦云柔无从反驳,便认命地别开视线,扭过头去。
她这副柔弱无助的模样,更是激怒了李云深,下一秒,便压住她细薄的双肩,强蛮地俯身压了上去。
同一时刻。
卫池跟在长平侯府的马车旁,他回想起刚才的一瞬间,他垂眸看那国公府马车车窗的时候,好似见到一个女子匆忙落下窗牖躲闪。
卫池觉得心中愈发不宁,便低头同马车里的安平道:“母亲,儿子忽然想起衙门里还有些急事要处理,想要先行离开。”
安平抬了窗牖,同他摆摆手道:“公务要紧,你先去罢。”
卫池立刻调转马头,朝另一头疾驰而去。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
卫池的骏马便追上了国公府的马车,他不远不近的尾随在马车后头,狭长的深眸注意到马车晃荡的幅度有些不同寻常,便几次忍不住想要上前询问,可他性子天生谨慎,又顾虑着马车里是位高权重的大理寺卿,便最终强行忍下,没敢上前。
待到马车行驶到国公府后门的门口,才终于缓缓停下,而马车车身晃动的幅度,也随着马车的停下而终于停住。
卫池策马躲在拐角的档口,朝着马车车帘的方向看去。
只见大约过了半刻钟的功夫,马车的车帘才终于被里头的人掀开,出来的是李云深,他俊美的脸上带着餍足过后的舒坦,随手扣起脖颈的两粒纽扣,这才身形利落的跳下马车,然后拍拍马车的车辕,说道:“下来。”
冬日夹层的车帘再度被掀开,秦云柔从里面慢吞吞的出来,她动作有些迟缓,发髻微乱,面色酡红,连着襦裙的下摆都是皱巴巴的。
躲在拐角的卫池瞬间睁大双眸,柔儿?
李云深见秦云柔慢吞吞的,便有些失了耐性,干脆抬起双臂把她打横抱起,径直地走进国公府的后门。
在进到东院后,见到从耳房出来的檀云,李云深对檀云道:“去厨房熬一碗避子汤过来。”
檀云看到李云深怀中横抱着秦云柔,到底不敢多问,便应了一声诺,赶紧朝厨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