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山庄的日子很清净, 但因为有农子昂在，乔荞的生活一点也不无聊。张姐特意拜托她辅导小家伙的寒假作业，乔荞自己也是小学老师, 知道三四年级的孩子作业有多少, 于是安排了一张合理的作息计划表。
农子昂看完, 惊愕得小嘴半天都没能阖上，“我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吗？”
“显然来不及。”
“乔老师，林队说你是来度假的。”小家伙振振有词, “度假就应该随心所欲，不按计划行事啊！”
看看现在的小学生, 反驳起来逻辑一套套的！乔荞不慌不忙地说：“我们要劳逸结合。”
虽然有写作业的安排, 但午休和娱乐她可一样都没落下。
农子昂沉默了，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寒假生活已经无法拯救，默默叹了口气：“提前心疼下你和林队的宝宝。”
乔荞：“……”
“你和林队什么时候生宝宝？”
“先写语文吧。”
“我有好多奥特曼, 到时候可以分他一个。”
小家伙话多起来, 真的活脱脱一个小话唠, 幸好他只是嘴上抱怨, 私下还是很听乔荞的话。看他埋头写作业的认真姿态，乔荞想, 作为一个年龄极小的刑警家属，小朋友真的非常合格了。
一点也没给张姐拖后腿。
一大一小两个家属，有点相依为命的意思。写完作业一起去山谷摸鱼抓虾，也会和桂姨一起进山玩耍，生活其实很惬意。
农子昂毕竟是孩子，白天如何坚强, 到了晚上难免还是会想家想妈妈。睡觉时偶尔还能听到山谷里未知的鸟鸣，夹杂着各种奇怪的声音, 孩子有些不安，将被子蒙到下巴处，只露出一双乌溜溜的眼睛。
“乔老师，你想林队吗？”
乔荞本打算等他睡着再离开，这会儿见他没睡的意思，放下书和他聊起天来，“想啊。”
“我也想妈妈。”农子昂默了默，“还想爸爸。”
乔荞又想起他爸爸的事，有些不是滋味儿，将他的被子掖好，“好羡慕你，还有爸爸可以想。”
农子昂瞪大眼，不可思议道：“老师你没有爸爸吗？”
乔荞摇摇头，“没有和他，有关的记忆。”
农子昂忽然就很可怜她，这样一想，他记起的全是和爸爸的快乐回忆，“我爸爸给我留下好多好多记忆，还给我做了很多飞机、汽车模型。”
“你爸爸，好厉害。”这是一句真话，并不是安抚孩子。
“他是最好的爸爸了。”农子昂很骄傲，又给乔荞讲了许多他爸爸了不起的事迹，小孩子很单纯，轻易就被乔荞化解了悲伤的情绪。
说着说着，农子昂打了个哈欠，声音渐小，终于沉沉睡了过去。
乔荞将他的小手塞回被子里，看着他的睡脸发了会儿呆。爸爸……真是个陌生又熟悉的称呼，她连想念都无从下手，脑子里并没有具体的画像可以参考。
关上门打算回自己房间，口袋里的手机短促震动了下，她拿出来看到了林远舟发来的微信，极简短的一句：【想你了。】
乔荞嘴角弯了弯，刚刚升起的那点怅然，忽然就消弭殆尽了。
***
林远舟走了三天，每天都会联系她。大多时候都是微信，因为方便联系。乔荞在山里，信号时强时弱，而林远舟忙，也做不到准时回复。
所以信息什么时候发，对方什么时候看到，都是不可预测的。
但看到了再回复，如此往返，倒是一直都没断过联系。乔荞很喜欢这种感觉，好像随时打开手机都会有惊喜。
走廊上有风吹过，山林间的风温度尤其凉，可脑袋格外清醒，乔荞缩了缩脖子连忙溜回房间，整个人窝进被褥间才回复他：【忙完了？】
林远舟：【快了，吵醒你了？】
乔荞能感觉到自己一直都在笑，【没有。】
他竟然说：【那你为什么不说想我？】
乔荞莫名觉得这话有点撒娇的意味，林远舟现在和初识时的冷静疏离完全不一样了，对她说话越来越亲密随意。
她说：【想不是用来说的。】
林远舟便没再回，乔荞想了想，敲过去一句，【刚才在哄小农睡觉，没来得及想你。】
那边过了会儿才来消息，却是回复她上一句：【我明白，想是用来做的。】
乔荞：？？
正琢磨着这话的意思，那人的信息再度发过来：【昨晚梦到你了，穿着蓝色内-衣，很性感。】
乔荞大囧，这人真是……越来越流氓！
林远舟：【因为太想你，梦里都在和你做。不止一次。】
原来他说的做竟是这个意思！乔荞脸上一阵发烫，觉得不能再聊下去了，深夜话题完全不适合此刻的他们。
她咳了一声：【我要睡了。】
林远舟大概也在忙，所以没阻止她，只说：【等忙完了，我们一起去旅行？上次的蜜月不算，重新补给你。】
乔荞很怕这话会是空头支票，但心里还是不可抑制地欢喜，回复他一个“好”字。
躺在床上翻着聊天记录，心里有种满满的温暖，不管最后能不能去成蜜月旅行，她都非常想林远舟早点来接自己。
蓝色，原来他竟喜欢她穿那一套……
乔荞将脸埋进枕头里，在床上躺了会儿又掏出手机给他回复：【其实，我也有梦到你。】
之后不管他回复什么，怎样追问，她都闷头睡觉。不就是调-戏人，谁还不会？
之后两天，林远舟也会继续给她发消息，有时大概太想她，会直接打电话过来。虽然说的都是无营养的对话，但听着彼此的声音心里很踏实。
乔荞猜想，林远舟是怕她担心，所以在用这样的方式向她报平安。
“秦亮女朋友终于答应了他的求婚。”林远舟告诉她，“那小子竟然一大早就开始给所有人派喜糖，婚礼明明安排在春节后。”
乔荞之前听他提过秦亮和女朋友的事，想象了一番那个场景，虽然喜感，但也替秦亮开心，“他女朋友，为什么忽然答应？”
林远舟似乎是认真思考过了，“大概是被他感动了，毕竟一年365天，能求婚360次的人不太多。”
乔荞：“……”
他们家林队为什么越来越毒舌了。
吐槽归吐槽，但林远舟显然很爱他的队员，又淡定说道：“看他追的那么辛苦，结婚给他封个大红包吧。”
乔荞被他逗笑了。
林远舟偶尔的警队日常，让乔荞觉得他的生活其实也不是那么苦闷，这至少让她度假的时候少了一些揪心。
***
但案子进展如何，乔荞依然不清楚。
自从和康桥断了联系，影视方那边不知道怎么安排的，乔荞倒是看得很开，哪怕版权费很吸引人，她也是抱着随缘的态度。她有时候甚至会想，会不会是康桥从中做了手脚，沈思域才看上她的漫画？
但想到沈思域目中无人的态度，又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小。
果然过了没几天，周小娅就给她来了电话，告诉她，沈思域那边有新的编剧接手了，剧本也要重新打磨。
看来林远舟他们已经掌握了康桥的犯罪证据……
“所以康桥真的是变态杀人狂啊？”周小娅不知听了些什么闲言碎语，问乔荞的时候绘声绘色的，“大家都说他是因为平时创作压力太大了，所以用这种方式解压。”
乔荞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果然变态的世界不是常人所能理解的，又回想沈思域对他的态度，可能康桥压力确实大，但用这种方式解压，本就有违人道。
“我不清楚，林远舟什么都没告诉我。”
“唉，还想从你这打探点消息呢。”
“干嘛想知道，不害怕吗？”周小娅的胆子和自己差不多，乔荞就不想知道太多细节，她只想知道案子什么时候结束。
“是害怕啊。”周小娅说，“但也算认识的人，所以有点好奇。你说我们光是这样一个熟人犯了事儿，都要唏嘘半天。你老公总接触这些事，心理可真强大。”
乔荞默默地想，不止每天接触这些事，他还亲眼目睹过自己的母亲去世……
“也幸好林队眼睛毒发现了，要不然，还不知道康桥会对你做什么。”
乔荞应了一声，心思却已经跑远了，周小娅觉察到她走神，毫不留情地揭穿，“想你老公了吧？圈子里都在传康桥的事，想来人已经被捕，那可能还有些后续的事处理。”
“很快就可以夫妻团聚啦！！”周小娅这样说的时候，乔荞心脏也跟着快速跳动了几下，她和农子昂已经在山庄住了小半个月，虽然日子潇洒，但说不想回去肯定是假的。
想某人都快想疯了。
又和周小娅聊了会儿，乔荞就将电话挂断了。今天一整天林远舟还没联系过她，她迟疑几秒，还是给他发了条消息：【我们是不是快见面了？】
本以为会收到他同等的欣喜和期待，然而这条消息，从中午到晚上睡觉都没收到回复。
林远舟这些日子表现良好，所以这突兀地“失联”，让她心情异常忐忑。
但只是半天不联系，这样的情况以前一直有，乔荞强迫自己不要乱想，也许明天早上睁眼，他就神奇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呢？
***
然而奇迹并没有出现，第二天他依然没来，依然杳无音讯。
乔荞渐渐被不安的情绪笼罩住，她陪农子昂写作业时频频走神，小家伙问她数学题，她好几次都无法集中精神。
她想让农子昂给张姐打电话，但又怕是自己小题大做。毕竟案子收尾，应该也很忙吧？
但终归还是会猜测，甚至还偷偷观察桂姨的反应，见她也一切如常，乔荞又觉得真是自己想太多了。
直到林远舟“失联”的第三天，总算有人来接她和农子昂，却是叶寻之。
他走进山庄，一身笔挺西服外搭呢子大衣，向来意气风发的人却略显疲惫，看到坐在廊下的她和小学生，露出一个短暂又生硬的笑，“走吧，带你去见远舟。”
第38章
他的职业, 注定了嫁给他就要提心吊胆。
乔荞回想当初想要嫁给林远舟的理由，当然还是因为心动，他让她觉得踏实, 安全感十足。
可如今想来, 这本身就是互相矛盾的两个命题。
出了山庄以后, 叶寻之就极少说话，脸色一直非常不好，乔荞见他如此就什么都不敢问。
他那句话带来的讯息已经足够, 内心深处有个隐约的认知，让她连触碰都不敢, 生怕一直以来的担忧变成现实。
只有农子昂很兴奋, 问叶寻之道：“我妈妈是不是可以休息几天了？”
叶寻之点点头。小家伙激动地直拍手，“我作业已经写完啦，妈妈终于可以带我去游乐园了！”
简单而普通的小幸福, 乔荞很羡慕。
林远舟也说过, 等一切结束, 带她去补度蜜月……
乔荞闭上眼, 心脏开始抽搐地疼，他一定是伤的很重了, 不然不会失约的。
路上叶寻之将农子昂送回家，随后才去了医院，这一路乔荞的脑子都是懵的。她觉得自己想了很多，从两人相识到现在，相亲时他略显笨拙的样子，拒绝他时他略微惊愕的样子, 以及后来结婚了，他含笑注视她的样子——
可仔细想, 又发现大脑其实一片空白，似乎连思考的能力都丧失了。
进了住院部，大厅来来去去很多人，大家都行色匆匆神情淡漠。乔荞一直盯着电梯不断变幻的红色数字，直到身体被撞了下，回头发现有护士推着一个刚做完手术的病人打算进电梯。
其实已经处理完了，除了身上缠着厚实的纱布和病人略显苍白的脸色，也没什么吓人的，但乔荞看着看着，忽然就崩溃了。
忍了一路的情绪，像是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点，她的眼泪无法自抑地往下流。
她哭泣时没发出什么声音，可哪怕如此，周围的人还是吓了一跳，尤其是叶寻之。
他见不得女人哭，也不懂要怎样哄，只能无措地说：“这、这是怎么了？”一路都挺淡定，怎么到这忽然忍不了了？
乔荞泪眼模糊地看着他，声音哽咽到不能自已，“他当时，是不是也这样？”
是不是流了很多血，是不是很痛，是不是要做很久的手术……她抗拒去想他受伤的模样，可眼下却有了真实例子，她仿佛亲眼看到林远舟倒在血泊里。
那是她爱的人啊，光是想想就受不了。
叶寻之大概没想到她已经颅内脑补了一出英雄警匪片，轻轻咳了一声，“那个，远舟其实只是……腿受伤了。”
乔荞：“……”
那你一路上绷着脸表情严肃不说话！
见她噙着泪瞪自己，仿佛无声控诉一般，叶寻之觉得自己有点无辜，“我就是，连着加班太久，累的不想说话。加上那小子受伤，队里的活儿全扔给了我。”
他也很烦好吧？本来说好案子结束，和田树去老家处理一些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