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你那么多年,惹你一次两次无数次,你看看你搭理过我吗?而现在,那一个小小的家佣女就将你变成了什么样子。”
程闻疏止住脚步,那个女声仍然在说:
“明明合该全世界的男人都围着你转,你看看你现在,为了一个男人,变得毫不自信,对上一个家佣女而已,就变得患得患失,尖锐苛薄的不该是我秦贝蒂吗,你任时让怎么现在也变成了这个样子?还像是你吗?”
琳赛在一旁阻止道:“贝蒂,你说什么呢,来的路上,不是说好的,只是来看看让让吗?”本来说好的明明是,过来劝任时让别将昨天的事情太放在心上,劝她别太在意昨天那个女人,今天去领证开心些。
秦贝蒂从鼻子里冷哼一声,讥笑说:“我这不就是劝她别太在意别人吗,与其时时刻刻害怕一个人的爱会流失改变,不如不爱,不如及时止损,少在意点那个男人。”
任时让一点一点冷下脸,又听到自己尖锐的一声:
“你有病吧,秦贝蒂。”
秦贝蒂闻言,提着包站起来,居高临下对人说:“行,我有病,而你这样的,要么趁早分开,要么早晚你也会变成像我一样有病,逼病你自己。”
秦贝蒂说完便提着包离开,刚迈下一层台阶,就与一双冷淡的眼眸四目相对,她脚下一顿,又想她怕什么啊,她又没说错,索性便偏开了眸,与人擦肩而过下了楼。
楼上一时只剩一道小声的话音,劝解安慰着,不久,便见另一个人也下了来。
琳赛下楼迎面遇上男人,微微惊诧,不知道他有听到多少,再次唤人一声:“程先生。”
他仍然涵养有加,表面看不出什么异样来,淡然轻应,说:“走好。”
却也并未再有过多寒暄,抬脚便略过了她。
程闻疏上楼,脚步最终停在了最后一阶上,看不远处的任时让一动不动地背对他,倚在那里。
他说让她相信他,她也在努力相信他。
越努力,越来越在意他以后,剧情的影响实在是对她太根深蒂固,两边无意识地对她撕扯着,一点异样,就叫她开始变得患得患失,越勇敢,越不退缩,眼中有了他以后,却叫她失去了自我。
程闻疏抬手捂眼。
让让,他的让让。
是因为他,叫她信任他,将心给他,才让她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失去了眉宇间对他的无所谓,也失去了那些可爱的张扬。
可他不信,不会放手,他们活生生的人,彼此相爱的人,程闻疏不信,怎么可能就胜不了那悲哀无耻的天定。
他收敛情绪,抬脚上楼,走近任时让,当作什么都不知情般地唤道:“让让。”
她一回头就是努力扬笑的样子,叫他看了心疼,秦贝蒂都将事实摆在了她的面前,她真的很勇敢,仍然还在选择着他,没有退缩。
程闻疏也扬唇,从背后握住她的肩膀,低头和她说:“人走了,下去吃早餐,然后我们去领证。”
她点头,一副温柔听话的模样。
7月3号,两个人领了证,距离婚礼还剩下6天。
接下来的几天,周媛对她的影响渐渐过去,任时让重新恢复未见周媛之前的样子,认真一笔一画地写他们的新婚请柬,接待从伦敦回来的好友,对他也还是一副依赖信任的样子。
有一天,还会与他开玩笑,突然像二人刚开始那会一样,唤了他一声:
“闻疏哥。”
程闻疏直接对着老婆发毒誓,那版文字里是这样写周媛这么称呼他的,但现实里,他可一声都没让周媛这么叫过。
他发誓逗得她哈哈直笑,又气到程闻疏捏住她的下巴,教训:“知道当初为什么不让你这么叫吗?”
“就知道你每这么叫一声,心里肯定跟着疯狂吐槽。”程闻疏故作一副恶狠狠的样子,对待自家的亲亲老婆。
实则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故意,故意主动借个玩笑话提起周媛,想叫他知道,她重新回到了之前对周媛无所谓的样子。
表面看起来一切无恙,只是当林照向程闻疏汇报,任时让亲自找他过问了他七月八月份的行程,有没有去外地出差的事宜。
程闻疏那一刻突然就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了?
两个人身体健康正常,诡异的就是怀不上孩子,她像那版文字里一样给了他一颗心后,也变成了和文字里一样对他患得患失,叫她怎么可能不潜意识地忧惧以后。
可就算七月八月份他仍旧不出东江市,担心过七月,八月后,还有九月,十月,九月十月没事后,后面还有无数个月份,确实像秦贝蒂说的一样,这样下去,早晚会逼病她自己。
程闻疏实在没有办法,终于在婚礼开始前三天的那一个晚上,搂着人埋在她身上,对她讲:
“让让,让周媛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我不是做不到。”
任时让惊诧回头看他,直接说:
“你疯了。”
他不可能放手,也不可能继续看她这么下去,看她反应这么大,程闻疏强迫隐去眸中压制不住的戾色,温和对她笑讲:
“说说而已,怎么可能呢。”
第二天,程闻疏在一家俱乐部,举枪瞄准,十发十中,都在靶心,老板作陪,有人过来,附在老板耳旁说了两句,老板又过来小声对他讲:
“人从加州带回来了,您说找个没人的地方,现在在西郊的荒山上。”
程闻疏放下射击枪,淡漠说:“直升机备好了吗?直接过去。”
老板说:“已经给您准备好了。”
又说:“您真的要亲身试险?”
程闻疏摘下手上的护具,说:“不放心。”
又偏头交代:“找两个手脚利索,嘴巴严的,跟着。”
第33章
七月中旬, 东江市,新闻媒体报道,成寰集团CEO乘坐私人直升机失事落海, 打捞工作仍在继续, 至今下落不明, 成寰一周之内的股市急剧动荡。
正直新婚,生此变故,瞩目的世纪婚礼搁置, 采访的媒体每天挤满在成寰和新娘家的任氏楼下,新娘和两家家人好友都避不见任何媒体。
整整一个周, 丝毫没有任何进展和消息。七月酷暑, 任时让身后裹着披肩,嘴唇苍白,正在医院。
程母住院, 连“是生是死”这几个字都听不得, 今天是机上三人唯一一个在落海失事中被找到救下的驾驶员从观察病房转到普通病房, 警察来做笔录。
病中的程母, 程父程老爷子和她的父母大哥外公,两家人除了悲伤在家修养的程奶奶, 全都在,任时让坐在众人身后的长椅上,双臂拢着披肩,眼波毫无波澜,望着眼前的这一群人。
警察做询问,救上来的中年男人说, 半路就发现浆的发动机出现了故障,发完求救信号后, 要迫停,怕在城市中出事,只能避开建筑物,朝就近的海上开,降落的那片海域,岸边是起伏的山石,并非沙滩,浆渐停以后,直升机根本不受控制,往海内的方向冲了几百米后,直接坠在了海上。
程母难以置信,尖锐质问:“几百米,闻疏会游泳,怎么可能会出事?”
警察安抚,稍安勿躁,微一停顿,只能说实话:“程太太,出事的当天,海上风浪很大,三人能在海中从直升机中出舱,估计就已经筋疲力尽。”
病床上的男人点了点头,补充说:“出来后就有一个很大的风浪,我一回头,就已经找不到程总和另一位,李哥。”
程母一听又差点晕过去,被家里人揽在了怀里,程父和警察示意后,询问:“他当天怎么会乘坐直升机,是要去做什么?”
病床上的中年男人直接看向了床边站着的另一个男人。
一旁站着的那位男人带着一副见识多广的老练样子,先后和警察和程父握手,说:“我是城东一家俱乐部的老板。”
又说:“程先生刚才问的这个问题就由我来说吧。”
他看一眼病床上的人,说:“这一位是我底下的员工,当天程总来俱乐部,要乘坐直升机,想巡转东江一圈,我想,有可能是为了散心吧。这是我们的正常项目,委派的驾驶员和另一位陪组人员都是按照工作和客人的需求行事。”
这位俱乐部老板难掩自责:“只是故障和程总出事……实在是在意料之外,所有的追究我都愿意承担。”
程父哀叹一声闭上了眼睛,两家人陷入的都是沉痛的悲伤中,事后再追究又有什么用,人出事生死未知都已经成了定局,程家只觉得无力,拥有滔天的财富,到如今面对这一切,也只剩下无能无力。
警察听到这里,向两家人询问:“程总之前有什么异样吗?”
异样?新婚燕尔,马上要举办婚礼,和儿媳也十分恩爱,程母根本想不明白,程闻疏怎么会想要去散心。
程母忍着悲泣,说:“没有。”
最了解程闻疏的是他的新婚妻子,听到警察的问话,所有人都回头看向任时让。
任时让眼眸中终于有波澜,微微抬了抬眸,先摇了摇头,闭上眼睛,却根本忘不掉出事前一天的晚上,他说的话,这一段时间是他将她的表现看在了眼里,看透了她,也影响到他的心绪了吧,才会想着要去散心。
警察又向程家人亲自出示了打捞上来的直升机的故障检测,是临时故障,几乎可以确定,完全是一场意外事件,最后,在程母的低泣声中,警察说,不会放弃搜救,但也请两家人做好心理准备。
程父交代:“辛苦,麻烦尽一切的办法和力量,拜托了,耗资不是任何问题,程家愿意出担全部的耗资。”
警察点头,差不多问完就离开了病房,林照迎面从外面进来,和程父几人一一打过招呼后,偏头与睁开眼眸的任时让对视了一眼。
程母被搀扶着离开。
一行人也依次出了病房,即使担忧忧虑,承受不住,程家仍然还有很多事宜要处理,成寰还需要人,程闻疏一人出事,从董事会到下面员工,从合作方到新闻媒体,都要安抚,只能由程父再次出山,林照此时跟在他身旁,汇报一些工作。
任时让走在最后,任母要过来扶她,她自己站起来,对母亲说:“妈,我没事。”
任母难受叹了一口气。
她走出去,林照已经说完话,等在了前方,回头看她。
任时让止住步,对母亲道:“妈,你先走,我有话要和林助理要说。”
任母答应:“好。”
待她母亲离开后,林照过来,到她身旁,低声唤道:“任小姐。”
她先问:“程闻疏出事当天,你没有跟着他?”
林照回答她:“没有,您和程总婚礼将近,程总便放下了所有工作,总裁办的所有事宜程总暂时交由了我来做,他临时不在几天,更加走不开。”
“他出事当天,我一直在成寰顶层。”
任时让听完,沉住气,过会,又偏头询问其它:“有消息吗?”
林照无声摇头。
程闻疏落水的地点是毗邻东江市的海域,任时让叫他去几百里以外一个叫做八宝岛的渔岛上查有没有程总的消息。
林照觉得怎么可能会有,但还是照她说的去做了。
这个八宝岛其实不止她提过,林照如实告诉任时让:“总裁身旁平时除了我,还有一位姓郑的助理,程总安排的大多数事宜基本都是由我们来做。”
任时让听着他说。
林照讲:“我这次去查,郑助理得知后,告诉我,程总大概在三周前,安排他到这个岛上,将一位姓周名平,常年居住在这个岛上的渔民,花了一笔大价钱让他搬离了这座渔岛。”
任时让无力闭上了眼睛。这个周平就是那一版文字里说过的,周媛生活在渔岛上的叔叔。
八宝岛,就是本该,程闻疏做艇出海,落水后,被周媛再次救下,所在的渔岛。
然而,现在,周媛不在国内,周平也在程闻疏的提前示意下,搬离了剧情里本该是他的被救地点的渔岛。
任时让这一刻才知道,为了避免落水失忆这个剧情的发生,程闻疏已经把他能想到,能做的,都已经做过了。
结果却是,程闻疏不坐艇不出海,不出东江市,做尽所有的努力,却仍然于事无补。这些,这一刻,突然就叫任时让觉得愤和恨,她在心里,直面躲在背后潜意识里的那个东西,告诉它,真是卑鄙,只为了周媛一个人圆满,生硬滥改,反而无视他人真实鲜活相爱的感情,什么垃圾,什么玩意啊。
她闭着眼睛,忍住,问:“不知道他现在住在哪吗?”
林照摇头:“郑助理说,没安排人关注他的后续。”
任时让眼睫轻闪,又问:
“周媛还在加州吗?”
林照对她说:“前些日子,程总不再让人刻意看管,只对她的出入境做了一些不能入境的手段,现在不知道她具体在哪里,但应该不会在国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