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又给我打回来了电话。”老周对他们讲,“我看他实在可怜,无家可归,就把他领回来了。”
这里好像就是这样,消息不算闭塞,不算是与世隔绝,但这里的人除了打鱼,庄稼与赚钱,似乎也并不过多关注别的消息,何况是七八百公里以外的东江市,一个月前成寰CEO落海在东江市连续报道了一个周,而在这里,在海边捡到一个人,镇上的派出所根本就不会往上面想,林照过来,在县里问过几个人,连东江市的报道都没关注过,何况是镇上。
老周最后没忍住,高兴说:“模样是不是很标准,我想着,留下来给我当女婿也不错。”
听完后,林照干咳一声,心想不可能了。
任时让一顿,都一时没有再说话,周平平时能和村镇上的村民相处得很好,面对外来的客人,有些拘谨,不太知道该讲什么,见客人们不说话,要主动搭话,他只能照着以往的来,只会先问:“你们是从哪里过来玩的?”
林照带着有涵养的微笑,回:“东江市。”
周平听完一怔,平时来阳铃岛体验农家乐的,都是从附近的几个市里来的人,连省外的都没有,只喃喃道:“大城市啊……”
看女人的模样,留着一头漂亮洋气的卷发,唇红齿白,身上有淡淡的香气,就不像是普通的人,果然是从大城市里来的,怎么会想到要到他们这个犄角旮旯的小地方来。
任时让心里还想着底下的人,不再与老周说闲话,听他叫自家孩子爸当女婿,道:“有册子吗?或者是您,或找个别人,给我们介绍一下阳铃岛吧。”
她扫视一周,可没发现有什么介绍岛上的册子,果然就见这位老周也找了一圈,发现船上给客人看的册子用完了,他又只会讲白话,不知道该怎么介绍,只好说:
“我找别人吧,两位等一等。”
任时让点头。
老周离开,下去,两三分钟后,便带上来了一个男人。
依然是一张淡漠的面容,她抬眼看着他,一下一下的拿手轻抚着肚子,告诉肚子里的孩子,你爸爸来了。
老周领着人上来,他站在他们两位面前,林照不自觉地也站了起来,老周向他们说:“阿成的普通话好,让他向你们介绍介绍岛上吧。”
任时让一直看着他,他终于对上她的眼眸,见他看过来,任时让笑了一笑,对他道:“谢谢。”
又对他说:“可以先帮我开一下窗吗?我怀着孕,有些喘不上来气。”
男人果真还是一副不认识她的样子,听到她的话,眼中没有波澜,平静如常,简洁答一声“好”,便动了动,走到一旁,一一支开了几扇窗。
林照看着程总的背影,交代老周一声:“叫船开得慢一点。”
老周应一声,又下去。
他开完窗后,回身,任时让指了指对面,对他道:“坐这里。”
他一顿,淡漠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身形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依言坐在了她的对面,原本林照坐过的位置。
林照没再坐下,始终站在一旁。
没等他开口介绍阳铃岛,任时让先开口和不记得她的孩子爸,随便聊起了天,问他:
“你叫阿程,哪个程?”
男人虽看着淡漠,但面对着岛上的来客,收敛了身上的不好相处的气势,在任时让看来,就是人现在虽然看着冷淡不驯,但又怪老实的,比在东江时没少套路她的他,要老实得多。
他一顿,老实回答她的问话:“不知道是哪个程。”
任时让疑惑,问:“为什么不知道,那为什么又会叫做阿程?”
问什么回什么,和以前一比,一点强势的样子都没有,他又停顿片刻,说实话:“我不记得以前的事情。”
淡声道:“穿的衣服袖口有线拼的小字字母CHENG。”
她点点头,原来是这样,问他:“你忘记以前的事情,没想过找你的家人吗?”
明明老婆孩子就近在咫尺,渔岛上的这位阿程先生却道:“找了,没有找到过,我大概是个流浪汉吧,流浪到了这里。”
程先生,您可真想多了,任时让在心里礼貌微笑了一下,又继续和他随便聊:“阿程,你有没有喜欢的姑娘。”
她微抿唇,举例子,“比如,村东头的二丫,村西头的蛋妞谁的?”或者救你这位的他家里的女儿?
他眼中卸去一些冷淡,变得有些奇怪,看着她,眼里的那意思大概是,他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些。
她始终与他对视着,缓缓地眨了眨双眸,最终是他先移开了眼眸,对客人低下了头颅,简洁回道:“没有。”
任时让听完,满意扬扬唇,又问他:“那你想不想多一个老婆?”
她抚摸着肚子,对他说:“我看其他人,到你这个年纪,连孩子都有了呢。”
他又狐疑奇怪地看着她,这次始终没回她,任时让唇角一直弯着,问:“怎么了?”
阿程用一张淡漠认真的脸,对她回答道:“我看过书,男性的法定结婚年龄是二十二周岁,我这个年龄,还不一定能结婚,不可能有孩子。”
???……任时让迟疑,问这位孩子都整整七周的阿程先生:“你现在多大的年纪?”
阿程淡淡回她:“村里的人都说我刚二十出头,大概21、2岁吧。”
这就…怪不要脸的。
第35章
任时让闻言, 她觉得失忆后的程闻疏…挺搞笑的,偏偏又是一副十分正经的样子。
林照站在一旁,抵拳干咳一声后, 就偏头朝窗外看去。
任时让觉得林照, 或许是没办法直视他的这位年仅22岁的程总。
“二十出头, 这也马上可以找老婆了。”任时让心情不错,继续和老公聊天,“你想没想过, 自己以后的老婆会是什么样子?”
他又是那一副淡漠的模样,不想与她多说, 可由她这位客人看着, 阿程这一次还是认真地回答了她,说:“应该不会太漂亮。”
“为什么?”你的漂亮老婆就在你跟前问你。
他淡漠偏眸,说:“我不看脸。”
任时让轻勾唇角, 你可装吧程闻疏, 高中是谁对我一见钟情。
他一顿, 加了一句解释:“娶不起漂亮的。”
“我是村里最穷的穷小子。”他声音平淡, 直接坦言自己的窘迫,不自卑, 脊背挺直,贫穷不会让他弯曲脊梁,向她说实话,“没有人会愿意嫁给我。”
他淡淡客气道:“所以客人你说的,要不要娶老婆,娶个什么样子的, 这些我暂时都考虑不到。”
“这么可怜。”任时让小声唏嘘不已,“你连老婆都娶不到。”
阿程的脸色变得有一些不自然, 片刻后,对她道:“也不是娶不到。”
他认真道:“村里的李大娘王大娘和刘老娘都说,只要我好好赚两年钱,等我攥够娶媳妇的钱,都愿意将女儿嫁给我。”
好家伙,不仅老周可能有拿他做女婿的心思,还有其它那么多,这一个多月虽然晒黑了不少,但听起来,在村里倒混得不错,直接成了万人迷的小白脸。
这样说着话,她本来有些晕船不适,怕水路太远,自己撑不下来,也许是和终于见到程闻疏也有些关系,有他这样陪着聊着,挺有趣的,倒觉得没一会儿船就到另一头了。
停岸后,他偏头朝窗外看一眼,没多做逗留,直接站起来对她道:“我该走了。”
任时让微弯唇,抚着肚子,和他道:“再见。”
他下去拿东西,他们出舱,下船的时候又碰上了。
阿程手中又提着那一堆深绿色的渔网,下去拿东西的缘故,下船的时候,他落在了他们的后面。
任时让小心下船,林照伸出胳膊,她扶了一下。
老周在船下等着,憨厚的模样,看着他们。
任时让下船站定后,就见老周咧出笑容,对着她和林照道:“你们是我这么多年,见过长得最好的一对夫妻。”
林照当即顿住,额角顿时流出冷汗,连头都不敢朝后回了。任时让轻笑,松开手中的手臂,朝后回眸,程闻疏仍旧是一副淡漠的样子,事不关己,是她有一瞬间想多了,还以为身后的人会下来,亲自反驳老周,程闻疏占有欲那么强,面对陆叙时,她去一趟洗手间都能叫他承认自己吃醋受不了。
如果现在还记得她,听到别人成了她的老公,怎么可能忍得住。他确实是连她都忘了。
任时让又回过头,对老周道:“不是。”
“我们不是夫妻。”她看到自己近在咫尺的老公提着东西下了船,越过他们一行人,朝村里的方向去,任时让的目光追随着他的背影而去,继续对老周道着,“我上岛就是来找我的丈夫。”
老周不好意思地搓手道一声“抱歉”,小心翼翼说:“客人你丈夫也在岛上啊,需要我们帮你找吗?”
她微扬唇角,摇了摇头,已经找到了。
任时让提起一点声音,上前一步,朝人的背影唤道:“阿程。”
他停了下来,转回身子,问她:“怎么了?”
虽然程闻疏不记得她,但任时让心底并没有任何怯弱,不会再后退妥协,终于见到他安然无恙的样子,她的心情一直都是舒畅松快的,继续逗他最后一次,对他道:
“我挺喜欢你的,憨厚朴实。”
他站在不远处,淡漠的表情有一丝松动,向她道谢:“谢谢。”
“我要在阳铃岛上呆几天。”任时让扬出温柔的笑容,“下次再遇到,你可以直接叫我姐姐。”
待会见。
下了船就有村镇上的车接他们到农家乐的农舍,不出一会,就在进入村镇的路口,追上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任时让朝车窗外看,林照交代司机:“开慢一点。”
村口树荫下有人支着一张桌子在摆摊,旁边放了一台冰箱和一把躺椅,一位大爷就坐在椅子上,拿着一把蒲扇摇,卖东西。
阿程背对他们,日光晒着他的脖颈,一手提网,一手就掀开了冰箱,微弯腰从里面掏出一瓶矿泉水,拿在手里。
任时让降下车窗,听到他偏头向老板问:“多少钱?”
老板伸出手指比了一个“2”。
他将瓶装水先放在旁边桌上,伸手从身上掏钱。
任时让听到远方传来一声女人的唤声:“阿程!”
她偏头去看,由远及近,走过来一个穿着带花裙子的女人,黑直的长发披在肩头,嘴角带着温婉的笑容,一副美好善良的模样。
直到走到跟前,意外对上一双美丽的眼眸,看到车子里的一张漂亮的面容,周媛眼眸微闪,缓缓止下了脚步。
任时让与人对视着,听到坐在前排的林照朝后偏头,低声告诉她:“周媛在这里呆了有半个月了。”
周媛手中握着一瓶水,也定睛看着任时让。
她从山上甩掉人跑下来后就做了一个奇怪的梦,然后为了不想叫任时让知道她的行踪,再将她送回加州,她一路上不敢用证件,不敢开手机,先到了八宝岛上,发现周平搬了家,周平与她爸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因各自母亲的缘故,一个常年在南方生活,一个在北方,根本就不怎么联络,周媛找她父母也打听不到这位亲叔叔搬到了哪里,她就自己一路打听,一共花了半个多月,终于在阳铃岛上见到了亲叔叔。
也终于见到了程闻疏。果然与梦里丝毫不差。
周媛试探过,程闻疏是真失了忆。她在他面前装作不小心摔倒过,当着表姐的面,周媛没敢直接摔在他的怀里,只抓住了他的胳膊,他没什么厌恶的反应,还客气地叫她小心一点。
周媛此时看着任时让。梦里说程闻疏和她在渔岛上独处了一个多月,程闻疏就爱上了她,现在已经过去半个月,任时让现在来了有什么用,程闻疏也已经不记得她,比起和他已经相处了半个月的自己,周媛反而觉得自己优势更大。
之前发生的一切与梦里几乎丝毫不差,周媛觉得一个多月后,她不一定会再次输给任时让,程闻疏可能真的会爱上她。
这一次,有这个机会,不像在东江时,一般接触不到他,现在人就近在咫尺,周媛就要明目张胆地争,关乎她的一生,反正程闻疏失忆了,她凭什么还要在他们两个之间做跳梁小丑的角色。
周媛对任时让展颜露出一个大方挑衅的微笑,拿着手中的水继续朝程闻疏走去,站在跟前,又恢复温婉的模样,声音轻柔,对人道:
“阿程,不用买水了,我帮你带了,喝我的吧。”
坐着的大爷手中扇着的蒲扇停住,大爷先不干了,嘟嘟囔囔道:“老周家的姑娘,你怎么能这样,小伙子钱都要掏出来了,你不叫我做生意啊。”
周媛表面的面皮还是太薄,听大爷一说,脸上就浮出一层红晕,蠕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