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时让跟着他走,抬脸听他说, 头顶轻轻蹭到男人的下巴。
“大概是獾一类的东西。”他低头对她说。
任时让听着, 那她倒是见过, 之前在动物园中见到过芝麻獾和蜜獾, 很凶,原来这就是爱吃瓜的猹。
等她再想起来回头看一眼, 西瓜地里那两个站着的身影已经不见了,只剩下天上那一轮圆圆的月亮。
进到村镇里,有在门口灯下吹着风扇打麻将的阿姨们,见到他们俩,就有人先说:“阿程,你又去接媳妇啦。”
“是, 去接媳妇了。”程闻疏应他们,既然都知道他们这一对年轻的夫妇爱搂抱, 他连搂媳妇的手都没有放开。
农舍在镇子里偏中的位置,穿过半个镇子,就这么样被人问了半路,或也有人向任时道一句“任老师下课了”,“任老师辛苦了”。
现在山上的石榴苹果和地里的西瓜都能摘了卖了,晚上镇子里路边就有卖的,任时让看着路边卖的石榴长得又大又红,就停下来,想要挑几个。
边上还有个女人在弯腰挑苹果,他们过来,女人偏头看一眼,然后直起身,微有惊讶,先看了程闻疏一眼,然后两只眼睛就看向了任时让。
任时让指尖才刚碰到一只石榴,注意到对方的打量,先停下,眉头间刚泛起疑惑,就听程闻疏凑近,低声告诉她了来人是谁。
“周平的大女儿。”
哦,他差点犯重婚罪,要当人家女婿的那个,被对方盯看着,任时让也回看着她,想,周媛的表姐会和周媛有几分像吗。
双方互相看着,就见这位表姐微一移眸,看向了她的脑后,对她道:“你头上的发夹很好看。”
是她将人想的有点差了,任时让稍有些不好意思,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发夹,道一声:“谢谢。”
然后,两个人就继续挑各自的水果。
周家的大女儿余光就注意到,身旁的这一对夫妻。周丽这辈子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东江市,去打了几年工,长过几年见识,现在就在她身边不远处的这个男人,可以说是她前半辈子见识过的人中,长得最英俊的一个男人,之前看到过长得不错的并不少,走在那种繁华大城市里的街上总能碰到很多,但跟他一比,那些人的身上总觉得少很多东西,男人本身自带一种沉淀沉稳的感觉,跟他一比,那一些人浮于表层的帅气,在他面前根本撑不起来。
此时此刻,男人正弯着腰,眉眼温和,手中替他的老婆撑着一只塑料袋子,陪人一起挑着水果,一只手中还提着包。
周丽余光看过便收了眼,她不像她的堂妹和小妹一样不切实际,或许是去过大城市,世面见多的缘故,早在她爸第一次在一家人面前透露想要阿程做周家的女婿时,小妹撒娇和她说不要和她抢,那时候周丽就觉得,就算阿程是个穷小子,但只要他想,镇长的女儿,县长的女儿,甚至市长的女儿……只要他想,只一张英俊的脸庞,不论其它,恐怕就能让无数有钱有势的女人无条件地趋之若鹜,他来了岛上以后,因为身上什么都没有,都说他是村镇上最穷的年轻人,但镇子上大多数的小姑娘,包括镇长的女儿,在他老婆没上岛之前,都跑去偷看过他,穷也挡不住她们的脚步。
哪轮得到她们周家姐妹俩。
挑完石榴,上秤,称完,付钱后,程闻疏将水果袋子和包提在一起,另一只手揽着任时让回农舍。
程闻疏可不知道周平还在任时让面前提过打算让他当女婿的事情,遇到周家的大女儿,男人不知情,便根本不怎么在意。
任时让很快也将人抛之脑后,她可没有什么好担忧的。
是的,毕竟两个人之间,只有程总,因为老婆的魅力太大,恐怕只要勾勾手指头就会有无数个男人凑上来,才会每天心生担忧,两只眼睛时刻盯着有可能凑到他老婆身旁的每一个男人。
这个在很多人心目中有钱有颜的男人,他的地位,使他起码在东江市的任何地方,都能叫别人捧他为首。
而这样一个男人,其实,早在很多年前,少年时期,就为一个人单独俯首称臣。
这种越不容易沦陷的男人,一旦沦陷,石头一样的一颗心上只要开了花,就算全世界的人都站在他的面前,他的眼中恐怕也只有她。
而今晚,程总根本不知道的是,幸好他老婆太了解他,使他与今晚不能睡床,惊险擦肩而过。
回到农舍,晚饭后,洗完澡,进到卧室,程闻疏几乎是护着她的肚子,两个人一起滚到了床上,揉着她的X,俯身亲吻一顿,肚子里的孩子还不到三个月,最后又只能克制地忍住停下。
第二天一早,清晨干净的曦光透过没拉窗帘的窗户,洒进房间。
男人比她起得早一些,听着身旁轻微的动静,任时让微睁开眸,看着下床,站在床边的男人。
任时让枕着枕头,眯眸看着,男人侧身,微抬下巴,抬手扣着衬衣的纽扣,他的头发长了一些,从发丝到高挺的鼻梁,再到流畅的下颔线、喉结,修长的指,优越的身形,朝日没有完全升起,天还没有大亮,他朦胧的身影轮廓,就叫任时让这位孕妇,在大清早,心跳就开始变得不正常。
男人的长指又垂下,捡起桌上的一只腕表,抬臂,慢条斯理地戴在腕上。
任时让微微咬了唇,医生给的书,她已经翻了一部分,书上说,女性孕中也会有需求,她看到的时候想的是,怀着一个孩子像多一个人一样,做那事总有点不对劲,她反正没有想法,准麻麻完全的心如止水,昨晚,男人去了一趟卫生间,几乎是他刚离开,她就歪头睡着了,什么时候又回来的,她都不知道。
此时,看着男人穿衣服,她对他的喉结好有想法,别穿衣服了,脱下来,拿热热的胸膛,再过来和她贴一会吧。
高中对着他那张全校最帅的脸,刚与他产生情愫时,她的心跳也没有这么快过,啊,给准妈妈留一点活路吧!任时让抓过被子,盖住脸,试图平心静气,索性不看他了。
*
昨天任时让和周媛传了一通纸条,没想到,今天晚上她去学校教课,昨天的那个女孩又交给她一张纸条。
纸条上写着:任时让,你知道吗,孩子们都说更喜欢我呢。
任时让觉得非常好笑,还有点好奇,然后就抬头问那个女生:“你们的周老师今天为什么会问你们喜不喜欢她?”
女生先摇头,也不知道为什么,又回答:“她带我们今天上山摘了苹果和石榴,还叫我们可以拿回家,摘完就问我们,是更喜欢你,还是喜欢她?”
女生微一停顿,小声说:“任老师,我其实更喜欢你,但我和他们都拿了周老师的苹果……”
女生还主动说出原因:“周老师教的数学我还都没有学过,我说听不懂,她好像有点生气了,我有点害怕她。”
“我害怕她,但镇长说也要谢谢她,所以我也喜欢她,但更喜欢任老师,喜欢老师的英语课,还喜欢你长得好看。”女孩讲,“任老师每天都换不一样的衣服,很漂亮,我也想以后能每天都换不一样的衣服裙子。”
但也甚至不忘说:“也喜欢前晚过来教我们的程老师,我以后也要找像任老师您的,这样的老公。”
岛上也并不是穷到穿不起衣服,这不是小女孩对一件新衣服或漂亮裙子的渴求,是她对以后的一种野心,任时让先对她道:“你一直这么努力下去,不管是漂亮的衣服还是其它,想要的一定都会有。”
女生认真点了点头。
也明白了周媛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离开岛上后也希望他们继续好好学下去英语,昨天让林照去外面采购了几十套英语资料,昨晚分给了每个学生,第二天周媛就带他们上山去摘了苹果。
任时让埋头,原本已经在纸条上写下:学生们又说更喜欢我呢,说我漂亮。
笔停了下来后,看了一会,又直接揉成团扔进了垃圾桶,没意义。
第二天,原本就是她和镇长商量好的,让镇长统计家里真有困难又优秀的学生,她以自己的名义,资助到大学结束,本来是五个名额,程闻疏知道后,以他们夫妇俩的名义,又加到了十五位。
这件事情做了,传遍整个镇子上,周媛两天都没有动静。
这个人其实很好看透,要面子又虚伪,资助学生本就是计划之中的事情,任时让却猜到,周媛恐怕以为大手笔的资助学生,是她故意在针对她,让她做不到,在羞辱她。
任时让哪会去在意这一些,只浪费了一点时间想了一下,心思都在别的事情上。程闻疏这几天,身上的着装,开始渐渐与在东江时无异,腕表,衬衣,领口熨贴。
因此,她也发现了不行的地方。以前男人的肤色没有和她差太多,天生就是精致的冷白,在同样精致的着装下,整个人看起来冷淡矜贵,现在晒出了蜜色,皮肤也差了一些,变成了另一种感觉,更有男人味了一些,以前是有时他一个眼神会让她觉得强势,带有侵略性,但人看起来极为绅士。在镇子上他不怎么系领带,只穿简单的衬衣西裤,现在只抬腿走过来,不用特意给一个眼神,整个人身上都带有比较强的侵略性。
任时让更喜欢他现在的肤色。她不想承认,其实自己喜欢的,根本不是肤色,是程闻疏现在的样子,以前以为自己是喜欢他高中那副清冷的样子,现在才发现,她根本受不了程闻疏现在的模样,有种man到她心里、让她的心砰砰跳的感觉,看他走过来,孕妈妈总会产生想要拉他去床上的冲动,求求了,快抱起来她吧。
再在心里忍不住,也要考虑实际,回去就要办婚礼,一生就这一次,不要求叫他变回原来的白样子,但皮肤起码要保养回来一些吧。
这两三天,每天晚上,先让人敷两片面膜,再给他拍水乳,往他脸上直接倒精华,用美容仪,每天早晨,从脸到脖子,到手,她一定要全给他敷上一层防晒霜,继续拍水和乳。
堂堂成寰的总裁,说一不二,这几天,对老婆却连面膜可不可以少敷一片,这样的话都讲不出来。
程大总裁现在每天早晨连下楼的步伐都比以前急匆了一点,坐在隔壁,闻着自己身上的女人味,不能对老婆说一个“不”字,便叫林照快一点想主意。
林照嗅到从总裁身上传来的幽香,真实地感到一些同情,想到一个主意,说:“要不然,程总,您婚礼当天化下妆?”这些天便不用受罪了。
程闻疏直接对着人扔过去一叠文件。
以前程闻疏没有羡慕的人,他有事业,事业成功,长得也还好,又娶了一个非常漂亮的老婆,他现在的生活已经足够,天底下成群的男人会排着队羡慕他,他不需要去羡慕任何一个人。
现在,他多了一位羡慕的人,是他的老婆,每天只多吃一颗石榴,便可以一日比一日水嫩红润。
学生马上就要开学了,教完英语,在镇子上待的日子,掰着手指,现在都能算清楚,任时让最近心情一直不错,晚上再去上课,女孩再递给她一张纸条,就算现在是周媛,也丝毫不会影响她的心情。
只好奇看看又给她写了什么而已,起码任时让打开前一秒嘴角还是带着轻快的微笑的。
打开以后,看到那一行字:任时让,现在不要太得意,不要忘记你做过的错事,上天记着呢,一定会给你惩罚。
她做过的错事?一开始故意冒领对程闻疏的救命之恩那次。
任时让轻呵,眼里渐渐起了阴霾,整个人的情绪全沉了下来。
她低下头,开始轻轻喘息,愧疚,愧疚一层层开始席卷她,她这段时间,实在对周媛太好了!
她颤着,使劲地拿起笔,狠狠写下,笔尖要扎破纸张:周媛,你说的这些话,我也一字不差的全部还给你!
周媛凭什么就不用受到惩罚!因为年纪小?因为杀狗也不能判刑?
任时让好想问,从记事起,养了一只七年的拉布拉多,弟弟,就叫弟弟,她那时也只有十岁,七年是她一大半的人生,他和一个亲人还有区别吗?
周媛凭什么定义,一开始那是她任时让做错了事情,而不是她对她的惩罚呢!
任时让认为,叫周媛受到任何惩罚,都毫不为过。
周媛,你也不要忘记你做过的错事,你一定要受到惩罚。
任时让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平复下情绪,她还怀着孩子,不能有情绪,孩子最重要,闭眼了一会,再睁开眼睛,起伏的心绪平静,任时让将纸条再次扔在了垃圾桶里,开始给学生上课。
六点半钟,有人在外面敲了敲门,她和学生们一起看过去,林照的身影出现在那里。
“任小姐。”
他站在门旁对她道:
“先下课吧,请跟我过来一趟。”
她放下手中的书本,走下讲台,到教室门口,低声问:“林特助,出什么事情了吗?”
“程总说,”林照直接说,“要让你亲眼看到周媛受到惩罚。”
第42章
任时让闻言微怔。
“您随着我来。”林照低声道。
任时让略一沉气, 回头和教室里的学生交代了两句,便抬脚走出去,看到李嫂也正等在外面。
由李嫂在身旁陪着, 林照带路, 一路穿过那片两边种着稻田和西瓜的空旷马路, 进到镇子里的居民区,平常天天在门口支着桌子打麻将的几个阿姨,今天罕见没打, 又慢慢走了一会,走过七八个房子, 最终停在了一栋二层小楼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