逞骄——蓬莱客
时间:2021-06-30 09:24:17

  她感到又是紧张,又是刺激,脸发烫,心如鹿撞,急忙推他的脸,不让他的意图得逞。
  他试了几次,未能如愿,倒也没再强迫了,但顺势捉住她推着自己的脸的手,圈握在掌心里,带到唇边,轻轻吻了吻那几根纤细的手指,随即看着她。
  苏雪至对上男人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眸,慢慢地止住了笑,片刻后,终于说道:“贺汉渚,我想我应该也是喜欢上你了。”
  贺汉渚凝视着身下的这张面颜,眼睛一眨不眨,片刻后,忽然,唇附到了她的耳边。
  “苏小姐,我要亲你了――”
  苏雪至还没反应过来,唇便被他吻住了。
  他的吻起先十分温柔,渐渐转为热烈,很快,两人都心跳加快,变得有点气喘吁吁。
  忽然他停了下来,趴她身上,一动不动。
  苏雪至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
  和昨晚打针时一样,海绵体意外充血。
  她心里吐槽不已,但也不敢乱动,免得愈发糟糕,境况尴尬。
  她是对男人的生理构造了若指掌,但那只限于教学图片和没有生命的人体。
  并不表示,她对活体海绵体也有研究。
  过了一会儿,她试探着推了下他。他没反抗,顺势从她身上滚了下去,继续趴在床上。
  她暗暗松了口气,赶紧爬下了床,远离,再找个事情做,捡地上的钱。
  房间里静悄悄的,剩她捡钱发出的银元碰撞的清脆悦耳之声。
  过了一会儿,她听到身后传来声音:“过来!”
  她瞄了一眼,见他好像已经恢复了,翻身坐了起来,靠在床头,朝自己勾了勾指。
  苏雪至当然不会再过去了,继续捡着钱。捡完外面地上的,看见靠墙的一张单人沙发椅下,好像也滚了一块进去,又过去找。
  贺汉渚从床上翻身而下,走了过来,将只顾忙着捡钱的她抱了起来,放坐进沙发里,自己俯身下去,替她捡起那枚银元,“叮”的一声,投到了钱堆里,随即跟着她,随意坐在沙发椅的一侧扶手上,对靠在椅背上的她说:“明天北郊阅兵式,你陪我一起去吧。”
  苏雪至迟疑了下。
  前两天她在报纸上看到过对这次阅兵的消息报道,应该十分正式。到时候,包括大总统在内的诸多政要以及各国公使都将出席。
  “我去,合适吗?”她问。
  他点头:“我带勤务。我还有伤,你不就是现成的卫生勤务?”
  苏雪至忽然想起自己的那些个室友,就问是不是还在军营里。
  “对,他们也还在。明天检阅完毕,就地解散。”
  苏雪至立刻点头:“行,那你也带我去吧。我去看看他们。”
  见他盯着自己,好像不悦,就说:“怎么,你还不乐意?要不是你折腾的,他们至于这么辛苦,大冬天的,现在还回不了家?”说完,见他还是绷着脸不说话,也不理他。
  忽然这时,贺妈敲门,喊了声苏少爷。
  苏雪至吓了一大跳,飞快地从沙发里站了起来,整理了下自己刚被弄得有点皱的衣服,回头看了眼贺汉渚,见他还那样靠坐在沙发扶手上,没个样子,用眼神示意他立刻坐正,走了过去。
  刚才门被他反锁掉了。
  大白天的,两个男人在房间里反锁了门,未免诡异。
  苏雪至怕贺妈起疑,尽量轻地开了锁舌,这才打开门。
  老妈子可做梦也不敢想,自家孙少爷和苏少爷在房间里会有什么反常举止,只以为两人有事在房间里说话,见开了门,说有她的电话。
  “苏少爷,是那位宗先生打来的,刚问我,你是不是在这里。我说是,他就叫我请你接电话。”
  苏雪至急忙出去,接了电话。
  原来宗先生一早从和校长那里得知,她昨晚临时改了主意,下了火车留下来,便打来电话,询问需不需要自己帮忙安排她住宿之类的事。
  得知她这几天打算住在丁家花园这边,笑道:“也好,你们是亲戚,有贺司令照看,我就放心了。另外,我打电话给你,是想问下你晚上是否得空,若出的来,来我这里。今天是我太太生日,在家办了个生日小沙龙,请了些平日往来的好朋友,都想见见你。”
  苏雪至忙说荣幸。
  宗先生很高兴:“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晚上你来。”
  苏雪至礼貌地应是,打完了电话,正要请宗先生先挂掉,身后忽然伸过来一只手,将电话从她的手里拿了过去。
  苏雪至扭头,见贺汉渚背过了身,对着电话那头道:“宗先生,是我,汉渚。昨日承蒙邀饭,未能赴宴,实在遗憾。今日尊夫人芳诞,汉渚诚颂在心。贤伉俪若不嫌我鄙陋,晚上我送雪至到你府邸如何?”
  电话那头,宗先生起先似乎一愣,大约是没想到他突然会插进来说话,听完了,当然只能笑道:“贺司令你客气了!我是怕你分身无暇,所以不敢贸然相请。既然这样,我是求之不得。那晚上你和小苏一起来。”
  贺汉渚挂了电话,转身,见苏雪至盯着自己看,扬了扬眉:“你看我干什么?走了,出去帮你买点东西!人家打来电话,特意请你去吃生日饭,你好意思两手空空地进去?”
  苏雪至收拾了下,跟着他出来,去给宗夫人买礼物。贺汉渚将她带到了前门大街。这里有座宏伟的四层西洋建筑,是京师现在首屈一指的商业大楼。大楼里面,不但有几百家商铺,中西百货骈列,还有饭馆、咖啡厅,露天品茗处,空中花园和戏院,平常就是京师中的有钱人爱来的地方,何况现在,临近年底,更加热闹。还没到晚上,人就已经很多了。
  苏雪至进去后,很快买好了今晚上要送给宗夫人的生日礼物,准备要走,贺汉渚忽然问她,有没有别的东西要买,说可以陪她再逛一下的。
  白天也没事,苏雪至就随意逛着,他跟在她的后面。经过一个售卖化妆品的洋行商铺时,她的视线停住了。
  平常她用来护肤的凡士林快用完了,不知道这里有没有,于是走了过去。
  贺汉渚跟着她进去。
  柜台里摆着各式各样的化妆品。
  左边陈列的是男女共用的头油、美发膏、牙粉、牙膏等日用品,右边则是女人的天下,香粉、胭脂、口红、香水,中外品牌,应有尽有。
  苏雪至向店员要了支普通的凡士林,看见右边的玻璃柜台擦得晶亮,里面陈列的化妆品摆设用心,目光便在一支口红上停了一下。
  口红的管体是暗金色的,细而长,印着一朵深红色的玫瑰,显得美丽而优雅。
  店员立刻介绍了起来,说是本洋行最新进口的美国丹祺牌口红,顶顶高级,这个颜色,也最适合年轻小姐了。
  “先生,您可以买了送给女朋友,保管她会喜欢!”
  苏雪至笑着摆了摆手,说没女朋友。
  店员转向一旁的贺汉渚:“先生您呢?”
  苏雪至见他看了眼自己,立刻扭头离开柜台,要走,忽然听到身后有人惊喜地叫了一声:“贺司令!苏少爷!”
  苏雪至扭头。见竟遇到了有些时日没见的庄阗申!
  他笑容满面,快步而来,和两人热情招呼。
  苏雪至叫他伯父,打完了招呼,庄阗申说自己来这里和朋友约了饭局,随即关心地询问贺汉渚的伤情,道他前几天刚回京师,也听说了他遇险的事,十分挂心,本想登门探望,又怕打扰,没想到今天这里遇到了。
  贺汉渚说有惊无险,自己没事。
  庄阗申连声说万幸。
  “那您二位今天这是……”
  他打量了眼两人。
  贺汉渚正要说话,苏雪至抢着开口:“宗夫人今天生日,我跟表舅过来买礼物!”
  贺汉渚看了她一眼,闭了口。
  庄阗申哦了一声,点头:“原来如此!”又说了一会儿话,他的朋友来了,这才分开。
  苏雪至怕又遇到熟人,见那个店员也不停地看着自己和贺汉渚。
  两个男人逛这种地方,好像确实有点奇怪。
  她立刻付了凡士林的钱,不再逛了,掉头就走出了大楼。
 
 
第105章 (贺汉渚很快也跟着她出来,...)
  贺汉渚很快也跟着她出来, 到了外面,问她怎么突然走了, 听完她的理由,想了下,说:“那么去吃饭?快中午了,你应该也饿了。”
  “两个男人去吃饭,应该不算什么奇怪的事吧?”他道。
  苏雪至已经没了兴致,还是摇头:“算了,还是回吧……”
  贺汉渚微笑道:“我知道一个地方, 不但清净, 边上没什么人,东西也还行。”
  “有道菜, 叫春藏雪月。猪肉三分肥七分瘦、桂枝熏的火腿、新鲜挖的肥厚冬笋,一两片蜜汁叉烧,再加点韭黄, 全都切成均匀小粒调味,麻油烧酒蒸熟,将鸡蛋去壳, 开成两半,上下铺满食材,再用秘制调料浇淋上去。”
  “有道菜,叫玛瑙玉羹。打散的嫩豆腐用秘制的上汤煮熟,加入蟹黄和鸡茸, 上菜前,铺一层鲜嫩的芫荽, 入口是清甜的味道……”
  苏雪至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他注视着她,眼底笑意更浓。
  “还有什么花胶鸡丝、五柳石斑、腿汁扒白菜、蟹茸燕窝……”
  他顿了一下。
  “我出来前, 位子都约好了,就等着你去吃。既然你不去,那就算了,只能便宜别人了,回吧――”
  他作势要走。
  “等等!我去!”苏雪至跳了起来。
  贺汉渚扭过脸,好像笑了好几下,很快忍住,转回头。
  “那就走吧。”
  原来他请吃饭的地方,在十刹海的边上。
  这里最早是因周围散落十座寺庙而得的名。苏雪至跟着他来到一座看起来应该是前王府的大宅,有个长袍马褂传统穿戴管事模样的人已在门口候着,见两人来了,躬身,一路引着,穿庭过廊,最后好像是来到了后花园的深处,面前有座小楼,苏雪至以为是这里,没想到继续往前,最后来到一条直通海边的石阶,下去,竟看见水边停了一条楼船。
  “上去吧。”
  见她看向自己,他微笑道,随即领她上了船。
  客人上船,舫舟便离了岸,朝着海心缓缓而去。
  苏雪至登上顶楼,往船室而去,管事打帘,才进去,扑面就闻到了一股充盈在暖气里的幽幽暗香。
  原来室内供着暖,门口立了一尊洁白的美人瓶,里头插了枝新折来的红梅。
  梅枝态舒展,梅萼点点,半闭半绽,刚闻到的暗香,就是来源于此。又几样古玩器具,疏落地陈列在博古架上。墙上悬了两幅牡丹仕女画,仕女衣纹细秀,姿态娴雅。船室左右两面又镶着拭得一尘不染的玻璃,四角,悬了几盏华丽的宫灯,窗边,则铺了张可供眺望赏景的软塌。陈设富丽,又不失雅致。
  管事请贵客落座,轻击掌心,船尾的方向,便飘来一阵琵琶和着洞箫的曲声。隔着一扇屏风,影影绰绰,原来那里坐了两个伎人。
  管事看着也是个雅人,候菜的功夫,卷袖净手,亲手给贵客倒茶,道粤菜鲜淡,最合碧螺春茶。
  苏雪至端起一只瓷色润白的茶盏,轻轻饮了一口。
  菜还没上,船尾飘来的曲调悠扬,她侧耳片刻,只觉好听,就是不识曲调。
  贺汉渚的面前,她也用不着装雅人,问了管事一声。
  管事立刻笑着介绍,曰,凤凰台上忆吹箫。
  “此词牌名下,最有名的一阑词,当推易安居士之‘新来瘦,非干病酒,不是悲秋”,堪称千古绝唱,自宋以来,私以为,无出其右者。又,凤凰台上,吹箫引凤,乘龙而去,所谓神仙眷侣如是也,千百年来文人墨客怀颂不绝。”
  这典故太经典,苏雪至还不知道,说不过去。
  她瞟了眼对面,见贺汉渚闲闲靠坐,眼睛看着自己,于是正色点头,挽了一下尊:“萧史弄玉,人间佳话。”
  “正是正是!所谓男欢女悦,人间仙侣!公子你不但玉貌丹唇,玉树临风,更是才高八斗,通贯古今!佩服佩服!”
  管事一本正经地奉承了起来。
  贺汉渚刚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听到,猛地转过脸,“噗”的一声,一口茶竟直接喷了出来,跟着弯下腰,咳嗽个不停。
  管事赶忙递送手巾。
  贺汉渚一边咳,一边拂手,示意管事出去。
  苏雪至闹了个面红耳赤。
  好家伙。又不是她要这个管事拍自己马屁的。她听了也觉肉麻好不好。
  但他竟当着别人的面,这么不给面子。
  等他咳嗽完,用手巾压口,直起身,苏雪至不客气了,在桌下伸脚过去,狠狠踢了他一脚,见他忍痛赔罪,连说不该,下次不敢,再想到那个管事的奉承之词,自己也是绷不住,嗤地笑了起来。
  “算了。确实够夸张,也亏他说得出口。”她自我解嘲了一句。
  没想到贺汉渚却又不笑话她了,双目落在她的脸上,注目了片刻,忽道:“他说得没错。”
  这是求生欲在作祟?
  苏雪至笑道:“行了,刚和你玩笑。我又不是小孩子,不用你来哄我……”说话间,见那管事带着人又进来了,上菜。
  新烹的各式菜肴很快陆续上齐。
  贺汉渚果然没有骗人,菜色香味俱全,令人食指大动。
  苏雪至肚子饿了,注意力立刻被吸引,接下来闷头吃饭,吃饱撤桌,泡了壶茶,改坐到窗边的软塌上消食。
  今天风和日丽,午后,暖阳照入玻璃,水光潋滟,暖洋洋的。
  船已到湖心,停了下来。苏雪至靠在榻上晒着太阳,耳边曲调淙淙,和对面的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晚上的事,渐渐困意袭来,撑不住,竟睡了过去,待一觉饱足,睁眼,惊觉舱室里的光线暗了下来,日影西落,一片夕阳,从一侧的窗中斜射而入。
  她竟睡到了黄昏!
  船尾的伎人不知何时走了,耳边静悄悄的。她的身上盖着一件外套。对面的人,不见了。
  苏雪至坐了起来,环顾四周,还是没找到他,起身走到船室的门口,掀开门帘,终于看见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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