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乾清宫这边
康熙本就因为焦虑南边战事，睡得比较晚，还不太踏实，这会儿外面风吹的呼呼的，刮得乾清宫里唯一一棵大树的枝干砸在砖瓦上劈啪作响，他哪里还睡得着？
“来人……”眼睛熬得通红的康熙无奈的坐起身。
“万岁爷可是冷了？奴才这就去加炭盆”守夜的大宫女听到动静，还以为是气温下降，康熙被冻醒了，小心翼翼的捧着灯烛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端着新炭盆的小宫女。
康熙疲惫的摇头，“把灯点上吧”睡不着了，正好奏折还没看完，不如起来做点事。
捧着灯烛的大宫女愣了一下，不过还是应了声是，点了灯烛，见康熙欲起身，虽然不解却还是去打来温水伺候康熙洗漱，又取了旁边早就备好的衣服，麻利的给康熙换上。伺候的过程中还不忘又问一句，“万岁爷，不再歇会儿吗？这离卯时还有好一会儿呢。”
“不了”康熙捏捏眉心摇头。
换好衣服，离开寝殿。
殿门拉开的一瞬间，冷风夹着雪蜂涌而至，饶是康熙早有准备，大宫女也特意给外面罩了一件厚实的大氅，康熙依然被风雪给灌了个满头满脸……
“爷……”
康熙摆手，这样也好，正好彻底清醒了。
等张罗伊醒来的时候，康熙早朝都已经下朝了，召集了几个重臣，正在御书房商量如何处置这次雪灾及南边的对敌策略……整个紫禁城已经被一片雪白彻底覆盖了。
“这雪下了多久？怎么铺了这么厚一层？”看这深度，得到膝盖下面了吧？这是下雪，还是往下倒雪？也太夸张了。
然事实就是这么夸张，听说咸福宫这边还不是落雪最厚的，宫里有的地方雪更厚，房屋都被压塌了。这种情况京里闹灾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南方战事加上北方雪灾，简直雪上加霜。
怀孕的人本来就容易多思多虑，要不是知道历史，恐怕张罗伊都要睡不安稳。
而事实上也确实有人因为这些事情不得安眠，这个人就是坤宁宫的赫舍里氏。
“娘娘，您就歇会儿吧？您这可还怀着身子呢。”一夜没睡好也就罢了，现在还来忙活这些个事儿，这是真的身子不想要了吧？
赫舍里氏摇头，“昨日一场大雪，这宫里宫外不知道多了多少事，我身为皇后，一国之母，如今万岁爷正是最艰难的时候，我作为万岁爷的妻子如何能在这个时候躲在一边看着？嬷嬷莫要劝了。”她意已决。
“可您也得顾忌着您的身子呀，您肚子里可还有小阿哥呢。”想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才怀上的小阿哥啊，这要是，要是有个好歹……顾嬷嬷想想都觉得脑袋发晕。
偏偏赫舍里氏这一次也不知中了什么蛊，很是有主意压根不听劝。顾嬷嬷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急的顾嬷嬷直跳脚。
“嬷嬷，娘娘此举从大义上来说并没有错……”蓝玉私下劝顾嬷嬷。
“我也没说娘娘不对啊，我只是想让娘娘多注意自己的身子。”她是真的怕赫舍里氏这个孩子保不住。
前些时候赫舍里氏怀孕反应重，吃什么吐什么，整个人折腾的不像样子，这好不容易孕期反应小了点，身子都还没调养好，南边又开始打战……
这要是短期的也就罢了，可打战这种事哪是一朝一夕就能结束的？娘娘一直把自己崩的这么紧，时间长了，人能受得住吗？
顾嬷嬷焦虑的不行。
蓝玉虽然跟着着急，却也没有办法。
两人能做的，只是想着法子让小厨房那边做些好吃的给赫舍里氏补身子。
只是还不等赫舍里氏这边好一点，寿康宫那边又传来不好的消息——太后娘娘着凉病倒了。
本来这也没什么，可是赛音察浑阿哥不是还养在太后娘娘跟前吗？太后娘娘这一病，赛音察浑阿哥总不好还让太后娘娘操心……
万岁爷忙着前朝之事，顾不上后宫，寿康宫的郑嬷嬷便找到坤宁宫来了，想让皇后娘娘给拿个主意。
“这……”被琐事弄的心力交瘁的皇后娘娘也很为难。最后思来想去，直接让马佳氏去寿康宫那边把赛音察浑接了回去。
“所以，现在赛音察浑回钟粹宫了？”外面皑皑白雪还没化完，昨夜却又下了半夜雪，张罗伊捧着手炉坐在炭盆边，一边看着赵嬷嬷、碧云、夏月她们做针线，一边跟几人闲聊。
因为再次怀孕，加上这一胎怀像不好，除了胤禛、大格格去寿康宫请安，让两个孩子给赛音察浑带上些他爱吃的糕点，张罗伊已经有些日子没太关注过赛音察浑了。
如今乍一听闻，太后娘娘病了，赛音察浑又被带回了钟粹宫。张罗伊心里也说不清自己是个什么情绪，只是替赛音察浑有些悲伤。
明明是康熙实际意义上的长子，地位尊贵，有亲生额娘，亲生额娘娘家还不弱，却跟个没额娘的似的，在这后宫四处飘零……赛音察浑怎么想，张罗伊不清楚，但是如果换成她，她肯定会恨马佳氏。也不知道马佳氏这个额娘到底是怎么做的？
“那可不？”赵嬷嬷跟着叹气，说实在的，四阿哥赛音察浑如今的境遇，就是她们这些做奴才的想来，心里也是唏嘘不已。
“二格格闹腾的毛病好些了吗？”张罗伊突然问。
赵嬷嬷三人一愣，均是茫然的摇摇头，“没听说，也没听说钟粹宫那边最近请太医，应该好些了吧？之前太医不是说，孩子大一点应该会好些吗？”这又过去几个月，二格格应该不会再闹腾了吧？几人不确定的答。
张罗伊摇头，那可说不好，她总觉得马佳氏其他还好，养孩子方面却总好像缺了那么点心思。“明儿碧云你让林嬷嬷做些枸杞糕，让人给赛音察浑送去，那孩子爱吃。再侧面打听一下……”别苦了孩子。“算了，明儿你直接去钟粹宫一趟，就说胤禛想赛音察浑了，接了他过来玩半天……”小孩子藏不住心思，若是在钟粹宫呆的不好，小孩子总会透露出来，免得回头让人去打听被马佳氏知道了，还以为她故意挑拨她们母子关系呢。
碧云点头，“好，那奴婢明儿一早就去。”
说是一早，其实还是用了早膳，估摸着钟粹宫那边主子们应该都起身了，碧云这才上门，原本她这是好意，也是礼仪所在，可是她没想到就她晚去的这一会会儿时间，赛音察浑险些没了……
第95章 095 095
“你说什么？赛音察浑怎么了？”张罗伊因为怀孕嗜睡, 起的比较晚，正在用早膳，听到碧云的话, 手里的勺子‘当啷’一声掉在碗里, 站起身，不可思议的看向匆匆忙忙跑回来报信, 明明大冬天却生生跑出一头大汗的碧云。
碧云也不敢相信，但事实如此, 她亲眼所见, “赛音察浑阿哥受伤了, 伤在脑袋, 流了好多血……太医现在已经赶过去了，正在救人”可是能不能救回来, 谁都说不好，实在那伤受的太重了，现场那血流的看的她的心都直打哆嗦。碧云到现在, 都还有点抖。
张罗伊也有点腿软，可她必须去看看, 那是她养过的孩子, 乖乖巧巧的赛音察浑, 她手里有灵泉, 或许可以救他。
这么想着, 张罗伊饭也顾不上吃了, 转身就往外走。
“小主, 等等衣服衣服……”赵嬷嬷跟夏月怕张罗伊冻着，一个去取大氅，一个去取鹿皮靴子, 紧赶慢赶总算赶在张罗伊出门前追上张罗伊，给张罗伊披上换上了。
碧云抹了把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的汗还是泪，取了张罗伊平时用的手炉，也赶紧追着跟过去。
“我的赛音察浑……”到了钟粹宫这边，马佳氏正趴在芍药身上哭的死去活来。
张罗伊心里一个咯噔，以为来晚了，强撑着走到跟前才知道太医还在里面抢救。张罗伊当即狠狠呼马佳氏一巴掌的心都有了，却因为忧心里面赛音察浑的情况，这会儿根本顾不上她。
“两位太医，赛音察浑如何了？”
张罗伊进去时，就见赛音察浑一张小脸惨白的半趴在床上，露出来的那半边后脑勺上绑着厚厚的带子，阴出来的鲜血已经把带子都染红了。这一刻，张罗伊心疼的直抽抽。
“情况不是太好”林太医跟另外一位第一时间得到消息一起过来的太医蹙眉摇头。
两人已经都把了脉，也给四阿哥止了血，只是情况并不理想。
两人给张罗伊匆匆行了一礼，急着去抓药煎药转身就走了，一时间房间里除了外面马佳氏的哭声就只剩床前一直在低头抹眼泪的胤禛的奶嬷嬷。
张罗伊怕等会得到消息来的人越来越多，她找不着机会，也怕时间拖的久了，赛音察浑救不回来，当下便趁着奶嬷嬷不注意，假意提起茶壶往杯子里倒了半杯水，实则是往杯子里倒了一些水又加了一些灵泉水。
倒好水，张罗伊端着水杯到赛音察浑跟前，小心翼翼的哄着赛音察浑喝了下去。
还好，还有意识，知道吞咽，张罗伊喜极而泣，奶嬷嬷一开始本想阻止，见张罗伊如此，再想想平日里张罗伊对赛音察浑如何，且小阿哥确实嘴唇有些干，以为张罗伊只是心疼赛音察浑，便也由着她喂了，还帮着擦了擦嘴角。
喂完灵泉水，张罗伊也没离开，让奶嬷嬷去打了温水又取了湿帕子过来，小心翼翼的给赛音察浑把脸上的血迹擦了擦。
这边正擦着，晚一步得到消息的康熙跟自己也有些不舒服险些撅过去的赫舍里氏姗姗来迟，看到门口趴在芍药怀里哭得昏死过去的马佳氏，跟在内室细心照顾赛音察浑的张罗伊，心情复杂。
目光落在赛音察浑因为喝了灵泉水，已经比之前有所好转，只是看着依然毫无血色的小脸上，康熙眼圈通红。“到底是怎么回事？赛音察浑怎么会变成这样？”
“小阿哥……”
“嗯？”康熙目光犀利的看向旁边赛音察浑的奶嬷嬷。
泪眼蒙蒙的奶嬷嬷被康熙一个‘嗯？’吓得身子一软直接跪倒在地上，“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奴婢没有照顾好四阿哥……”
想到四阿哥出事的原因，奶嬷嬷自责不已，可她也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情啊……
“用完早膳，阿哥没什么事情做，奴婢想着阿哥虽然之前在钟粹宫住，毕竟离开一阵子了，说不定有些地方都忘了，就想着带阿哥熟悉熟悉地方，抱着阿哥在钟粹宫院子里四处转了转，转到这边，阿哥突然不愿意要奴婢抱了，要自己下来走……因为地都是打扫过的，奴婢看了没什么积雪，也没有冰，也不怕摔着，阿哥要下来自己走，奴婢就答应了，没想到，走到门口的时候……”
“走的门口的时候怎么了？”张罗伊轻柔的抚摸着赛音察浑身上的小被子，听到奶嬷嬷的话也看过来。
奶嬷嬷眼圈红肿，抬头看了旁边的赛音察浑一眼，眼泪刷一下又下来了，“走到门口的时候，廊下的屋檐上掉下来一个这么长这么粗特别尖细的冰锥。”奶嬷嬷伸出手比划了一下，“奴婢当时牵着小阿哥往前走没注意头上，等奴婢反应过来……”已经晚了。那么长的冰锥戳到赛音察浑后脑勺上，当时就见了血。
“阿哥当时没有戴帽子吗？”如果带了帽子可能也会有些痛，但应该不至于会这么严重才对。
奶嬷嬷一呆，“本来有带的，奴婢给阿哥外面穿了斗篷……”只是把小阿哥放下来，小阿哥嫌弃自己走路带着斗篷有些遮挡视线，就临时把帽子给弄下来了，没有带，就那么一小会儿的功夫，就出事了。
“……”
张罗伊不知道该说赛音察浑运气不好，还是说他命中该有这一劫，这也太巧了……但凡这一连串的事情里，稍微有一个地方错一点，赛音察浑都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人事不知的躺在床上。
“药来了……”
了解清楚事情经过，太医这边也熬好了药，林太医亲自上前喂药，张罗伊忙给让开位置。
喂完药，太医院那边其他得到消息的太医也匆匆赶来，一起给赛音察浑把了个脉，然后几个太医又凑到一起碰了碰头。
‘四阿哥的伤好像并不十分重？脉象看着还挺有力的？’一位专治小儿症的太医给先来的林太医跟另外一位太医使了眼色。
林太医蹙眉，转头看了之前跟他一起另一位太医一眼，两人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回。
明明之前他们把脉时，还是命悬一线的脉象，怎么这才一转眼的功夫，小阿哥的脉象就强健了这么多，难道是因为他们刚刚的药，可是那药有这么厉害的作用吗？两人对视一眼，眼中都有些不太确定。
可是最后总要给个说法，万岁爷、皇后娘娘已经到了，等下肯定是要问的。
还有张小主那边，之前他们可是跟张小主信誓旦旦的说小阿哥情况有些不好的，现在再来改口，会不会……
林太医发愁，跟另一位对视一眼，两人无声交流了一番，最后咬咬牙还是决定跟康熙实话实说。
好在小阿哥是变好了，康熙得知赛音察浑没什么大事，心里一颗大石头落下，也没太怪罪他们，最后还把赛音察浑的伤交给了他们二人看顾。
至于这宫里那么多太监宫女，房檐下挂的那么长的冰锥，眼睛跟瞎了一样看不到，怎么处置，那就是皇后的事情了。
“疼……”
“赛音察浑？赛音察浑醒了”张罗伊就在边上站着，听到赛音察浑叫，第一个赶到了床边。
那边正在跟太医、顾嬷嬷交代事情的康熙、皇后听到这边动静，也忙跟着过来。
这么会儿的功夫，马佳氏也已经醒了，听说赛音察浑醒了，也急急忙忙扶着芍药进来。
加上急着过来扶脉的太医……
床前就那么大点地方，一下子涌过来这么多人，根本不够站脚的，张罗伊干脆出来给其他人让了地方。
“小主，您怎么出来了？”守在外面的赵嬷嬷、碧云、夏月几个赶紧上前来扶人。
张罗伊深呼吸了口气，拍了拍胸口，又取出帕子擦了擦眼角这才笑着道，“赛音察浑醒了，人应该没事了，里面人太多我就出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