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罗伊不是个会劝人的，且两人关系也不到那个地步，因此只沉重的道了一声“节哀……”又吩咐了晴翠一句“好好照顾你家小主。”就离开了。
晴翠流着泪点头，目送了娴嫔娘娘出去，这才回过头去安慰自家小主。
张罗伊回正殿这边，耳朵里还能听到晴翠安慰纳喇氏的话“小主，您节哀，您肚子里还有小阿哥呢。您想想小阿哥……”以及纳喇氏呜呜的哭声。
“听说纳喇小主在家的时候，纳喇老太太很宠她……”现在人突然没了，自己却困在宫里，连最后一面都没见上，这种痛苦不是一般人能够忍受的……碧云有些感慨。
张罗伊点头，没吱声。
这个世界上并没有那么多的感同身受，就像她现在并不能体会纳喇氏的痛苦一样。事实上她现在只想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
为了给大格格准备这个生辰宴，从半个月前她就开始忙，昨天又忙了一天，很晚才睡下，今天早上一大早就爬起来给大格格煮寿面，康熙、钮祜禄氏等人在的时候更是全程高度紧张就怕过程中出什么纰漏。
一天下来早已精疲力尽，她现在是真的什么都不想想，只想好好睡上一觉，让自己的大脑能放松放松。“你们都出去吧，我睡两刻钟，两刻钟后再进来叫我”
“是”本来还想再跟张罗伊说说纳喇家情况的碧云，见自家主子满脸疲惫，应了一声，帮着张罗伊除去外衣，换了身舒服的衣服睡下，就跟夏月一起从屋子里退了出来，坐在廊前守着。
“你之前不该跟娘娘说那样的话。”听到里面传出均匀的呼吸声，张罗伊已经睡着了，夏月冲碧云摇了摇头。
“什么话？”碧云疑惑的蹙眉看向夏月，“什么话不能跟主子娘娘说？”
“‘听说纳喇老太太很宠纳喇小主’这话不应该说……”都说屁股决定脑袋，她们是娘娘的奴才，首先要考虑的当然是娘娘的利益，不说娘娘当时从纳喇小主那边出来满脸疲倦，碧云还不分场合说这些有的没的本就是失职，就是娘娘当时精力充沛，这些话，也不是娘娘身边第一得用的贴身大宫女该说的话。
“为什么不能说？我也只是想把自己打听到的说给娘娘听而已……”
“可是我听你的话里带了太多自己的感情，话里话外也并不只是想说你打听到了什么，你是不是还觉得纳喇小主有些可怜？亲近的长辈去世了，自己却连送都不能出宫去送……”
见碧云默认，夏月奇怪的看了碧云一眼，那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傻子。“你一个奴婢，觉得主子可怜？”就算纳喇氏再不好，人也是主子，还是娘家身份尊贵，肚子里还怀着龙子的主子。
她们算个什么？连命都不是自己的，碧云竟然还有心去同情别人？！
夏月想想都笑了，半晌才低声警告的冒出一句，“你要是想出宫，就大大方方的跟娘娘说，不用故意犯这种错误”她们娘娘怎么说也是个嫔，膝下又养着两个格格两个阿哥，还不至于没人愿意伺候。
“宫里有规定，宫女二十多岁就可以出宫，前几年（因为靖懿大贵妃的事情），宫里就放过一批上了年纪的宫女出去，前些日子皇后娘娘也提过，明年开春宫里有些宫女年纪大了，要让她们出宫以全天伦。
她自己是想一直留在宫里伺候娘娘，以后做姑姑、嬷嬷的，但人各有志，碧云要是想出宫嫁人，也没什么不对。之前这消息刚出来时，娘娘还特意让赵嬷嬷一个个来问过。对于那些明确表达出想离宫嫁人的，娘娘也并未说什么，还让人给另外准备了嫁妆银子。“你完全没必要”
“我并不是故意的，我承认我想出宫嫁人，但我，真不是故意的……”
第109章 109 109
“娘娘, 您醒了？”今天大格格生辰，晚点几个孩子会过来跟张罗伊一起用晚膳，因此张罗伊到了时间, 不用夏月、碧云她们叫, 自己就醒了。
醒来就发现，碧云眼圈有点红, 碧云跟夏月之间的气氛好像也有点不太对。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张罗伊眼神询问缩在一边努力离夏月、碧云两人远一点，本来就没多少存在感的冬月。
冬月连连摇头, 表示她也不知道。
不知道？张罗伊疑惑, 想了想还是把碧云单独叫到一边问了两句。毕竟碧云精心伺候了她五六年, 相处时间久了, 张罗伊也不是什么铁石心肠，肯定是有感情的。
结果, 她这边刚一问，碧云竟然直接就给她跪下了。
“碧云？你？”
“娘娘”，一声‘娘娘’叫出来, 碧云眼角一酸，眼泪差点下来, 她几乎用了平生最大的克制力, 才克制住想要落泪的冲动, “奴婢之前说错了话, 可是奴婢说那些话, 真不是故意的, 奴婢虽然想要出宫, 可并没有背叛主子，奴婢只是，奴婢只是想家了……”
宫里这么些年战战兢兢, 随时提着脑袋一不小心就会丧命的日子她真的过够了。她想家，想回家，疯狂的想。
而且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她心里很清楚，她自己资质其实很一般。这么多年，娘娘在她身上花了不少心思，可是她的成长非常有限。
娘娘之所以没有把她从现在这个位置上撤下去，依然让她做着身边的第一大宫女，并不是因为她资质多好能力多好，而是她运气好，她是第一个到娘娘身边伺候的，娘娘待她情份不同……
她也知道，咸福宫里很多人都很羡慕她，羡慕她当年能跟娘娘同甘共苦，换来如今娘娘对她信重有佳。
她一开始对娘娘对她的这份信重也是很欣喜的，只是时日久了，这份信重慢慢的就成了压在她胸口的巨石，压的她越来越想离开这里……
如今小阿哥、小格格都还小，娘娘身边正是需要用人的时候，她知道，她应该再等等，至少等七阿哥、三格格再大一点，可是她真的怕，怕错过这个机会就没有了，她，“奴婢对不起娘娘对奴婢的信重，奴婢……”
张罗伊摇头，“碧云，你不必这样，快起来，我早之前就跟你们说过，出宫这件事，我会尊重你们的选择的。”
她懂那种对自由的渴望，异地而处，她也会选择离开的，所以她真的不怪碧云。相反，她很感激碧云这几年，尤其是她刚穿过来那两年的陪伴。
“可是……”
“不用可是，也别想太多”，张罗伊笑着摇头，把碧云从地上扶起来，“我希望你们能幸福，所以不管你是想要留下，还是离开，我都尊重。若是，夏月因为这个，说了什么，你也莫要生她的气，她也是……”
“没有，奴婢没有生她的气”夏月一心为的都是娘娘，她都理解，是她自己的问题，“是奴婢自己出了岔子，不怪夏月。”夏月说她是应该的。
“你能这么想就好，既然要离开了，以后再想见，可能就不那么容易了，好好珍惜这最后的时间……”
“额娘，我们来了”
听到外面传来三格格的声音，张罗伊笑着替碧云整了整衣服，擦了擦泛红的眼圈，道“去吧，去跟夏月好好说说。我去看看荣安她们。”
说完，张罗伊就转身出去了。
“万岁爷也来了？”她还以为康熙上午来过了，晚上不会再过来呢。
“额娘，皇阿玛是去西配殿看纳喇额娘的，过来看我们只是顺便罢了……”大格格假意生气的翻白眼。
“别乱说……”康熙伸出大掌在大格格脑袋上狠狠揉了揉，给了‘小白眼狼’一番教训，这才转头跟张罗伊状似随意的解释了一句，“朕听梁九功说纳喇氏有喜了，纳喇家老太太这个时候又没了，就过去问一下”纳喇氏好歹也是大族，总要有点表示的。
他要真像大格格说的那样是顺便过来，顺序就应该是先过来这边说一声，再去那边了。
张罗伊笑着点头，并未在这事上多纠结，而是让冬月打了水过来，亲自打湿了帕子再拧干水伺候康熙、胤禛他们父子父女几个洗手洗脸，等都洗好了，小厨房那边已经开始上菜了。
因为是自家人吃，也不讲究几碗几碟，张罗伊是直接让小厨房那边把她们每个人爱吃的挑拣着都做了两道，因为有重复的，加起来正好凑了个十全十美。
热热闹闹的用完晚膳，因为之前都刚刚睡了一觉，这会儿也不困，张罗伊便让人取了棋子棋盘等过来，让康熙跟大格格、胤禛、胤祎几个孩子玩棋。围棋、五子棋都可以，随便他们自己想要什么。
三格格不喜欢玩棋，也不想玩九连环，张罗伊想了想突发奇想跟小宫女借了两根红头绳过来，跟三格格一起翻花绳。
人家会翻花绳的，其实翻花绳花样挺多的，张罗伊还是上辈子小时候玩过，这辈子穿过来后，只闲着没事的时候看小宫女们玩过，也没太注意，因此能记得的花样不多。好在，三格格还小，母女俩一起，倒也玩的开心……
另一边就比较惨烈了，康熙因为是大人，一人一队，三个孩子一队，原本康熙以为他肯定能赢怕几个孩子输的太惨，还想着放水。结果下着下着，康熙就发现不对劲了。等到他发现不对的时候，三个孩子头凑头嘀嘀咕咕的竟然把他给赢了。
康熙都惊呆了，要知道，他的围棋可是从三岁就开始练的，算起来已经有二十年了，这几个孩子才几岁？怎么可能？可偏偏事实摆在眼前，容不得他不承认。
“皇阿玛，你输了，嘿嘿……”胤禛龇牙兴奋的放下棋子，虽然有点欺负皇阿玛年轻，但能大大方方的赢皇阿玛一次真是太痛快了，胤禛心里小人叉腰狂笑。
第110章 110 110
大格格、胤祎也都很兴奋, 原本在他们幼小的心灵中，康熙这个皇阿玛是万能的，是不可战胜的, 现在下棋竟然被她们赢了, 怎么能不兴奋？
这个时候的康熙还年轻，还没有历史上到了后期朝纲独断时间久了养成的独断专行, 短暂的错愕后，康熙只笑着摇了摇头, 并未生气。
不过几局下来, 他也发现胤禛这孩子确实在下棋上很有天赋, 小小年纪棋风非常沉稳。
“这孩子将来是个能办大事的。”几个孩子离开后, 康熙在张罗伊跟前这么评价胤禛。
张罗伊听了虽然高兴却也只笑着摇头，“胤禛现在才多大, 哪看的出来什么？”
“话不能这么说，不是有一句俗语吗？叫三岁看老？我看胤禛这孩子是个不错的。”康熙不赞同的摇头，转头想到刚刚胤禛赢了他之后, 那虽然尽量压抑却还是忍不住露出来的得意小模样，又笑着道, “就是性子还是跳脱了些, 等明年去了阿哥所, 得让太傅好好教一教”
“明年就让胤禛去阿哥所？会不会小了点？”才六岁呢, 就一个人住, 万一奴才奴大欺主怎么办？
“不小了”康熙摇头, “到时候让赛音察浑、胤禔也都去, 他们兄弟三个正好做伴。”
也行吧？！“那到时候伺候的人，是臣妾这边选，还是内务府送过去？”
“内务府会安排一些, 这边伺候的，你若是觉得好，也可以挑一些让胤禛带过去。”这个并没有什么硬性要求，带也行不带也行。
张罗伊点头，脑海里不自觉思量起来到时候要让胤禛带谁过去。
秋月肯定是要带的，两个奶嬷嬷，虽然不算什么能人，对胤禛却很忠心，把胤禛照顾的也很妥帖。还有两个小太监，胤禛好像也用的比较多，到时候也要给胤禛带上……
张罗伊心里想着事情，手上给康熙擦头发的动作自然而然便慢了下来，康熙见了无奈的从张罗伊手中接过帕子，自己胡乱擦了擦，就把帕子丢一边去了。
张罗伊反应过来看到这一幕，伸手就要去把帕子取回来，康熙抱着张罗伊不让去取。
“这个天气，头发不擦干，回头该头疼了。您要实在不想用帕子擦，正好炭盆就在边上，臣妾让夏月拿个熏炉过来给您把头发熏一下。”
“行吧”康熙有些不清愿，不过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主子，熏炉拿来了”
张罗伊从夏月手中接过熏炉，一点一点给康熙熏头发。
张罗伊动作很轻柔，嘴里还带着轻微的弧度，仿佛给康熙熏头发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
康熙看着张罗伊温柔的侧脸有些出神，下意识伸手轻抚了上去……
*
时间过的很快，大格格生日似乎还在眼前，时间就已经进了腊月。
今年因为南边形势大好，康熙心情一直都很不错，加上又是钮祜禄氏坐上皇后之位的第一年，因此翊坤宫上下为了不被宫里众人说嘴，可以说是卯足了力气。
刚进腊月，阖宫上下便忙碌了起来。
今年宫里的新年妆点工作更是早早提上了日程。
张罗伊喜欢在宫里摆一些花花草草做装饰，尤其萧条的冬日，总要去花草处那边要几盆花回来。往年咸福宫去花草处那边要几盆菊花，还要自己掏腰包。
今年也不知道是有了新的皇后娘娘，还是因为张罗伊成了嫔，位置身份变了，花草处那边知道张罗伊喜欢，直接送了十几盆过来。
七阿哥、三格格之前没一次性见过这么多菊花，第一次见，还挺高兴的。
张罗伊也很高兴，咸福宫里原本的草木，叶子都落尽了，看着很萧条，多了这十几盆花点缀，虽然因为温度的关系只能放在室内也让人心情不自觉的愉悦不少。
结果第二天，外面落了雪，张罗伊不过站在窗边看了会儿雪景，又把胤禛叫到跟前跟他商量商量，翻年去阿哥所，要带哪些人，一个没注意，七阿哥、三格格这俩小小采花贼就把张罗伊特意摆在一起的三盆开的正好的二乔、墨菊跟紫龙卧雪都给霍霍了……
“额娘，给，给额娘戴……”臭小子胤祎求生欲极强，感觉到张罗伊情绪可能有些不太对，立马咧着小嘴，有点讨好的颠颠把手里的两朵花都给张罗伊递了过来。
胤禛见了，嘴角下意识扬起，嘴上却还是不忘给弟弟妹妹说好话，“额娘，别生气，七弟、三妹她们也是好意，想给额娘采花戴……只是，她们还小，还不识数，孩儿回头就教她们数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