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罗伊摇头，“这是应该的，娘娘如此，妹妹也有些责任。”
钮祜禄氏摇头，嘴唇翕动艰难的吐出一个个字，“跟你没关系……”反而是张罗伊出声提醒帮了她，否则，万岁爷因此出事，大清国动荡，那她就是历史上的罪人。就算万岁爷侥幸没事，后续她失职将刺客放进宫也会被追究重大责任，不仅她这个后位有可能不保，就连钮祜禄家都有可能因此被牵连，所以这样其实也挺好的，没了她一个，却保住了所有人。
而她，虽然贵为皇后，但是她活的并不开心，她渴望自由，想活出自己，却被宫规束缚的越来越紧，越来越逃脱不得，能这样解脱其实也不错。
唯二遗憾，一个是两次欠张氏的人情还没来得及还，另一个就是她还没有好好安置好玲珑。原本，她还好好的时候想的是得明年她这个后位做的稍微稳一点就给玲珑寻摸一个好夫婿让她出宫嫁人，过普通人自由自在的日子，现在，她恐怕是做不到了。只希望，万岁爷能记得他之前答应她的，在她走后，给玲珑寻个婆家，让玲珑出宫嫁人。
想到这，钮祜禄氏忍不住抬头又看了眼从小陪自己长大的玲珑。
下一刻嘴巴里熟悉的咸腥味再次涌了上来，钮祜禄氏咳嗽一声，忍不住再次一口黑血吐了出来。
“娘娘……”玲珑顾不上张罗伊，赶紧去给钮祜禄氏抚背，待钮祜禄氏终于不吐血了，随手将刚刚放在旁边的水端过来给钮祜禄氏漱口。
“这水……”张罗伊压根阻止不及，手伸出去一半又收了回来。
算了，也许这就是命吧，再说她这灵泉水本来也就没那么大的功效，能生死人肉白骨，她之前一时冲动拿出来，也不过是希望钮祜禄氏喝了能舒服些罢了……
*
从翊坤宫回来，张罗伊的兴致一直不怎么高，即便是胤祎、三格格跟胤禛、大格格得知赏荷宴以及翊坤宫那边皇后娘娘的事，故意在她跟前各种装乖卖巧逗她开心，她也就当场笑笑，很快脸上的笑便又落了下来。
“额娘？您没事吧？”胤禛担心的看向本该躺在床上好好养伤，此时却没精打采趴在窗户上看着外面桃树出神的张罗伊。
张罗伊摇头，“没什么”就是可能有点物伤其类吧？不过这话没法跟胤禛一个孩子说，因此张罗伊转头笑着冲胤禛露出一个笑脸，还艰难的伸出一只手揉了揉胤禛的小脑袋。
胤禛也不知道有信没有信，笑着点头。“那额娘等下跟我们一起摘樱桃、桃子吧？我看院子里树上，又有些樱桃、桃子熟了。”给她娘找点事情做，分散分散注意力，应该会好点。
“好啊”张罗伊答应，不多会儿，冬月便让人去仓库取了往日里为了装樱桃、桃子，特意让人编的特别小巧玲珑手艺精致的小竹筐出来。
只是摘的时候，为了让张罗伊能多摘一会儿，打发打发时间，多转移一会儿注意力，胤禛并没有像平时一样叫上小宫女小太监们一起帮忙。
“娘娘，格格、阿哥，翊坤宫那边刚刚送来消息，皇后娘娘去了……”
摘了差不多大半个时辰樱桃，张罗伊情绪总算是好了些，胤禛、大格格见张罗伊脸上终于情不自禁的露了笑，姐弟对视一眼，也笑了。
只是这才刚高兴一会儿，冯有才就收到消息过来通知，翊坤宫那边钮祜禄皇后薨了。
早在之前知道钮祜禄氏中毒就这两天的时候，咸福宫这边一些不和规矩的东西，包括母子几人的衣服，张罗伊就已经交代人该换的该注意的都换过了，因此这会儿得到消息，咸福宫这边倒并没有多忙乱。
忙乱、麻烦的是康熙。距离赫舍里氏薨逝这才多久？将将一年多点，刚刚当了半年多皇后的钮祜禄氏就又没了。
虽然知道内情的都知道，赫舍里氏是缠绵病榻两年病死的。钮祜禄氏是中毒而亡，跟康熙关系并不大，但不是所有人都知道。
万一吴三桂那边利用这件事搞事情，说康熙克妻，并非上天选中的皇帝人选，恐怕之前迫于无奈败投过来的尚之信等人又要摇摆不定了……
第132章 132 132
事实也确实如此, 钮祜禄氏的死讯刚刚传开，南边尚之信听调不听宣的折子就摆到了康熙御案上。
南边对阵平西王吴三桂原本一片向好的战事也因为大肆传播的流言蜚语而再起波澜。
康熙为此日夜不眠的召集重臣商量解决办法。后宫这边钮祜禄皇后的丧仪等等，没办法只能交给佟佳贵妃, 张罗伊这个嫔首也再次被抓壮丁拉出来, 帮着管一些宫务。
“娘娘，佟佳贵妃也太欺负人了, 万岁爷明明让您协管，佟佳贵妃却只让您管布料这点子小事, 其他全部握在自己手里, 这不是瞧不起人吗？”
布料这么点事, 哪里需要她们娘娘出马？一个嬷嬷就搞定了。
张罗伊心里也有点为佟佳贵妃的‘吝啬’咋舌, 不过人家既然愿意主动替万岁爷分忧，她这个只是被叫来帮忙的自然不能说什么。
再说, “只管着布匹也挺好的……”事情少清闲，虽然油水是少了一点。可她现在也不缺钱，并不在意那一点。至于能趁机把一些岗位上换成自己心腹什么的……
想来这宫里其他几位有地位又家世不错的嫔也都不是傻子, 会让佟佳氏肆意妄为，再一个还有几年, 三藩之乱就要结束了, 到时候腾出手来, 她想康熙应该不介意再给后宫来一次大整顿。
这么一想这样其实好像也不错。
“好了, 别气了, 快去看看胤祎他们都准备好了没有, 该去守灵了, 别迟了。”张罗伊拍拍愤愤不平的冬月，示意对方再去看看。
冬月虽然心里为主子不平，却还是点点头将心里的不平放到一边, 先去看胤祎他们去了。
“额娘……”很快，一身素白的胤祎、三格格、大格格姐弟三个便出现在张罗伊面前。（胤禛住阿哥所，到时候会从阿哥所那边直接过去。）
张罗伊拉住颠颠跑过来的胤祎的小手，看向手牵手走过来的姐妹俩，给几个孩子仔细检查身上穿的戴的是否有违制的地方，确认没有什么纰漏。
张罗伊这才带着她们往外走，一边走一边交代，“额娘今天要负责布匹的发放，可能不能一直在灵堂那边看着，额娘会让你们夏月姑姑一直守在那里，你们若是有什么事情就寻夏月姑姑帮忙……”
大格格点头，“额娘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弟弟妹妹们的。”一回生二回熟，一年前才经历过赫舍里氏的守灵，这次再来一个钮钴禄氏，其实流程也差不多。她自信，自己能Hold住。
张罗伊笑着点头，路上又交代了一些细节，把几人送到灵堂那边，正好看到胤禛拉着有些无措的胤礽一起，张罗伊便又交代了胤禛跟胤礽几句，看了看胤禛、胤礽的穿着打扮，确认没什么问题，这才跟夏月对了个眼色带着冬月、赵嬷嬷离开了。
“娘娘，我们是先去承乾宫还是先去库房看看？”
“先去承乾宫”虽然佟佳贵妃说要把布匹的事情划给她负责，可对牌、账册、库房钥匙什么的都没有给她，她现在就是去了库房那边两手空空也是白搭。
“是”赵嬷嬷、冬月应了一声，心下吐槽了两句佟佳贵妃奸诈，便转道承乾宫。
路上正好跟从钟粹宫过来的马佳氏、大阿哥赛音察浑、二格格、兆佳氏、四格格、六阿哥等人撞个正着。
“娴嫔姐姐/娘娘……”
“荣嫔妹妹……”
因为特殊时候大家都忙，也没多说什么，只彼此简单打了个招呼就各自分开了。只是分开之后，马佳氏往前走了几步，忍不住扭头去看已经走远的张罗伊。
因为同样两子两女（四格格也养在她膝下，算是养女），又都是嫔，都是宫里最早一批的老人，情况比较类似，宫里人经常把两人放一起比较，听的多了，马佳氏有时候难免也会想想。
为什么同样都是生育两子，她生的赛音察浑还是长子，却不如胤禛得宠？她的家世、宠爱比张氏好了不是一星半点，对方却是嫔首，而她只是个普通的嫔？对方能协理宫务，自己却……
“呜哇……”
突然，一阵婴儿的嚎哭声惊醒了马佳氏。
六阿哥的奶嬷嬷心疼孩子，见马佳氏面色有些不好，赶紧上前把六阿哥从马佳氏怀里接了过去，“娘娘，还是奴婢来吧”奶嬷嬷倒是没想到马佳氏是因为看到张罗伊，心下有些不痛快，弄痛了六阿哥，只以为马佳氏之前没怎么抱过孩子，抱得六阿哥有些不舒服，六阿哥这才哭的……
另一边，承乾宫。
张罗伊到这里时，这里已经聚集了众多管事。
看到张罗伊进来，这些管事只隐晦的打量两眼，便很快收回了目光。
她们之中很多人早就听过张罗伊的大名，只是之前因为张罗伊太过低调，等闲几乎不出咸福宫，她们一直没机会跟这些低调的娴嫔娘娘打交道。
第一面，这位娘娘看着跟传言一样，好像性格还挺温和的。
不过在宫里待久的人都知道看人绝对不能看表面。看着柔弱无害的人可能心思恶毒到令人发指，长相可怖的人也可能心地善良。是以，张罗伊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众管事心里还持以保留态度。
“给贵妃娘娘请安”张罗伊被宫人引进内室，恭恭敬敬的给佟佳氏行礼。
佟佳氏托着茶盏抬头看了张罗伊一眼，见她面容平静，并未因为她没有提前将对牌、账册、钥匙给她而气恼，点了点头。
“妹妹坐吧”说完，佟佳氏抬抬下巴示意身边大宫女将自己手边的盒子递给张罗伊，“这是布匹相关的册子、对牌和钥匙，妹妹先看看，若有不清楚的可以问我。姐姐我这边事情比较多，就不陪妹妹一起看了。”
张罗伊想到外面等的那么多管事，笑着点头，“姐姐先忙，妹妹有不清楚的，再请姐姐不吝赐教。”
说完，张罗伊也不再多话，便接过盒子细细看了起来。钥匙、对牌没什么问题都对得上，册子就，张罗伊反正是看的挺头疼的，记录方式实在是有点乱。
偏那边管事们还等着领布料做事，张罗伊想了想转头问佟佳氏留下的大宫女，“库房里的布匹上一次清点是什么时候？”
“前些日子刚刚清点过”
前些日子？前些日子是什么日子？张罗伊蒙圈，“你还记得具体什么时候吗？”
大宫女点头，就在半个月前。
“半个月？那如果找人清点，大概要点多久？”
“真正精贵的好料子还好，因为不会太多，应该很快就能数完，一般的缎子还有宫人制衣用的粗布很多，要都数完恐怕得好几天……”所以除了看守库房的人，通常也没人会去特意数它们。
好几天？那肯定不行，外面管事的都等着呢。
“娘娘是想发布料前先把布匹点一点？看看数目对不对得上？”赵嬷嬷看张罗伊蹙眉沉思，凑到张罗伊耳边，轻声问。
当然，张罗伊点头，不弄清楚万一有人中间偷拿回头数额对不上怎么办？要知道宫里一匹锦缎偷偷拿出去可是能卖不少银子。上辈子被宫人太监偷偷拿出宫的花瓶古玩都不缺更何况是布匹？
可惜，她人手太少了，想全清点出来，重新做一份库存册子，很显然并不现实。
宫里的惯例，记录在案的精贵料子肯定不能有任何折损，但是普通缎子、粗布，每年允许的折损率是很高的，所以除了每个季度必要的清点，一般是不太会有人去数的。当然库房里这两类布匹也从来没有缺过。
“娘娘若是实在不放心，精贵料子奴婢可以亲自去清点一下，缎子跟粗布，回头娘娘要是真的想清点，老奴可以在她们取完东西后清点”就是因为人手不足战线可能会拉的比较长。
张罗伊点头，“也唯有如此了。”这么想着，张罗伊冲赵嬷嬷点点头，转头吩咐冬月去把管事们都叫进来。
这也是佟佳氏的意思，让张罗伊前几天都到承乾宫来，这样她有什么不会不懂的她还可以教教她。
“给娘娘请安……”
五个管事鱼贯而入，慑于张罗伊生育两子两女，长子长女都得盛宠，小儿子小女儿又是双胞胎，底气足。
几个管事明面上对她的态度倒是都还不错。恭恭敬敬的，张罗伊说什么就是什么，并没有出现张罗伊一开始预想中的有的管事仗着自己背后有主子，嚣张跋扈，不把她看在眼里。
当然这些都只是明面上的，私底下，对方如何想，会不会欺瞒、糊弄她，张罗伊就不知道了。
“娘娘，奴婢已经点过了，云锦、蜀锦这些好料子数量都对得上，但是，宫缎，虽然老奴还没清点完，但老奴觉得这里面数量恐怕会有些不太对……”根据册子上记录的，宫里普通宫缎各种颜色加起来可还有上百匹呢，但是她刚刚去点好料子的时候特意看了一眼，数量明显有点不太对。就不知道，粗布那边会不会更严重？！
第133章 133 133
张罗伊点头, 因为之前已经有了这种预测，张罗伊倒没多诧异，只是交代赵嬷嬷, “抓紧时间清点”, 想了想张罗伊又叮嘱赵嬷嬷，“清点的时候, 把承乾宫的人也带上。”
“是，老奴这就去让召集宫人加班加点处理”
人多力量大, 有了更多宫人的加入, 全部布料清点完毕, 时间直接缩短了一大半。清点出来的结果也非常‘喜’人。
最好那一波料子因为都是有数的, 没人敢随意动，所以数目没有什么问题, 但是普通宫缎，还有最低等的布匹数目出入却很大。尤其最低等布匹，因为数目庞大, 且上层跟前关注，清点下来数目跟册子上的数目一对比竟然生生少了有差不多五分之一……这还不算正常情况下因为天气湿润造成的布料霉变等损耗。
“娘娘？您看这, 该如何处理？”张罗伊将查出来的结果奉上, 抬头看向上手的佟佳贵妃。
佟佳氏看了看手里的册子, 又转头看了看跟着赵嬷嬷一起去清点库房的宫女, 见对方点了点头, 佟佳氏柳眉霎时便蹙了起来。
若张氏所查属实, 那这些隐藏在后面的蛀虫未免也太贪婪了。五分之一啊, 这是恨不能把库房都给搬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