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干什么的?!”有侍卫想上前阻拦,却被侍卫长一把拦住。
他见多识广,瞧着余关山身着道袍气质出尘,仿佛大家子弟;而孙平又不怒自威。
再加上两人动作快到惊人,便带着些迟疑和恭敬,上前问道:“敢问二位可是仙师?”
孙平略一点头,“赤霄门来人,现在需要下去办事。”
这下侍卫长的神情更加恭敬,天下道宗的名头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快请仙师看看,下面……惨不忍睹。”
等孙平和余关山二人一踏入地宫,顿时被扑面而来的浓郁血气和魔气冲入识海。
孙平伸手把余关山往后护了一下,“你别靠前,就在我身后。”
他面色沉重,这样浓郁的魔气,他已经许多年未曾见过了,绝对不是什么小魔头。
等两人走进,也没有一丝动静。
他们看到了四周墙壁上绑着的赤霄门弟子,心中大惊,余关山忙上前将众位师兄师姐一一解绑。
此时那血莲的花毒还没有消散,郑雪莹等人依旧在昏迷之中,余关山一把扯出众人后颈中的叶茎,孙平又一一喂了解毒丹。
半晌,郑雪莹悠悠醒来。
她一睁眼,毒素消退后的疼痛和虚弱便都涌了上来,她死死抓住孙平的手臂,“师叔……有魔!”
孙平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而后起身走向了地宫深处那个巨大的坑穴。
他踩在满地的血浆中,走进血池边往下看时,率先看到的便是池底密密麻麻的累累白骨。
无数白骨堆积,池底的正中央有一株巨大的植物,看样子像是一朵巨大的魔花。
只是此时花已枯萎蜷缩,连那些粗茎也扭曲起来,反倒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干了似的。
巨花根部有一个很大的塌陷,池中的血水便是通过这个塌陷都流入了地底。
看来最开始的塌陷便是从这血池之中,之后才蔓延到上头。
孙平纵身一跃,跳入了血池之中,余关山见状失声道:“孙师叔当心!”
孙平没回,他踩着无数白骨一步步靠近干涸血池中那株枯萎的巨花。
越是靠近,冲天的魔气就越是让他心惊。
这到底是个什么等级的魔物?
怎会有如此剧烈的魔气?!
虽然此处魔气和冤魂深重,但孙平能感觉到,这株巨大魔花的生机已经消逝了。
所以它起不到什么威胁性了。
魔花的枯萎蜷缩的花瓣中,还卡着半个人的身子没有完全吃掉。
孙平用剑将一片片花瓣割掉,露出光秃秃的花托,发现被吃了一半的是个魔族,已经死了。
他从那魔族的腰间挑下一个储物袋,又在四周寻找多番,都没有发现陈隐的踪迹。
或者说,这池中的某具白骨或许就是陈隐……
他又在那池中塌陷之处仔细瞧了瞧,都是吸饱了血的泥土,并没有什么收获。
孙平持剑飞上了地宫,余关山见他上来,顿时满脸期待地迎了上去。
孙平抿着唇,脸色差的像是要杀人一般,他将手中那个魔族的储物袋交到了余关山的手中,默默地走到了地宫的一旁。
他刚刚已经用神识探测过袋子里的东西了。
余关山见孙平一句话也不说,只给自己一个储物袋,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颤抖着接过那个储物袋,迟迟不敢打开。
一旁正在静静疗伤的郑雪莹见两人如此态度,再结合着自己的境况,心中隐约有了个不好的猜测。
她不敢开口,只是默默地打坐。
过了良久,余关山沉默着打开了储物袋。
筑基期的魔族家底很丰厚,再加上杀人夺宝,储物袋中各种天材地宝和金银数不胜数,但余关山的目光根本没有停留。
直到视线落在其中一处,他身子轻颤起来。
心念一动,一柄冰蓝色的长剑便落入了他的手中。
是离旋剑。
剑刃之上甚至还残留不少干涸的血迹,似乎在昭示着不久前的大战有多么的惨烈。
至于为何这把剑会出现在魔族的储物袋中,余关山不想去想,可是他的眼泪却忍不住落了下来。
无外乎杀人、夺宝。
而实际上也确实如此,虽然那魔族将陈隐扔进血池中时,陈隐还未死,但已经是行将就木。
他根本就没想过陈隐有朝一日还能活着出来。
至于这把离旋剑,一看就是上品宝剑,那魔族便喜滋滋地将其收入了储物袋中。
余关山先是止不住地颤,紧接着抑制不住的哽咽从这个一身傲骨的少年人喉中抑制不住地啼出。
他这辈子狼狈落泪的时候很少。
第一次是得知父母双亡时,第二次是在那些齐家人欺辱打骂他时,从那以后他便发过誓。
他这辈子要站着流血,再也不要如此狼狈的啜泣。
可是如今,这个一身傲骨的少年人还是忍不住。
他哭的难看,眼中满是恨意和悔意,有对魔族的也有对自己的。
他想起那日旅店交手后,陈隐背对着光冲他伸出的手掌,死死的咬住牙关,抱紧了怀里的剑。
孙平的拳头攥的很紧,他心里也不好受,就像是被什么钝器狠很敲了一记。
说来奇怪,他手下走的弟子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偏偏此时他有了想要发泄心中怒火的憋闷。
他听见身后的学生哽咽着。
良久,有失魂般的低喃被地宫的风吹散。
“你说过,会亲手还给我……”
第26章 芥子空间1 初窥天道——天残之身(三……
对于修士来说, 最痛苦的折磨无异于识海遭到重创,无数脆弱的细小神经和筋脉一旦被伤到,便如刀子在脑中反复凌迟。
但陈隐知道, 那还不是最疼的。
当你的识海被两团魔气冲天的东西当成了战斗场, 它们翻江倒海地撕扯、吞噬,届时才是身处地狱之中。
她在极致的痛苦中已经不知道自己是死了还是活着, 甚至连坠入漆黑地底也一无所知。
生命垂危血气枯竭之际,她的穹顶展开一个小小的旋涡, 疯狂地吸收着周围的血水。
她惨白的脸色也诡异般地红润起来, 皮肉充盈。
识海中, 血莲的精魄整个被陈隐的灵骨扯了起来, 又重新团成一颗婴儿大小的肉/球。
正是花正中央那颗肉/球,只是要比原先小了一圈。
失去了本源精魄的血莲瞬间枯萎, 这才导致了血池底部塌陷,而陈隐的肉身就这么被血水冲入了地底,正正好好错过了赶来的余关山和孙平。
两方魔物的争斗, 最终还是那圆叶状的灵骨取胜,整个将肉/球吸入了旋涡之中。
淡淡的紫气在透明的灵骨中流动, 像是在吞噬, 最终又归于平静。
等再次苏醒之中, 陈隐眼前已是另一番天地。
她只身立于山之巅, 眼前是□□一般地斗日, 脚下是朔风万里;有阵阵清风吹拂过她的脸庞, 旷野山河都在她的一双眼中。
山间带雾, 呼吸间浓郁的灵气穿梭在她的肺腑,激的她一哆嗦。
陈隐还没反应过来,便已经被眼前脚下之景吓的一怔, 她连忙稳住身子,脚边滑下的一粒碎石‘吧嗒吧嗒’坠落了万丈悬崖。
忽然,识海中一道欢快到卡顿的声音响起:“宿主你终于醒了!”
她还不知道她的肉/体已经昏睡了两个月之久,要不是气息还有,系统也没被收回,它还真以为自己的宿主已经咽气了。
“我这是……在哪儿?”
陈隐纵目远望,只见蜿蜒山巅直入云霄,天际被一片霞光似的紫气笼罩,她只不过是这绮丽景色下的浮游。
哪怕是看一眼山河景,心中也震荡不已。
“这是在地底啊,你睡了足足两个月……”
听到系统絮絮叨叨说着这段时间来的担心,她心中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仿佛一睁开眼,整个世界都变了。
系统说她的肉身因为血池塌陷,随着血水冲进了地底,被层层泥土压在深深地下。
那此时此刻,自己又为何在山巅呢?
就在她困顿之时,远处山巅之间忽然响起轰然巨响,只见一道惊雷骤然从□□劈下,一举将那座山头劈成两半。
瑟瑟焦烟之下,从山体中钻出一只圆滚滚的小兽。
灰绒毛、金瞳孔,虎头虎脑出生便身具神通;它晃晃脑袋,踩着一团翻滚的魔气就要往山下去,确实左边短腿绊倒了右边,‘咕噜噜’整个滚了下去。
陈隐:……?!
这么高这么险的山峰,就这样滚下去真的不会摔死么?
她眼前的景色骤然一变,又置身于地狱火海之中,竟是来到了魔界身处。
无数阴魂翻滚哀嚎,数以万计的魔族大声地嘶吼着、叫好着。
她站在众魔之间,却没有一个人能看的到她。
陈隐能看到最里面巨大的角斗场上,一个壮硕魔人同一只黑漆漆的兽缠斗在一起。
很显然,下面的众魔是在为了这场盛大的战事而叫嚣。
她认出那只魔兽就是之间从山峦中应雷电劈砍、从山脉中降生的,并没有如她担心的那般摔死,相反体型要更大些,也更加成熟威风凛凛。
只听一声震荡整个魔域的兽吼声,顿时那壮硕魔族变被撕成两半,灼热的鲜血洒在角斗场长,反而上周围的魔族空前地兴奋。
陈隐看着一幕幕,心里的迷茫渐渐平静下来。
她猜到了,自己现在应该在幻境之中。
但经历幻境的主人公却不是她,而是那只魔兽。
果不其然,接下来都如她猜测的一般,每每这只魔兽遇到凶险场景、又或是参与大战,她便像一个游魂一般远远地看着。
她从这魔兽出生,到幼年时的孤立无援、壮年时的意气风发……一幕幕气势磅礴的雄景在她的眼前铺开,不知这幻境之中又过了多少年。
随着这只魔兽镜像的推进,陈隐已经看了不下百场战斗。
有的是同人族修士对战时的惊天一剑,有的则是妖魔之间纯粹的力量。
她的游魂被浩荡的气势冲散又聚合,一双眼睛就没有闭上过。
陈隐心知,这些人魔之间的气势、天地间浓郁到结雾成晶的天地灵气,必不可能是现在的修仙界。
这魔兽所在的年代,恐怕就是传说中的上古混沌时期,诸神之战。
哪怕她只能感受到这些大能翻手时泄露的百分之一,只能堪堪看透一点皮毛,对她来说也是绝顶的机缘了。
她如饥似渴地将这些一闪而过的招式印在心中,之后魔兽在打,她干脆就在旁边依葫芦画瓢的模仿。
时光飞逝,幻境之中的陈隐境界不断地巩固,原先因为燃烧气血强行突破的引气五段,也慢慢沉淀下来。
她每学万分之一的大能之道,体内崩裂的诸多伤口便恢复一分。
直到最后,她竟练就出只要看过一遍,就能大概模仿得差不多的能力。
陈隐内视自己的经脉和识海,发现不知何时,她的修为已经悄无声息地突破了引气第六层。
而燃血禁术带来的种种内伤和隐患,也已经荡然无存。
她经脉被拓宽,更韧更结实。
而幻境之中,也终于迎来了最终之战。
哪怕陈隐心中早就有了猜测,但是当她亲眼看到天地色变,看到立于山脉中的对立二者时,才了然叹息。
这幻境的主人,果然就是赤霄门开山祖师爷斩落的那只巨魔。
她曾经在巨魔秘境的第三关中——也就是巨魔的识海中,看到过一些浮雕。
那时临羊道人的真容,她就借助了巨魔之眼窥探一二。
此时却是真真切切地看到那传说中已经羽化登仙的开山祖师爷。
临羊道人面相清俊,着一袭青衫,一眼看去像是个要进京赶考的中年书生。
但若是细细观去,便会察觉出隐藏在古朴之下的锋芒。
陈隐说不出那种感觉,哪怕是隔着十万年有余、哪怕只是从镜像中去窥视大能一二,但那双灼灼的双眼依旧让人感到心悸。
曾经那样圆滚可爱的魔兽,如今已经大如山峦。
而临羊道人漂浮在半空中,小的可怜。
可却没人因为体型,就会轻视他。
这一战打的太过激烈,仙人抬手之间地崩山摧、乌云盖日,而巨兽一动伏尸百万,仿佛天地都要被捅破。
二者从山川巅打到河海冢,直到整个小世界都扭曲之时,临羊道人才缓缓起手。
他动作很慢,一点金光从指尖凝实,陈隐瞪大了眼睛紧紧盯着他的双手。
微光乍破,天际磅礴的紫气飞旋如斗,从四面八方翻涌而来,尽数被这一双古朴大手抓在掌中。
是风,是云…是天地间万物的灵气与精粹,竟是都在临羊道人的五指山中飞速掠过。
一股强大的道之力在临羊道人的掌中成型,不同于陈隐往常看过的任何一种武技。
只此一眼,她清明的眼眸中便春去冬来,万物从生到死。
须臾间,一枚金色道印凝结于临羊道人之手。
不自觉中,陈隐的双手已经跟着模仿起来。
细微的波动自她手指尖形成,只这一下,她便如遭重创,嘴角溢出一丝血迹。
她丝毫不知随着自己的手掌结印,被深埋在地底的肉身也发生了异变。
一股微弱的道之力不断地吸引着地底四周的生之力,淡淡的灵息将她整个人包裹在一层雾茧中,体内的荆棘海和滚火拳功法同时运转起来。
地底沉寂的树根慢慢攒动起来,包着陈隐向更远的地方流动。
幻境之中,陈隐擦去唇间血迹,心中大惊。
这到底是什么道?
结的又是什么印?!
哪怕只是个拙劣无比的雏形,但其中的道之力她依旧承受不住。
陈隐不知道的是,在她仿制的低配版道印形成时,结印中的临羊道人仿佛感受到了她的存在。
中年人目光如炬,猛然望向了一处虚空之处。
时隔数十万年的时空,上古混沌能触天的大能竟是推演到一丝后世的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