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昨天下山,在外头最大的赌场开了咱们仨的盘。”
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尖,神情有些尴尬。
现在赌场中盛行买的要么是些确定能获胜的修士,要么便是最近风头正盛的,最起码也是个中小宗门的亲传弟子。
他跑去赌场一开盘,谁也不知道陈隐、余关山和周敦恒是谁。
那赌场老板的看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不自量力又蠢的冤大头。
可尽管如此,余关山还是厚着脸皮给他们仨都开了盘。
陈隐十块中品灵石,余关山五块,至于他自己么,一块中品灵石。
虽然自己赢不了,但气势却不能输!
陈隐刚刚听完,眼都瞪圆了。“你说什么?”
在自己身上压十块中品灵石?
她神情复杂,道:“你也不怕赔,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一块中品灵石可以换取一百块下品灵石,光是陈隐自己一个人,便压了一千块下品灵石!
这相当于她两三年的月供了…
她不由深深看了眼周敦恒,再次开始猜测他究竟是何人,若是普通修仙世家,断不可能有如此大的手笔。
周敦恒笑嘻嘻道:“虽然我没希望了,但是我还是很看好你们俩的,但凡你们二人中有一个真的夺取名额,那本少爷便真的发财了!”
对于三个没名没姓的小鱼虾,赌场中人面面相觑。
陈隐?谁啊?
没听说过。
十块中品灵石并不是一笔小数目,哪怕所有人瓜分也能分到一星半点,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啊。
怀着这样的想法,一群赌徒乐呵呵地买了三人输,参加这种在他们眼中必赢的赌局,何乐而不为呢?
一时间赌场中便有了一个惹人注目的怪异盘,盘主名为陈隐,是个中三千没名没姓的修士。
买赢的只有一注,数额很大,十块中品灵石。
但买输的,却数不胜数。
这盘的赔率竟然到了一比一千,甚至还在逐渐上升!
其他两个盘赔率也不低,但却远不如这盘高。
不明所以的赌徒们被挑起了兴趣,不管如何,陈隐这个名字以一种很奇特的方式被记住了。
无数人等着天下大比那天看看,这究竟是谁,竟然如此‘不要脸’地花这么多钱买自己赢!
陈隐和余关山都觉得周敦恒有些冒进,但他却摇着扇子笑而不语。
殊不知周小少爷从不做亏本生意。
他其实也没想过这三个盘会赢。
之所以开盘,不过是想给陈隐和余关山涨涨士气。
他早就在几个必赢的盘上砸了一笔天文数字,哪怕他们三人都输,输的那点灵石也比不上赚回来的十分之一。
陈隐并不知周敦恒万无一失不会亏损,她暗自握拳,心道绝对不能让相信自己的伙伴输!
周敦恒(心虚):其实也不是相信你……
赌场之内,两个少女乔装打扮混了进来。
其中一个元气满满,另一个清秀些的看着很内敛。
正是田羽和那天回怼讥讽陈隐的少女。
田羽看着昏暗无光的偌大地下赌场,有些不适地拉了下伙伴的袖子,“春逢,咱们还是别去了吧……”
季春逢正在兴奋头上,怎么肯走,她死死拽住田羽的袖子,可怜兮兮道:“好田羽,你就让我买一注,我可是听我内门的表姐说了,红离师姐和刘师兄肯定能赢!你想想,咱们压对了的话可就赚了一笔!”
被晃着袖子的田羽不忍心拒绝同伴,只得点点头,“那你快点吧。”
两人挤进赌徒之中,在一群散修嘻嘻哈哈的吵嚷中,季春逢开始寻找自己要下的注。
她最先看到的便是傅重光的盘。
可惜这盘开了和不开没什么区别。
淬丹期第一人,甚至是三代五代弟子中的第一人,这次天下大比板上钉钉的第一名,百分百的胜率。
这便是赤霄门的傲气所在!
她视线一路往下,其次都是些名声大噪的热门人选,赔率很低,买了也赚不了多少。
季春逢的视线继续往下时,竟然在靠下的一个有些显眼的位置看到了很诡异的盘。
首先其赔率高达四位数,可是称得上千年万年来最高!
季春逢正想看看是何人如此倒霉,被开了个盘挂在此处讥讽,看清名字之后,她整个人都愣了。
“田羽,这,这不会是陈隐师姐的盘吧?”
陈隐的盘因着赔率太高,被赌场老板当成一个新奇事挂在显眼的地方,同那些胜率高的盘放在一起。
来往的散修看到了,免不了要凑热闹。
有的添几块灵石抬高赔率,有的则抱着好玩儿的态度投两块赢的。
季春逢还在惊叹,却见田羽忽然咬咬牙,从兜里摸出一小袋下品灵石,全部砸在了桌子上。
“我买陈隐赢!”
季春逢一把扯了下同伴,低声道:“你疯了啊?这可是你省吃俭用才存的!”
田羽是从中三千的一个偏远农家出来的,没有任何背景,一切修行所需都指着宗门每个月发的二十块下品灵石。
她还要将其中五分之一换成金银,给自己农家的父母兄妹让他们改善生活。
在这丹药附录动辄上百灵石的修仙界,这一小袋下品灵石已经是她全部的身家了。
田羽眼中有肉疼有不舍,却没有后悔。
她按住了好友想将袋子拿回来的手,轻声道:“一袋下品灵石,买不回一条命的。”
季春逢闻言也不阻挠了,她是知道田羽曾经的事情,她从大平逃回来多亏了陈隐师姐当时垫后。
她咬咬牙,满脸肉疼地从储物袋中摸出一把下品灵石,放在了桌上。
“那我也买陈隐赢!”
*
宗门之内的陈隐并不知道自己竟然以这种方式在外门出了名。
她最近过得很疲惫。
虽然孙平口头上说着让她干脆放弃得了,但是发现她是真的想在大比上冲一把,便没再说过这些话。
正相反,他给陈隐制定了一套专门的训练的方法。
虽然陈隐在同阶段的修士中,绝对算得上佼佼者,但是她的对手是一群筑基后期、大圆满的弟子。
她必须在有限的三个月,将自己的实力提升到最强!
陈隐学的杂,武技剑法甚至锻体都会些,但是余关山却是绝对的剑客,而周敦恒却是纯粹的道修。
三人每日除了拼了命的修行,一有机会便拔剑而起,一招一式都毫不留情。
余关山剑意难缠,可周敦恒更无赖。
还没上大比的场,各种符箓便轰炸不停,看的孙平都瞪了眼,他还笑嘻嘻满不在乎,“这只是热身,热身而已!”
虽然陈隐识海中有棽添,但是他毕竟只是一抹残魂,又是个魔修。
能大概看出陈隐的问题所在,却无法十分细致的为她破解问题。
好在还有孙平。
直到这些日子,陈隐才真正体会到孙平的恐怖之处。
在那双锐利的眼睛下,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像是明晃晃地暴露,孙平风轻云淡便能破开她的攻防,让她十分泄气。
后山之中,孙平狮指武技将陈隐一下掀飞,看着退后十几步才稳住身子的陈隐,他吼道:
“要用你的神识!用神识去演算我下一步,不是让你上蹿下跳只知道躲。若是连我的衣角都摸不到,那这大比你还不如拍拍屁/股回去睡觉!”
轻蔑的语气顿时激怒了颓唐中的陈隐,她猛地一抬头,眸子死死盯着身前快如风的影子,识海中细细捕捉孙平的方向。
被狮指武技的冲击气流轰的还有些头昏的陈隐一咬牙,咬破了舌尖。
被震得浑浑噩噩的脑袋才清明了一些。
她将手中大刀挥舞至于胸前,拟了一个诀,身形突然暴增,身如鸿雁,凌乱却繁密的刀锋令人无处可挡。
孙平脚尖一点,身形退后数步,躲过迎面而来的剑锋;
他的步伐看着慵懒涣散,速度却十分惊人,没有一个步子是散漫的。
看似风轻云淡,却将陈隐节节逼近。
又是一个挑刀,陈隐整个人腾飞起来,似乎都融入进大刀之中,月色的道袍翻飞,如同一柄直入云霄的大刀。
这样的打斗和战败,几乎每天都在后山上演。
陈隐不服输,可孙平实在太强,她只能尽量让自己输的体面些。
从一开始被打击的蔫头蔫脑,现在她只想有朝一日能将孙平也掀翻在地!
白日被孙平操练还不够,等入夜之后,陈隐闭上双眸,顿时一片赤色浓雾拉入了识海之中。
她一睁眼,发现今日的环境又变了。
只见一座盛开的铁台之上,一魔气森森的女魔修千娇百媚,仰躺着用一双含情脉脉的凤眼看着陈隐。
她一举一动都带着勾魂夺魄的魅力,玉白长腿上纹着一朵盛开的血莲花。
陈隐知道,这是棽添给她布置的幻境。
而环境中同她对打的这妖艳女魔,正是棽添吞噬了花吹魔种后,用魔气捏造的一个花吹残影。
尽管这残影只是个假象,连真正魔将的千分之一都不足,但对现在的陈隐来说也很难缠。
花吹媚眼如丝,风情万种。陈隐低眉瞧了她一眼,手中握着的大刀忽然向上一扔,掌心顺势击在刀柄之上。
顿时那硕大黑刀如同出了海的长龙,呼啸着刺向花吹。
女人露出一副惊恐的娇容,一双水盈盈的眸子却乍出精光,“好凶的妹妹!”
她柳腰微微一斜,水袖一扬,三尺红绫自袖中飞出,轻轻缠绕住刀锋收在掌心。
陈隐被那水袖扯得往前腾飞,呼吸间便近了花吹残影的身。
有淡淡的异香在盛开的铁台中弥漫。
只见那女魔轻笑一声,红/唇一勾轻轻吐息,一朵旋转的棱角锋利的红色血莲从她口中吐出,直朝着陈隐的面部飞射。
陈隐瞳孔微缩,一个矮身躲过这致命血莲,反手抢回了自己的大刀。
她凌空一跃,几乎同那幻境中的女魔缠斗在一起。
*
白天同孙平激战,练习神识和武技;夜晚便在幻境中同花吹的残影缠斗,提高身法和肉/体强度。
这样高强度的训练下,短短两个月,陈隐便又瘦了。
但与此同时带来的,还有堪称飞速的进步。
两个月的时间,陈隐感觉自己已经摸到了破境的那层屏障,但是她却迟迟没有尝试。
当她第一次靠着神识之力捕捉到孙平的踪迹,并挥出大刀钉住他的衣角时,看着师父那张表情失控带着惊诧的脸,她忽然便感觉自己该冲击筑基了。
冲关的那日万里无云,距离天下大比仅剩一个月的时间了。
这些日子宗门中陆陆续续入住了其他宗门的长老,听周敦恒说,山脚下的旅店中也都住满了各宗弟子,热闹无比。
陈隐要闭关冲击筑基,她久违地感觉到一丝紧张。
若是她冲关不成,剩下一个月时间便没有机会了。
换而言之,这次她必须要破境。
不仅仅是她自己紧张,连带着周敦恒和孙平也紧张起来。
周敦恒像变戏法似的从储物袋中掏出好几枚品相上乘的筑基丹塞进了陈隐的怀里,而孙平则是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冲关要注意的事项。
“一旦发现丹田胀痛识海混沌,立刻停下来,不要勉强,否则受伤的只有你自己。突破不了就算了,就是绝世天才破境也有失败好几次的,及时放弃你还能去大比场上试炼一番,要是识海受损就等着被抬出来吧……”
也不怪孙平絮叨,这段日子陈隐沉默消瘦,他都看在眼里。
修士破境,本就是危险之事,是在逆转人体经脉运行。
一旦冲关中发生了失误,及时停住还好,他见过太多不甘失败的人强行突破,严重的甚至会走火入魔、断了一辈子的路。
他很怕陈隐会为了要天下大比,而不顾自己的安危。
陈隐深深呼了一口冷气,扯出一个笑来。
“放心吧师父,我有分寸的。”
昏暗的内室之中,陈隐的身前放置了两枚筑基丹。
她感受着体内几乎满到溢出的灵气,沉沉闭气,顿时眼前一切场景都遁入黑暗之中。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神识就像是一缕丝线,随着灵气的流淌慢慢流入血液之中。
不出片刻,体内沉寂的气血开始自动运行,沿着陈隐的修行路径缓缓运转了一个小周天。
体内的灵气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操控着,仿佛一双手一直攥着灵气,缥缈朦胧的雾气逐渐凝实,形成水珠一样的灵液在经脉中缓缓流淌。
陈隐的感觉被放大了数倍。
她闭眼虽然在黑暗中,却能听到自己每一寸血肉蠕动时、吞噬灵气时的‘咀嚼’声,能感受到那慢慢凝结的灵气宛若岩浆一般,从她的穹顶流往全身经脉。
每当这温暖的灵液流动之时,她体内的浊气便被排出一分。
飘在识海上空的神识只能感觉到轻松。
这一刻,陈隐似乎飞到了九霄云外。
她的神识慢慢向上,能摸到一片金灿灿的光芒。‘
这是什么?
或许是大道万千,还是无情天道?
无数晦涩难懂的信息就像是一瞬即逝的流光一般,随着她肉/体的变化被她一点点笼在掌中,她甚至能隐约感觉到天地灵气的分布和存在。
那是种很新奇的感觉。
沉浸在这无垠广阔中的陈隐并不知道时间的流逝,她感觉只过了一瞬,但实际上真实的外界已经过去了七八天。
周敦恒每天都会往陈隐的闭关室门前看看,可是那紧闭的石门一直没动静。
按理说突破用不了这么久时间。
有的修士可能两三天就突破或者失败了,长一些的有五六天的。
孙平心里也不平静,但他能隐约感觉到闭关室中,陈隐的气息是平稳的,应该没出岔子。
他震惊的原因,是因为修士每次突破都是肉/体重塑的时候,突破时修士的肉和灵会被天地灵气高度洗刷。
每一天,都会给修士带来质的改变。
时间越久,那么突破后修士的肉/体和识海便会越强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