棽添见她回过神来,松了口气,“是巫郴的魔种。”
刚刚陈隐指尖触碰到的那团柔软之物,就是巫郴的魔种,隐藏在大妖蜕皮之下;
她触碰到的一瞬间,属于巫郴的魔气和冲天的恨意、痛苦,都尽数涌入陈隐的识海中。
她所看到的、感受到的那些场景,都是巫郴曾经在那中型宗门中真实的经历。
漫天的魔物没日没夜地啃噬着他,可却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的痛苦。
那股对人族的恨意现在还盘踞在陈隐的心头,让她心有余悸。
棽添看着这黑潭中的泥泞,恍然大悟,在识海中道:“难怪如此……”
陈隐问道:“怎么了?”
棽添:“怪不得这岐台道院中灵气并不浓厚,却能孕育出问情之上的妖兽,还能直接无视中三千的天道禁制,恐怕这巫郴的魔种一直就在岐台道院的地底。”
“而这只天赋普通的妖兽之所以能生长的如此巨大,是因为它的洞穴就在魔种的中心,它是借助了巫郴魔种的力量,才能突破天道禁制。”
当棽添第一次感受到地底的泥泞和到处都是的粘液时,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么大的范围、这么广的延伸度,不太像一般妖兽能做到的。
但要是这妖兽一直和巫郴的魔种寄生,那便说得通了。
巫郴生前受到魔物和虫蚁的啃噬,身体早已溃烂生满魔气四溢的脓疮,所过之地都会留下脓血,导致那片地被腐蚀寸土不生。
他的魔种寄生在这妖兽的洞穴中,妖兽自然也带上了这种属性,到处都是泥泞一般的粘液。
而这些黑潭中的液体,就是巫郴的魔种分化出来的。
就在这时,陈隐也终于找到了巫郴魔种的踪迹。
只见那半透明的兽皮中,有一颗圆滚滚的、乳白色的东西在轻轻蠕动。
那是一只巴掌大小的玉色虫,像灵石一般圆滚滚的,又像是一块上好的羊脂玉。
花吹本体使用魔莲,所以她的魔种也是一株巨大无比的血莲花;
而巫郴的身体受到虫蛀,入魔后的所获的能力也同魔虫有关,他的魔种就是一颗魔虫。
此时那圆虫像是有智慧一般,狠狠朝着陈隐嘶鸣叫,顿时直冲入识海的尖啸声再次让陈隐耳膜刺痛。
或许是感受到了陈隐的体内有一股和它不对付的力量,这魔虫极为抵抗陈隐的靠近。
识海中,棽添道:“小心这家伙是有灵智的,它虽然移动不快,但很可能会逃跑……”
话音未落,那藏在兽皮之下的玉色虫柔软的腹足一阵滚动,顿时往外窜了数米。
陈隐心中一堵,有些气急,“这就是你说的速度不快?!”
她来不及同棽添扯皮,手中大刀一个横扫,直接以刀意化形的影子带她跃出坑穴,直朝着那玉色小虫捉去。
黑潭之中的粘腻大幅度地限制了陈隐的移动速度,再加上那魔虫带有精神攻击,十分难对付。
坑穴上方的齐宽严只见陈隐忽然开始在坑中飞速移动,就像是在抓捕什么东西一般,但他却看不清究竟是什么。
来回折腾了几十个回合,陈隐借机在整个坑穴中布下阵法。
当阵法的最后一笔成了后,她眸色一冷,登时启动了阵法。
数团火焰从四周忽然燃起,尽数扑向阵中的魔种,将其烧灼的尖叫起来。
趁此机会,陈隐猛然扑了上去,伸出手就要抓到那玉虫。
危急之时,那玉虫猛地朝着坑穴上方的齐宽严逃窜,竟是宁愿入别人的体内,也不愿意被陈隐捉到。
就在这时,陈隐黝黑的双眸顿时蒙上一层猩红的血气,整个人的气息也骤然变换。
翻滚的魔气卷着她的周身,细长的五指忽然青筋爆出,从尖端骤然生长出一双不似人的倒钩指甲,像是什么猛兽的爪子。
‘陈隐’嗤笑一声,“想跑?问问本尊同意否!”
那双锋利的大掌朝着前方狠狠一抓,直接将逃窜的玉虫抓在掌心。
一股大力登时捏爆了掌心的魔虫,只听一声嘶鸣声,掌中的玉虫爆成一团雾气,从陈隐的鼻腔和穹顶钻入她的体内。
瞬息之间,她的身子便软了下来。
漂浮在周身的大黑刀垫在她的身下,接住她差点坠入黑潭粘液的身子,将她带到了坑穴上的地面。
陈隐的识海中,一只魔虫到处冲撞着、嘶吼着;
而蠢蠢欲动的中心灵骨已经开始轻轻摇晃,一缕细细的茎叶无限蔓延,变成一团团柔软的丝线,将那挣扎的魔虫层层包裹。
丝线狠狠插入魔虫的身体后,连同整株圆叶灵骨都开始轻轻摇晃,仿佛十分愉快。
它不断吞噬吸收着巫郴魔种中的魔气,那魔虫逐渐干瘪,被彻底吞噬。
异变的时间不长,对陈隐来说那种足以搅翻识海的痛楚很煎熬,但在外界只过了几秒钟。
齐宽严慢慢走近她,有些疑惑,“陈师妹不要那兽皮?”
一进入妖兽的坑穴,最显眼的就是坑中那片巨大的、完整的兽皮。
这兽皮的价值不可预估,品级如此高、品相如此完好,若是能用它打造一身软甲,恐怕淬丹期的修士也难以破开这坚固的防御,简直就是多了好几条命!
他本以为陈隐一定会拿走这块兽皮,还想着等陈隐上来后和她商议一番,一人一半。
却没想到陈隐根本就没动它。
陈隐忍着识海中的剧痛,轻轻摇头道:“此物我用不上,齐师兄都拿去吧。”
她本就是体修,要在不断的抗伤和打击中锻炼□□,不能佩戴高阶软甲。
更何况自己获得的是上古魔将的魔种,其价值远超出一块大妖兽皮。
齐宽严为人爽朗坦荡,让她先挑选宝物,虽然对方并不知道魔种的存在、这魔种对他也没什么用;
但陈隐自觉占了便宜,又怎能贪得无厌,装作没有获得好处再分走一块兽皮。
虽然齐宽严觉得有些奇怪,竟还有人不要宝物?
但陈隐不要,他乐得全拿。
他道:“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客气了。”
说着,青年修士将手中长/枪向上一提,登时那长两米有余的黑色枪杆便层层分裂,一共分为四节和一枚枪头,尽数收入他背后的枪囊中。
收好长/枪后,他纵身一跃,跳到坑中将里头的兽皮以及其他一些宝物尽数收入储物袋中。
岸上的陈隐借此时机,压抑着识海中剧烈的痛楚,开始运转周身灵气,消化刚刚吞噬的巫郴魔种。
只见她的识海之中,原本已经生长出几个分支的植形灵骨再次发生变化。
粗壮的根茎之中再次分叉,连带着原本已有的几个分支也开始再次生长,那些圆叶周围又生出一些小小的叶片。
现在再看,它已经获得了足够的力量,初步具备了植株的雏形。
巨魔是妖又是魔,他的灵骨真的会分化出草木植被的形态么?
陈隐一直心存疑虑,但却没有问过棽添,她怕会暴露什么问题。
但这灵骨的走向越来越诡异,让她有些坐不住,终于下定决心想要问问棽添。
刚要开口,忽然整个洞穴都开始震颤。
地动山摇间,无数灰烬从顶端瑟瑟地往下落,陈隐和齐宽严都面色一变。
有隐隐的怒吼声从远处回荡,让人汗毛耸立。
这时识海中响起了棽添的声音,“赶紧离开,那妖兽发现魔种不见了,正在往这边赶。”
此时齐宽严已经从坑穴中爬了出来,他也意识到了什么,面色绷紧。
四周都是洞穴,他们二人根本就不知道出口在何处。
眼瞧着震荡越来越激烈,陈隐心急如焚。
就在这时,她脑海中灵光一现,忽然想到了什么被自己遗忘的东西。
她猛然祭出大刀,忍着还未散去的剧痛大喝道:“跟我来!我知道怎么出去了!”
齐宽严面露警惊诧,虽然有些不信,但目前的情况他只能相信陈隐。
当即他也祭出飞行法器,灵气暴涨跟上了陈隐。
第59章 岐台道院10 第一关破——上古残魂……
狭窄的地底洞穴之中, 两道长长光影飞快掠过,卷起的灵气和风潮在甬道中呼啸而过。
陈隐身下御着飞行法器,往前奔涌的速度极快, 眼前漆黑的环境几乎都要被扭曲。
尽管整个妖兽洞穴中的甬道千回百转, 根本无法辨别究竟哪条通往哪里;
但蜕凡修士的身体机能已经超脱凡人,凡是陈隐走过的地方, 都留下了她自己的灵息。
按照来时沿途留下的灵息,她朝着最初落下的裕丰道人的修行洞府飞快而去。
一道狂卷的妖气轰然从身后的甬道迸发, 强大的气流让陈隐的身子往前一个踉跄;
她身下大刀往前一旋, 又摇摇晃晃被她踩住继续向前狂奔。
识海中, 棽添一直在给她提醒那大妖的方向和距离。
“八千里外, 正在朝着你们的方向飞速移动。这妖兽和巫郴魔种长年累月交融,魔种已经有一丝灵息刻印在这妖兽体内, 现在我将其吸收后,它能感知到……”
也就是说,陈隐现在是个靶子。
问情之上的妖兽之所以还未化形, 或是是因为其本体只是一只普通的蟾蜍,没有任何天赋神通;
但修至问情, 妖兽的灵智已开, 和普通凡人的灵智并无区别。
它定然知道让自己不断修行突破的, 就是洞穴中的巫郴魔种;
否则这妖兽也不会将自己栖息之处设在魔种周围。
现在这妖兽赖以修行突破的魔种被陈隐所得, 随着魔种被棽添吸收、不断虚弱直至消亡, 直接让这大妖狂暴起来, 对陈隐穷追不舍。
按照棽添所说, 那妖兽距他们还有很长一段距离,但它的移动速度实在太快了!
哪怕陈隐已经提起了全部的灵气涌入双腿经脉,用来施展身法武技, 但那庞大妖兽依然在缩小他们之间的距离。
如此长的距离,从妖兽身上爆发出的狂暴妖气依然能充斥整个地宫;
正说明了这妖兽的能力极为恐怖,且正在狂怒。
身后的齐宽严最先受到妖气冲击,他身子被卷得朝后飞去,幸亏他眼疾手快直接从枪囊中取出了枪头,反手用力将枪头插入甬道墙壁,这才稳住了身体。
他掌中刺痛一片,一甩手,发现手掌因为强大重力被枪头割破,鲜血从掌心慢慢滴落。
齐宽严抓着枪头一个用力,将自己的身体重新甩上了飞行法器,朝着前方的陈隐吼道:“陈师妹,出口到底在哪儿?!”
陈隐回身看了一眼道:“在一前辈的洞府之中。”
她心中有些纠结,片刻后终于下定决心,又向齐宽严肃声道:
“齐兄,那妖兽的目标是我,它应该只会追着我的方向;你从旁向和我相反的方向逃跑,妖兽应当不会追逐你。”
齐宽严还正在疑惑‘前辈洞府’是何处,闻言一愣。
追着陈隐?
只是一瞬,他便明白了陈隐的意思。
难道她在那妖兽巢穴中取走了妖兽的什么宝贝,才导致那妖兽如此疯狂?
陈隐在生死攸关之时,并没有选择拉着自己一起死,这让齐宽严有些意外。
他重新踏上飞行法器后,身形暴涨,同陈隐齐平。
他呼吸有些沉重,道:“陈师妹,你到底拿走了那大妖的什么东西?你不会……将它的幼卵取走了吧?”
能让一个妖兽疯狂至此的,除了其本身的幼崽或卵,他想不出还有什么。
见陈隐并未反驳,齐宽严信以为真。
大妖的幼崽一般天生具有灵气,和普通妖兽大不相同;
如若能在还未破壳时便养在身边,等妖兽长大后,就能得到一个忠诚的伙伴和帮手。
他又道:“你不如将那卵丢下吧,妖兽幼崽虽好,但还是小命重要,我将那妖兽蜕下的皮分你……”
前方陈隐苦笑一声,她就是想把魔种拿出来,也拿不出了。
因为巫郴的魔种已经被扎根于识海中的灵骨彻底吞噬、成了灵骨成长的养料和她的识海血肉融为一体了。
她轻咳一声,目不斜视,“我吃了。”
“吃?吃了?!”齐宽严失声惊呵。
他重新打量起眼前看似沉静的女修,感叹人不可貌相;
看着如此稳重的陈隐,做事竟然这么彪悍!
就在此时,又是狂卷的妖气猛然从二人身后袭来。
已经有了准备的陈隐和齐宽严堪堪躲过,继续祭着飞行法器向前方掠去。
飘渺的兽吼声在整个地宫不停回荡,从最开始几乎听不清,到现在已经摄人心魄;
这说明那妖兽和二人间的距离再次缩小。
狂风吹拂着陈隐的面庞,地宫中的妖气扑面而来,刺得她瞳孔刺痛。
她微微眯着眼眸,忽听身边齐宽严开口问道:“陈师妹,你确定那前辈的洞府中有出口之处么?”
陈隐沉默片刻,如实答道:“我不确定,但是有很大的几率。”
就在逃亡之时,她忽然想到了裕丰道人的洞府之中,除了零零碎碎的生活物品,墙壁上还刻录着一些道法符号。
一开始陈隐只以为那是裕丰道人在洞府中随手刻印,但现在想想,那洞府中太干净了。
整个地宫的四周都被妖兽的粘液和巫郴的魔种侵蚀,其他甬道的地上、墙壁上,或多或少都有些粘腻痕迹;
只有裕丰道人的洞府中干干净净,除了厚厚的尘土外,没有一丝粘腻液体。
这说明裕丰道人的洞府是这地宫中唯一的例外。
里面应该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忽略掉的禁制。
思及此处,陈隐决定搏一搏。
她并没有完全的把握,因此不想让齐宽严跟着她拼运气。
逃窜中沉默片刻,耳畔除了呼啸的风声和四周回荡的兽吼声,什么都听不到。
忽然,齐宽严叹息一声,笑道:“那我就信陈师妹一回,跟着你走了。”
倒不是齐宽严莽撞,而是他总觉得这女修的身上有种特殊的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