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个方案有五成失败概率,前两次皆已失败,这是第三次施针。
程溪站在角落看着医师忙前忙后,约莫半刻钟后,医房里气息动荡。
这位医师连忙将银针拔除,对进来的苍家主深深叹了口气道:“这邪咒实在歹毒,老夫的淬银针也难以压制,你们不若请明晴医馆的秋首席?他于邪咒有所心得,必然能一举成功。”
“秋首席不凑巧,前两日就闭关了。”苍家主愁眉不展,长叹道:“明晴医馆其他医师最快也要后日才有排期。”
程溪眨了眨眼,没料到这位居然不是明晴医馆的医师,并且明晴医馆的医师居然这么吃香?连缘仙城日入斗金的势力都得等!
“家主,这位姑娘……”
没什么存在感的管事忽然指了指程溪,把她之前那番说辞当众复述一遍。
“噢?小姑娘难道师从秋首席?”仙风道骨的元婴医师惊讶问。
程溪:“……”
“在下瞻仰秋首席,听过首席几次授道,这才对邪咒萌发兴趣。”程溪信口胡诌道。
她要是直说自己连秋首席是谁都不知道,怕是会被当场赶出去。
“这邪咒越放任不管,越猖狂,我能靠伤者近些看看吗?”程溪提起正事道。
医师果断侧身,呈现宽大的寒石床。
程溪靠近寒石十米,便察觉到一股强烈寒意,她下意识打了个冷颤。
法衣阵法自行运转,寒意才稍微褪去些,程溪看了眼重伤昏迷的伤者,发现他眉宇积攒着一团不详黑气,越看越让人心生惧意。
“这邪咒对神智有所污染……”元婴医师话说到一半,程溪已经上手触碰这位元婴伤者的手腕。
这邪咒比起尹长竹降头,堪比大巫见小巫,若当初给尹长竹下降头的是这邪咒之主。
尹长竹坟头草恐怕已经长至三米高。
程溪手掌刚触碰伤者,那邪咒汹涌而来,倾巢之势意图覆灭程溪心法。
幸好程溪的治愈能量一直保持盈满状态,在治愈能量净化下,花瓣就跟爆种似的,一息一片。
元婴医师见势不妙,连忙施展灵力将程溪拉开,忍不住低声呵斥:“胡闹,你既了解邪咒,怎能不设防地去碰他?!”
程溪脸色泛青,体内邪咒正与治愈能量博弈,她根本无暇回应医师,倒是守在寒床边的金丹期药童低声道:“师父,伤者的邪咒被分散了,要不要趁现在施针?”
“不可,先为这位小道友把沾染的邪咒清理再说。”元婴医师摇头道。
“不,不用。”
程溪被心法牵扯大部分心神,艰难开口:“我能,解决,别管我。”
程溪这一路来心法都没栽过大跟头,她也接触过邪咒,不论是雷云渡的邪佛还是天雾都的尹长竹,都给她一种错觉:邪咒很好解决。
但这回的邪咒,跟之前的邪术相比,堪比老祖宗级别,差点让程溪翻船。
但凡她治愈能量的储备再少个两成,她今天虽不至于死,但也决计要被折腾去掉半条命。
修仙界藏龙卧虎,果然不容小觑!
一个时辰后,将体内邪咒彻底净化的程溪睁开眸子,灵识内视气海,花瓣种子的淡绿花瓣开得格外灿烂,就这一回直接饱和。
程溪缓了缓,环顾这间医房,发现大部分人都已离开,只有盘坐修行的元婴医师。
“这门邪咒,若没估错,应当是邪家九邪之一的手笔,小姑娘你这次太冒失了。”医师语重心长道。
“晚辈接触邪咒时,就有前辈说过晚辈有天赋,是晚辈浮躁了,晚辈受教。”
程溪认真反省道。
看着谦虚的少女,这位仙风道骨的医师脸上浮现笑意,颔首道:“这回你虽冒失,但也不是全无收获。伤者的邪咒有所减弱,我已用银针暂封,并将丝蛊挑出。”
“他的外伤暂无大碍了,但邪咒迟早会破封。应对邪咒,老夫暂且没有太好的根治办法,只能等你们明晴医馆的医师前来。”元婴医师说。
程溪沉默,她这馆童子才当几天,连分馆都还没去报到,更别说认识医师。
她的心法饱和,虽因两朵种子缘故,花瓣转化效率有所提升,但短期内她肯定不能再净化伤者身上的邪咒。
程溪十分遗憾地离开屋子,对苍家主的说辞还是比较好听的,只说改日再来看看。
临走前,苍家主赠了份谢礼。
程溪随便找个客栈住下,拆开礼物,发现这包装不大,里面居然是一小截精纯灵脉。
程溪瞪大眸子,手指触碰这约大拇指大小的经脉,灵气直往她体内钻。
这小解灵脉什么价值程溪不清楚,但她预估不会低于十万上品灵石。
程溪连忙盖好盒子,把这谢礼收进储物袋,抓紧时间恢复治愈能量。
次日下午。
程溪如约抵达万府,畅通无阻来到万卿卿的院落,万家主站在一丛还未开花的花圃前,侧头望向她,神色舒缓:“卿卿今晨说睡了个好觉,多亏了程姑娘。”
程溪闻言,脸上浮现淡笑,轻松道:“有效果就好。”
“明日我要回分馆,过两日又有一场聚宴,这段时间我可能没时间过来。不过仙露我会提前准备五日份,坊主每日让姑娘与膳食一同服用即可。”
程溪正色道,她本就没打算天天过来,万坊主也知晓这点,因而并未多说,只是痛快点头。
看望完万卿卿,程溪坦然收下仙露的报酬,向万坊主告辞。
次日程溪回归北郊分馆,接引她的金丹期馆童子,领着她拜见元婴中期的薛宜春。
“从新人里晋升的馆童子,可以自选跟在一位医师身边修行,你可有心仪医师?”身为分馆副手的薛宜春看向眼前少女,温声问。
程溪摇了摇头道:“医师长辈见解高深,不论是谁,弟子均能受益。”
“那我为你选一个可好?”薛宜春扯着唇角,意味深长道:“你对医师长辈,可有什么要求没?”
“弟子岂敢有要求,只要愿意接纳弟子就好。”程溪微微低头,恭敬道。
“好,好!”
薛宜春连说两个好字,面带喜色安排道:“东秀,把这位师妹带去白医师那里去吧。”
“白医师那里?”被点名的金丹期馆童子神色微怔,愣了一息后立即应下:“是。”
程溪被带离录侧殿后,为薛宜春研墨的金丹期弟子面露不解,“师父,那位师妹管言行举止并非迂腐之辈,为何要让她去白师叔那里?”
“问这么多作甚,好好研你的墨。”薛宜春没好奇地说。
“可是……太虚分馆那边,咱们到时候要怎么回应啊?”
研墨的弟子五官紧皱,语气不满:“他们可真会指使人,咱们北郊好不容易出一个考核碾压其他人的好苗子,只要悉心教导,自然是忠于北郊,哪还需他们瞎操心……”
“哼。”
薛宜春把手中笔杆一丢,冷笑道:“不把她丢到白晋那里,我问你,北郊分馆目前有闲暇的医师,有谁能挡得住太虚给出的资源。”
金丹期弟子一怔。
“我看那弟子是个通透聪慧的,应当很快会摸清白晋的性情。只要不涉及原则性,白晋要护一个筑基期,自无问题。”
薛宜春喃喃道。
程溪尚不知晓薛宜春把她给安排了妥当,她跟着领路的馆童子抵达大药房侧面建筑。
她在北郊分馆待过一段时间,知晓这片建筑居住都是伤势过重的留守伤者。
留观病区没有令牌不得进入,听闻这里面还有小药房,看诊、配药方、熬药自成体系。
东秀与守门弟子说明来意后,在跨院门口叮嘱少女,“白师叔是留观病区的首席,他老人家不喜话多的弟子,你去了要醒目些。”
“我记下了,师兄。”
程溪乖巧颔首,她之前压根没了解过馆童子的待遇,更不知新人晋升的馆童子还能自选医师。
眼下她只能硬着头皮跟上留观病区的门侍,进入这座犹如宛如迷宫般的大型四合院。
游廊笔直,回字形的月白厢房格外规整,程溪跟着门侍东弯西绕近半刻钟,最后停留在回字形的庭院里。
一位着青袍,墨发随意用发带绑在脑后,下颌布满胡茬的男子盯着数十位药房弟子,沉声问:“昨日戌时二刻,送往东九区方向的药汤,是谁煎熬的,站出来!”
程溪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谁知男子下一句话就是:“那碗药汤多放了一根草栀子,这就是你们对待伤者,对待药道的态度?实在可恨!”
程溪:“???”
草栀子程溪知道,外形细如毛发,药方剂量都是按重量去算,根本没有规定到根数。
这该不会是位强迫症吧?
程溪环顾这座四合院药房,发现药罐乃至各种晒药架,都该死的对称。就连石桌也是一左一右,宛如门神。
在男子审讯期间,程溪吃瓜旁观,打算看看这多放一根草栀子要如何收场。
结果男子正说到恼怒处,一声清亮鸟啼在建筑上空响起,程溪与众人抬眸看去。
一只格外漂亮热情的八翼金鸾展翅盘旋几瞬后,俯冲直下,忽地化作金色信笺落在程溪怀里。
瞬间成为全场聚焦,对上元婴强者怒意未消神色的程溪解释:“…是它自己掉我怀里的。”
“你当我瞎?”
被噎了下的男子没好气说。
“首席,她是此次医馆新人里,拔得头筹的新晋馆童子。”门侍恭敬道。
白晋脸上怒意瞬间化作打量,十息后,他冷不防开口:“你独当一面医治过伤者?”
“弟子之前外出历练,不敢提医馆大名,曾当过游医。”程溪如实道。
“那正好,从今日起,北十区的伤者,由你看护。遇到不会的病症可以向我请教,但若有耍滑偷懒等行径,你现在就可以离开留观病区。”
白晋开门见山地说。
程溪:“!!!”
让她一个筑基初期去管病人?这位元婴后期的医师未免,对她太放心了吧!
第89章 殷勤
作为留观病区首席, 白晋的话堪比圣旨,一位金丹中期女弟子走近程溪,颔首道:“我带师妹去北十区。”
程溪收起尾羽金色的信笺, 余光扫了眼还在纠结多一根草栀子是谁放的元婴后期首席, 连忙跟上。
两人走在漆紫游廊, 连拐三个过道, 这位女弟子才松了口气, 回头望向程溪轻笑道:“我姓肖,肖天晴, 是这座留观病区的执事,平日管辖各个区域的负责弟子。”
“那我今后遇上什么事, 是直接找肖师姐对吗?”程溪想了下问。
“对。”肖天晴颔首,“若是我也解决不了的病情难题,师妹可以去请教首席。”
“我先与你说说北十区的情况。”
肖天晴边走边科普,程溪这才知晓白晋并非看谁都安排当负责人, 主要是她这回来的时间太凑巧。
恰好赶上北十区的负责弟子留观期满离开,偏偏申请的新弟子, 又还没过来。
程溪这才被逮着硬顶上。
程溪:“……”
这运气可真绝了。
“咱们北郊分馆弟子很紧缺?”
程溪有些疑惑, 医师紧缺就算了, 但馆童子怎么走了一位, 却没有备用的?
“咳, 其它堂口倒还好, 只是留观病区比较特殊。”肖天晴有些不自在道:“待在这里的伤者, 大多都是尽人事听天命,伤情格外棘手复杂。”
“你应该知晓我们明晴医馆的医师缺口一直很大,而馆童子又大多都是医道新人,解决不了这么棘手的病情。”
肖天晴说:“且一旦进入留观病区, 馆童子不满五年不得外出,所以比起其它堂口,此地吸引力并不高。”
“五年不能外出!?”
程溪眸子睁大,突然有种被坑的感觉,她忍不住道:“薛师叔没有说过这个……”
“若是说了,师妹你还会来吗?”肖天晴侧头看向她,怜悯地问。
程溪:“……”
那当然是不来啊!
在这地方空耗五年,这不就相当于慢性自杀吗?!尤其是应长庭已经给予她预警,大乱将至!
“长期就算了,短期一两天的那种,也不行吗?”程溪斟酌问。
说起这个,程溪想到自己刚才收到的信笺,她从储物袋拿出,翻开查看。
“这是缘仙城的金秋宴,听闻新晋馆童子,一辈子只能参与一次,这个月十五日开启。”
程溪眉头紧锁,看向肖天晴语气柔和道:“师姐,我不想错过这个机会。若是这回不去,这辈子都没法了。”
肖天晴自然知晓金秋宴,也明白这是馆童子前期见识大势力的唯一机会。
“这个,若只是特殊情况,外出一两日,首席应该会考虑,但我也不敢保。”
肖天晴叹息道:“早几年,有位馆童子想要休沐几日闭关冲击元婴境,都被首席拒绝了。”
“那后来怎样了?”程溪好奇问。
“…嗯,他看守伤者时,中途破婴,引发劫雷险些把病区毁了。”
肖天晴闲聊说:“自此之后,首席改了规矩,要么等五年,要么就突破至丹后期,其余情况一律不得外出。”
金丹后期?
目前才筑基初期的程溪沉默。
“金秋宴的事我会帮你向首席通报的,还有三日,若是这期间有馆童子过来顶替,师妹大概率能出去,且先放宽心吧。”肖天晴安抚道。
“多谢师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