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听闻胡昭在此隐居,见他教民有方,特命人不得前来打扰。
胡昭护着这方土地,使得这里恢复盛世时的秩序,带着玲儿在乱世之中开辟出一片世外桃源。
多么甜蜜而美好的故事,胤禩将大纲确定完成后便开始琢磨细节。
他轻轻松松地写,写到了胡昭送玲儿回家,玲儿父母误会他挟恩图报,商议着要拆散他们。
玲儿之父严厉斥责她:“你是高门贵女,怎能与闲人村夫为伍?”
于是要将她许配给太守之子。
玲儿终日以泪洗面,以为此生再不能见到胡昭,绝望地等来了太守之子前来提亲。
却不料,太守本人竟出现在此,惊呼着阻止其子与玲儿之父交换庚帖。
太守愤怒地命人将儿子押送回家,而后对一男子弯腰赔笑:“下官这就将犬子带回家中好好教养,绝不令他再出来丢人现眼,还请胡先生大人大量,高抬贵手。”
玲儿之父遥遥望去,只见太守如今正在巴结之人,正是此前被他斥为“闲人村夫”的男子。他穿着锦衣华服,冷淡疏离,贵气逼人!
玲儿之父惊得眼珠子都快掉落在地上,他腿下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正在此时,府中传来丫鬟的惊呼:“不好了,小姐自尽了!——”
《倾世钟情》第一篇,经过十几天的奋笔疾书,终于写完了。
胤禩卡在这里,快乐地写下了“完”这个字,不由笑弯了眼。
对于最终写出来的第一篇成品,他自己当然是极满意的。
断篇章这事儿还是皇叔祖做的示范,这可真是“言传身教”,胤禩立刻便学了一手断章绝活。
他将《倾世钟情》第一篇交给了皇叔祖。
韬塞笑眯眯地翻阅起了“倾城”的第一作,看着看着,笑容就僵了。
“你既然写玲儿柔弱善良见不得血,怎么胡昭杀了土匪,她还能一见倾心,地都不挪就与胡昭嫣然一笑?”
“为什么玲儿是大家闺秀,身边连个保护的人都没有,被土匪掳走了,家中父母也不联系官府找人?”
“前文写了玲儿归乡路途两天能到家,胡昭送玲儿回家送了半个月。”
“这胡昭不是连曹操都招揽不到的第一名士吗?他都报上了姓名来历,玲儿之父好歹也是大家族族长,又怎么会不知道名满天下的第一名士是谁?”
“闲人村夫,难道胡昭穿了一身粗布麻衣,他去找太守还换了身衣服?”
皇叔祖的疑惑一个接着一个,他感到匪夷所思。
“因为玲儿单纯善良不忍心伤害兔子,所以胡昭与她饿肚子?”
“胤禩,你怎么写这等狗屁不通的东西呢?”
“小鹿般的秋水盈眸又是什么东西?!”
莫名奇妙男主就爱上了女主,莫名其妙女主就开始撒娇,莫名其妙出现了恶人,莫名其妙就用嘴巴说两句大道理斥退了恶人……
韬塞以一言难尽的神色看胤禩:“写截然不同的话本来区分这我能理解,可你写的这是话本?”
“外头的话本,不都是书生小姐相爱,书生金榜题名辜负小姐,我只不过是换一种写法,让男主人翁变的‘强大’一些,又有何不可?”
韬塞皱眉反驳:“既然是天下第一名士,又怎会儿女情长?”
他斥责起了胤禩的话本:“你这写的纯粹是在折磨人,这样的话本也会有人要看?前后颠倒,自相矛盾,有失于你此前的水准,得重写!”
胤禩拒绝重写话本:“皇叔祖看话本就不能不带脑子看?”
韬塞刚要为他这态度而皱眉,便听胤禩道:“您忘了弟子如今九岁,九岁写什么都正常,况且不是您说要弟子藏拙的吗?”
韬塞一想,不由恍然:还真是这么回事。
既然要藏拙,写的差劲一些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只是可惜了他此前的期待,到头来却看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爱情话本。
韬塞叹息一声:“到时候,我少印一些便是了。”
胤禩并不认为自己写的东西不能看,他强调道:“‘倾城’所写的故事,是给夫人们看的,皇叔祖看不进,不代表‘夫人们’看不进去。”
韬塞见胤禩信誓旦旦,一点都不信。
他将这话本带回家中,随意地搁置在书房的桌案上,因不重视也并未去印刷,也没有再催胤禩写续篇。
辅国公夫人而今年过半百,保养极好,与韬塞夫妻二人琴瑟和鸣走过了半生,韬塞的书房中全都是些书画,辅国公夫人要作画时,也会来到此。
他们老夫老妻二人感情好到不分彼此,这天底下也唯有皇上与辅国公夫人知道韬塞的真正身份。
整理书房时,老夫人不假他人之手,每一次都是亲自来的。
桌案上多出一本从未见过的话本,名字还是《倾世钟情》,这让熟知韬塞心情的老夫人感到奇怪。
她拿起这话本,坐在椅子上翻看起来,不知不觉就看到了天色近黄昏。
丫鬟在书房外头每一回询问老夫人“夫人,您好了吗?”时,都能听见老夫人平静又敷衍的回答“快好了,再等会儿。”
一等一个时辰过去,也不见老夫人出来。
“夫人,辅国公回来了。”
以往辅国公回家,夫人都会笑着出来迎接他,可这一回,丫鬟却并没有看到夫人出门,她依然关在书房里头。
韬塞没见到自己夫人,好有些不习惯:“夫人人呢?”
丫鬟不由急了,忙禀告了老夫人的异样。
韬塞心里头一抖,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忙冲去了书房里头。
只见自家夫人,正拿着一块帕子,哭成泪人。
她一边擦拭眼角的泪,一边津津有味地拿着他此前放在书案上的话本在看。
夫人瞧见了他来,红着眼眶与他说道:“这话本写的真好!”
韬塞:“…………”
“好,是挺好,你喜欢看就好,”强烈的求生欲令韬塞说不出真话来,他干巴巴地附和道。
他要是说这话本狗屁不通,夫人准和他翻脸。
韬塞欲言又止,老夫人已经阻止了他开口:“待我看完先。”
话语堵在了喉咙口,韬塞抽了抽嘴角。
“夫人……”
老夫人嗔怪地瞪了他一眼:“也就一炷香的时间,就快看完了。”
韬塞:“…………”
一炷香时间过后,老夫人惊道:“怎么没了?!”
韬塞捏着鼻子,低声道:“我正想要与夫人说,这话本还未写完。”
老夫人闻言,眼神顿时犀利起来!
另一边,九阿哥胤禟与十阿哥胤誐凑在一起正在嘀嘀咕咕,时不时看向埋首写字的胤禩。
胤禟与胤誐二人年龄只差了一个月,是在上书房中玩的最好的一对了。
胤禟悄悄观察,与胤誐交头接耳:“十弟,你知道怎么能引起八哥注意吗?”
胤誐没心没肺道:“你直接去与八哥说话,八哥不会拒绝人的。”
“你这个呆子,我若是敢去与他说话,我还会来问你?”胤禟低斥了一声。
胤誐一头雾水,这有什么不敢去的?
他试探问道:“九哥不敢去,不如我去?”
胤禟兴冲冲地推了推他,急吼吼催促道:“那你快去,你若是能引起八哥注意,我以后就将课业给你抄。”
胤誐眼中闪过一抹狡黠的精光,闻言毫无顾忌地往胤禩这儿来,站在胤禩面前,大声道:“八哥!”
胤禩抬眸,放下手中的笔,笑道:“十弟。”
对于戏文里被称呼为八爷党的胤禟与胤誐,胤禩有一些好奇,还有些好感,只是他们如今毫无交集,两位弟弟又是出了名的淘气包,总是凑在一起调皮捣蛋,其他人还真没法接近他们。
胤禩又沉迷写话本,倒是至今还未与两位弟弟们熟悉。
“八哥,九哥说想要和你一起玩,但是他不敢来找你!”胤誐耿直而单纯,中气十足。
胤禩诧异地望过去,只见小不点胤禟一脸绝望,待发现自己在看他,白嫩嫩的小脸顿时就红了,像个蒸熟的包子,头顶还冒着烟儿。
“弟弟只是见八哥一直在写字,有意向八哥讨教课业,”胤禟红着脸,语速极快地辩解道,然后一把拉过胤誐,气呼呼地用屁股拱他。
胤誐不甘示弱,也用拱回来,两个人像两只小猪,你拱着我,我挤着你。
胤禩恍然大悟,见他们两人的小动作,不由好笑:“我可没有写课业,是在写话本。”
胤禟惊讶道:“写话本?!”
胤禩点了点头,他在写《倾世钟情》续篇。皇叔祖不催他,他倒是来了灵感,加上最近在看汗阿玛与穿越女的爱恨情仇,胤禩可谓是大开眼界。这使得他又有了新的灵感,那就是让故事一波三折!
比如:将原本的夫唱妇随住在世外桃源改成玲儿跌落悬崖失去记忆,魏王曹操救了她,又看上了她,于是骗她是自己的姬妾。
有了新想法后,胤禩立刻便推翻了之后的大纲,重新又列了新故事脉络,原先的大纲就彻底面目全非了。
他刚才写到了胡昭与小娇妻玲儿成亲,二人洞房花烛,去见双亲,宠宠宠,甜甜甜的爱情互动。
但是接下去玲儿与胡昭夫妻二人不会是夫唱妇随,斗贪官,救好人,教化百姓,开办学堂了……他们会遭遇变故,会夫妻分离,会擦肩而过,会一个失去记忆,一个断掉一条手臂!
胤禟来了精神,眼眸亮晶晶得注视着胤禩,期待道:“弟弟能看一看八哥写的话本吗?”
他可不是真的想看话本,而是想拉进与八哥之间的关系,不管八哥写的是什么,他都打算夸夸他!
第16章 狗血小说背后的血雨腥风
胤禩笑道:“这是我所写的第二篇了,之前还有第一篇,从中间看,九弟恐怕看不明白。”
虽然说着,胤禩却并未拒绝胤禟,他大大方方地将自己所写的《倾世钟情》第二篇摊给了胤禟看:张府的嫡小姐,张玲儿自尽未遂,却因勒着喉咙,暂时成了个不能说话的哑巴!
张父悔恨交加,名士胡昭为玲儿四处寻访民医,为治好心上人的哑症。
即使玲儿日后真的成了哑巴,胡昭仍然愿意迎娶她为妻。
张父感动于胡昭对女儿的一片真心,答应了将女儿许配给他。
胤禟一脸古怪:“张父女儿自尽成了哑巴,她为了什么自尽?”
胤禩笑道:“这便是前文所写的故事了,前文写的是张父有眼不识泰山,误认为胡昭是乡野村夫,后来才得知他竟是天下第一名士,但是玲儿却因张父要将她许配给太守之子而自尽。”
胤禩于是将前文的故事,大致挑选着与胤禟讲了大概。
“张父现在知道了胡昭是天下第一名士,笑着将女儿许配给他,并且为女儿准备了许多嫁妆,那胡昭张父的只会更多。”
胤禟一头雾水:“他真的不是因为女儿成了哑巴,胡昭这金龟婿愿意接手,这才松了口气吗?”
胤誐用胳膊肘碰了碰他:“九哥怎么将人想得那么坏呢?八哥在话本里写了张父是因感动而嫁女儿的。”
胤禟一怔,回过神来忙说道:“八哥写的真好!”
胤禩嘴角一勾:“嗯?九弟真的这么以为?”
胤禟小眼神飘忽了下。
胤禩轻笑着揉了揉他:“九弟可是觉得话本许多地方不通顺,并且前后矛盾?”
胤禟沉默了,他一时不知该接口还是点头。
胤禩道:“我要写的就是这样的话本,不带脑子看的时候最轻松,若是思考其中的细节,那一定会是一种折磨。”
胤禟红着脸,轻轻躲过了胤禩的手,有些别扭地扭了扭:“八哥,我已经长大了,摸头会长不高。”
胤禩闻言,收回手含笑道:“那下一回,我捏你脸好不好?”
胤禟禁不住逗,闻言先捂住了自己的脸颊,摇头。
“没想到八哥喜欢写话本,等八哥日后出话本了,一定要给弟弟送一份,让弟弟能看到全本的故事。”
胤禟语速极快,与他熟悉的胤誐立刻便知,他是又在紧张了。
“八哥的故事写的太妙了,”胤禟开始夸奖胤禩:“您这写的,若是不带脑子看,只会让人感慨爱情,沉浸在人物的悲欢之中。可若是细细思索,则直令人感慨人心之险恶!若是考虑起这些人物的想法与利益纠葛,其实无论是张父、还是张玲儿,都只是世俗之人。张玲儿靠自尽展示自己有多么爱惨了胡昭,令胡昭对她心生怜惜,也是利用了胡昭对她有心,将神仙人物拴在自己身边,并且迎娶她。”
“而胡昭,恐怕也不如表面上看上去那么超脱凡俗,不然他为何不在最初见到张父时坦言身份,而是放任张父产生误会?”
一篇话本,经过胤禟之口,竟令人思及恐极起来。
用脑子想一想剧情违和之处透露出来的异样,只令人感慨于其中人物的“自私”。
胤禟对人物性格本质之敏锐,令胤禩刮目相看。
他在看汗阿玛与穿越女之间爱恨情仇的时候,有过与胤禟一样的困惑。
不过后来,在自己动笔写以后,胤禩发现抛弃脑子来写爱情故事,特别能发泄心情!
胤禩赞扬胤禟道:“九弟聪慧过人,看得透彻。”
胤禟闻言,红光满面,因为被夸奖而高兴地扬起脑袋。
正说着,上课的时辰到了,先生走进课堂,胤禟与胤誐不得不回到自己的桌案前。
胤誐感到很奇怪,见胤禩还在,故意问胤禟道:“九哥为什么喜欢八哥?”
胤禟偷看了胤禩一眼,见他正聚精会神地拿着笔写字,悄悄答道:“八哥多温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