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要是再不查,我们大宁就危了!”
远平侯也是军队出身,为人一身正气,平时和杜悟乾走得近,这次他完全是凭着自己内心的正义感说了这么句话。
也就是这句话,让杜悟乾把想说的拒绝咽了下去。
远平侯在朝中,也是极有声望的。
六部互查,这事也就定了下来,出乎裴井修意料之外的轻松。
裴井修在朝堂上大刀阔斧,杜楚澜也没闲着,还真是设了个宴,将适龄的,未有婚配的贵女公子都请了来。
这也是杜楚澜第一次见安定侯府家的千金奚雅汾,很是可爱的模样,一张圆脸惹人喜爱,那眼睛里,还闪着光。
“娘娘真好看。”奚雅汾滴溜溜的转着眼睛,有些受宠若惊。
“你也很好看。”杜楚澜摸了摸肚子,笑眯眯的。
这是她最近经常做的动作,做戏就要做全套。
“我从没想过,还能被邀请进宫。”奚雅汾一张脸红彤彤的,说起话来,跟小兔子一样。
她的话是发自内心,因为祖母是商人之女,安定侯在亲贵间,一直不太受待见。
“那以后可要多来几次才好。”
“我可以天天来,只要娘娘不嫌我烦就好了。”奚雅汾看着面前盘子里的糕点,抿了下嘴,她刚才尝了一个,好吃的不得了。
“那就怕安定侯要不乐意了,说我抢了她的闺女儿。”杜楚澜和奚雅汾一般大的年纪,只不过她装扮华贵,身上的气势也足。
在场的其他人,都神色各异的对视了一眼。
杜楚渝更是冷笑了一声,她是皇后的亲妹妹,自然不敢有人说什么。
杜楚澜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没有计较。
“好了,你们聊,这里景色也好,四处走走看看。”杜楚澜挥了挥手,皇后气势十足,“本宫也有些累了,去歇歇。”
说完她就走了,只是走之前吩咐栖雾,在这盯着些。
杜楚澜一走,大家也都三三两两的散开,和自己的相熟的作伴。
杜楚汐也来了,她的身边人最多,奚雅汾身边则没有任何人,她也不在意,反而自顾自的吃起了点心。
郑如安的郑如林有些局促的走进,奚雅汾抬头看见了他,然后眯着眼睛笑了笑。
“好,好吃么?”郑如林年级也不大,更是不会和小姑娘搭讪。
“好吃,你要吃么?”奚雅汾拿起一个,递给了郑如林。
郑如林接了过来,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陪着她一起吃。
栖雾在远处看着,脸上也不自觉的带上笑容。
“ 小家子气,商人的孩子,就是这个样子。”杜楚渝看了眼俩人,冷哼了一声。
杜楚汐皱起了眉头,想说什么,还是忍住了,只是转身走开,不再和杜楚渝站在一处。
杜楚汐走了,自然有不少人跟着她走了,杜楚渝也不在乎,她谁都不放在眼里,甚至还觉得大家都喜欢的杜楚汐,假惺惺的很。
杜楚汐走了两圈,看了看没看到叶凌,还纳闷这个人是去哪躲起来了,接下来两个时辰,叶凌也没出现。
一直到杜楚澜回来了,说一起用午膳,叶凌又神出鬼没的出现了。
但杜楚汐已经顾不上这个了,因为裴井修也来了。
杜楚汐自然是要和杜楚澜一起吃的,于是和裴井修也坐到了一处。
她有些恍惚,看一眼裴井修,心就跳的更快。
一顿饭吃下来,走路已经有些飘飘然了。
第二十七章 求而不得
难得将这些人请进了宫来, 定是不能只吃一顿饭的。
戏台子早就搭起来了,杜楚澜看了戏谱,点了一曲牡丹亭。
众人落座, 杜楚汐和杜楚渝自然在杜楚澜两侧,裴井修没有陪同,只是在出来之前,将那点翠的簪子带到了杜楚澜的头上。
“带着, 好看。”语气得意里还带着点骄傲。
杜楚澜皱了皱眉, 还是决定不跟他计较。
奚雅汾坐的远一些, 杜楚澜就让栖雾在那里照料着, 总不好将之前没有交情的姑娘安排到身边,那样目的性太强, 反而打眼。
奚雅汾也不计较,老老实实的坐着,她的左侧, 坐着的是叶凌。
一坐下来, 她就朝着叶凌看了好几眼,偷偷摸摸的, 看一眼喝口茶水,放下杯子, 再看一眼。
郑如安坐在她的右侧,此刻也没什么心思去看奚雅汾了,他的身边, 还坐着位杜家的姑娘,杜翌最小的女儿杜楚澄。
杜楚澄年纪也不大,要比奚雅汾活泼点,一直叽叽喳喳的拉着郑如林说小话, 性子和她母亲白氏一模一样,她是杜家的姑娘,哪怕不是出众的那一个,别人也都要给她面子。
“你看过这个么?”戏台上的琵琶声响起,杜楚澄就拉了拉郑如林的袖子,“我还没有,我不爱这个,我喜欢去马场!”
“在下也鲜少听戏,学堂里的先生管的严,每日都有功课。”郑如林的性子,那是别人问一句他答一句。
刚刚去搭讪奚雅汾,已经是鼓足了勇气。
“我瞧着你就是个读书人,看你,白白净净的,”杜楚澄眯着眼睛笑,“你比我还白净些。”
郑如林一下子有些羞涩的红了脸,惹的杜楚澄又是一阵笑。
奚雅汾一边是叽叽喳喳的杜楚澄和郑如林,一边是看着台上目不转睛的叶凌,她只能用喝茶来掩饰尴尬。
谁曾想放下杯子的手重了些,没有放稳,杯子倾斜,水顺着小桌子,流到了她身上。
她局促的想站起来,又怕打眼,只能无措的转了转头。
她臊着脸,抿着嘴,接着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手上是一块帕子。
奚雅汾抬头,叶凌朝她伸出手,然后淡淡的勾起嘴角,她小心翼翼的接过,然后小声说了句谢谢。
那心跳的像是要出来似的,栖雾很快走上前,将桌子擦了个干净,给她重新换了杯茶。
奚雅汾拿着那个帕子,手无足措,她想跟叶凌搭话,却见那人又看向了台上,浑身上下的距离感,她胆子小,不敢上前。
只能学着叶凌也去看台上,然后将那帕子,悄悄的塞到了袖子里。
这坐着的,除了杜楚澄叽叽喳喳的小声说个不停,其他人都看着台上,有的是认真听戏,有的是想着自己的小心思。
这戏终了,杜楚澜看了看自己那同胞的妹妹,只见她昂着头,眼里带着泪花,但表情还是逞强。
“怎么红了眼?”杜楚澜觉得她像个梗着脖子的小鸭子,嘴硬得很,“刚才不还是说不喜欢看这些情情爱爱的?”
“是累了,”杜楚渝闭了闭眼睛,“可不是哭了,我一直不喜欢这些的。”
“是么?”杜楚澜拖长了音。
“就是的。”杜楚渝就是这么脾气,哪怕对着杜楚澜说话都是直冲冲的。
“阿姐可莫要打趣她了,待会儿又该生气了。”杜楚汐笑着,“我们阿渝最听不得这些了。”
杜楚汐一开口,杜楚渝就不乐意,她站了起来,冷哼了一声,白了眼杜楚汐,转身就走了。
杜楚澜眼神示意若桃跟上去。
杜楚汐看着杜楚渝的背影,对着杜楚澜伸了伸舌头,做了个鬼脸。
“你看,这里可有喜欢的?”她们坐的近,小着声音说话,别人也都听不见。
一说到这个,杜楚汐有些尴尬的抿了抿嘴,良久才说了句,现在还不想嫁人。
“你是不想嫁人,还是除了他不想嫁人?”杜楚澜也不客气,要是上辈子,她可能还要纠结些,指不定还会把杜楚汐带进宫来,可这辈子,她却不想做烂好人。
进宫?得不到裴井修的宠爱,杜楚汐这颗耀眼的小太阳,怕是只能黯淡失色,从而了然余生。
而且,在杜楚汐选择裴井修,从而置她于危险之处时,在她心里,一切也变了味道。
她曾经很喜欢杜楚汐,哪怕重生之后,恨着杜家,也对杜楚汐好,可是结果告诉她,在杜楚汐心里,心上人比她重要的多。
“阿姐,我不是,我…”杜楚汐想说她没这个心思,却又觉得自己这样欲盖弥彰很刻意,只能低下头,“对不住,阿姐,我不该有这样的心思。”
杜楚澜看了眼她,还是笑着然后拍了拍她的肩膀。
多说无益,这情爱之事最是难断,良言难劝该死鬼,慈悲不度自绝人,有些人的路,得自己走。
杜楚澜站了起来,说了两句,接着就让大家歇了歇,就送大家出宫了,趁着天色还大亮。
杜楚汐也是在出宫的时候,才碰到了叶凌。
她没什么心思朝着叶凌笑了下,然后就准备上马车回国公府,谁曾想叶凌却直走到她面前。
“带你去喝糖水,”他笑着,眼里是看不清的情绪,“你喜欢的。”
“今日我累了,改明儿吧。”杜楚汐摇了摇头。
谁曾想,叶凌坚持的很。
“就今天,”他伸手拉住杜楚汐的胳膊,“现在!”
杜楚汐心情也不好,用力甩开了叶凌的手。
“你发什么疯,我不想喝糖水,我要回家!”
但叶凌就站在她面前,死死的盯着她。
身边来来往往的人,已经开始向他们侧目了,杜楚汐却是个倔脾气,从不会为了别人的脸色屈服。
“我们谈谈。”
“我不想!”
“那不如告诉我,你什么时候起的心思?”叶凌脸色很不好,“那是陛下,你的姐夫!”
杜楚汐瞪大了眼睛,后退了两步。
她难以置信的摇了摇头,不知道叶凌是从何处知晓这件事的。
难道,难道是…自家阿姐说的?
可是为什么?她已经这么克制自己了,为什么还要说出去让她难堪,是怕她去争宠么?
“谁…谁告诉你的?”杜楚汐一句话都说不顺溜。
“你要在这说么?”叶凌皱着眉,“我倒是不介意。”
杜楚汐右手握拳,咬着嘴唇点了点头,“上马车。”
即使他们关系好,那也是不能坐同一辆马车的,叶凌转身回了自己的马车,然后报了个地址,杜楚汐也说了个同样的地址。
杜楚渝远远的看着杜楚汐,冷哼了一声,而那边的杜楚澄,还在跟郑如林挥手呢。
奚雅汾拿着帕子,想追上叶凌,又胆小的缩了回来。
他的身边是杜楚汐,谁比得过杜楚汐呢?
奚雅汾很沮丧,原本的好心情也淡了些许。
郑如林过来跟她告别的时候,她还在心不在焉。
“如林哥哥,我有话跟你说,你来呀。”杜楚澄坐在马车上,伸着头,她的声音大,好几个人已经在看她了。
郑如林有些尴尬,还是走过去。
“明儿我带你去骑马,你会来吗?”杜楚澄歪着头,这话说的,可真不矜持。
郑如林点了点头。
杜楚生伸出了手,要跟他拉钩。
郑如林看了看四周,看着大家都盯着她们,有些不太好意思,但再看杜楚澄,她一派天真的模样,还是伸出了手,和她拉勾。
杜楚澄心满意足的回去了。
而到了糖水铺子的杜楚汐,心情却不那么好。
一进来,两个人就要了个小包厢。
“谁告诉你的?”她甚至没有否认。
“我有眼睛,你和陛下坐在一张桌子上的时候,那样子,熟悉你的都知道。”叶凌摇了摇头,“你,你可知,那是谁?”
“我知道,我已经很难了,”杜楚汐有些崩溃的双手抱着头,“可是我能怎么办,你们想要我怎么样?你不知道,在很小的时候,我就仰慕陛下。”
“那时候,我年纪还小,皮得很,母亲就总说,我这假小子的性子不好,会惹祸,好在祖父喜爱,总是护着我,去哪也会带着我。”
“我记得,六岁那年,先帝在围场秋围,小孩子们都玩成一团,才到晌午,我就是满身泥了。”
“陛下就坐在那里,看着书,身边站着两个太监,他有时候会看看我们这群泥猴,会笑,很温柔的样子。”
杜楚汐像是在回忆,脸上也带着浅浅的笑。
“后来,我爹带着我去狩猎,抓回了只兔子,坐在马背上的我想,带回去是炖了还是烤着吃了,可回去之后,陛下用手抱起了那只腿受伤了小兔子。”
“他对我说,”杜楚汐咽了下口水,“我能带它回去么?它受伤了。”
“他还用手去摸了摸小兔子的腿,一手的血,可他丝毫不嫌弃。”
“那一刻,陛下在发着光,而我,就是在烟土里的凡人,仰望着神袛。”
“我从不敢说喜欢,”杜楚汐突然看向叶凌,“那是陛下,我能看着他就是好的。”
“我看着陛下娶了齐沅,那时候我觉得一切都完了,一切都没了,可是后来,后位空悬,他们都说,那后位是我的。”
“我这么多年,什么都做到最好,不也是为了能配得上陛下么?”
“你知不知道当时我有多开心,我就在等着进宫了,”杜楚汐双手握拳,“那时候我每日每日都在学着,怎么做一个好皇后,想着以后怎么给陛下排忧解难,可是,你看结果呢?”
“是阿姐做了皇后,我就像是个笑话,祖父还说是为了我好,可是他根本不知道,我有多想要在陛下身边,哪怕付出一切都可以。”
“可是那是阿姐,一切都定了,我又能做什么?我只能接受罢了。”
杜楚汐满脸痛苦,这么多年藏在心里的秘密和委屈,在这一刻宣泄而出。
“这就是你为什么来边境的原因?”叶凌叹了口气,他实在没想到,这里还有这么个故事。
“我想着,那就走吧,”杜楚汐声音沙哑,“可我回来了,回来见着陛下的第一眼,他还是和以前一样,眉眼温柔,他拿着我的荷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