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爱你,”裴井修见着杜楚澜这般样子,情难自禁,他以前很少对杜楚澜表达爱意,可上次的事情之后,裴井修明白,有些话就该说,不要等到没有机会了之后,在追悔莫及,“我比这世上的所有人都要爱你。”
杜楚澜抿了抿嘴,脸上立刻红了起来,不再去看裴井修,拿起了手边的书,看了起来。
裴井修看着那本倒着的书,没有戳穿眼前人,而是为她倒了杯茶,低了过去。
接着拿起了折子,看了起来。
他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很多很多。
第七十章 百废待兴
京城的这一场动荡持续了整整一年半, 谁的日子都不好过,上到权贵,下到百姓, 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的活在一片灰黄里,裴井修费劲了全部的心里,才没让京城之外的地方太过躁动。
但京中,他管不了, 或者说, 京中的惶恐皆是来自于他。
这位老臣眼中的小皇帝, 一改往日的柔和, 哪怕皇后回来之后,还是保持着那副雷霆手段。
杜悟乾倒了, 杜君承了他的国公之位,大家都等着看前线的杜玄和杜翌怎么与皇家叫板,可谁曾想杜家自己陷入了一场内斗。
杜玄自觉自己也是嫡子, 比杜君做的多, 凭什么杜君吃喝玩乐将一切都占了,说到底还是杜悟乾偏心, 杜君只是长了他几岁,从小到大便受尽了宠爱, 他不服。
以前因为着自己父亲,杜玄倒也不会做什么,可如今不一样了, 他要给自己讨个说法,也要给自己的女儿讨个说法。
而杜翌呢,虽是庶子,但自觉劳苦功高, 不想只为他人做嫁衣,也想着趁乱为自己搏点什么,等杜悟乾退了的消息传到前线之后,这两位马不停蹄的就回来了。
兄弟之间勾心斗角,还是撕破了脸皮,好在杜君早有准备,在自己的俩个弟弟回来之前,就把杜悟乾送去了皇陵,对外说是养病,说起来也不过是怕杜悟乾再生事端,他可以多年隐忍换的一击必杀的机会,却没有自信真的能跟回过神来的杜悟乾抗衡。
说是养病,其实也不全是假话,裴井修没有杀杜悟乾,却还是给他下了些药,让他流连病榻。
杜家这边是一地鸡毛,齐家这边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齐鹤鸣用自己的全家作为自己妹妹的祭奠,他将家人全部送到了乡下,偌大的齐府,最后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这样的作法,自是让很多齐家的门生不满,他们抗议过,激烈争吵过,最后却都敌不过齐鹤鸣的一意孤行,哪怕齐太后三次出宫去见他,齐鹤鸣都没有改口,他还就着安定侯的案子请罪,将辅国大臣的担子也请辞了。
这种自断双臂的行为,让他孤立无援,好在关键时候,裴井修帮了他一把。
所有人都搞不清楚小皇帝的所作所为,只有几个脑袋清明的知道,裴井修这是要让朝堂互相制衡,他要绝对的权利,不想再让外戚横行。
接下来,就是整整为期一年半的腥风血雨。
裴井修流放了不少人,也杀了不少人,整个京中,身居高位者大换血,趁着杜家内斗,他靠着远平侯在军中,也安插了不少人,等所有人回过神来的时候,局势已经被裴井修牢牢地攥在手里。
这期间,有人刺杀过他,也有人刺杀过杜楚澜,到这些人都没得逞。
哪怕是裴井修差点死在箭下,那支箭差一点点穿心而过,最后也是裴井修命大,只是伤了肩膀。
他花了很多年,撒了一张网,在这张网上修修补补,也曾经遇到过危机,好在老天眷顾,这张网终究是成了。
如今,郑如安和远平侯二人最为得宠,但声势远没有之前的杜悟乾和齐鹤鸣来的大,经历了这一年半的腥风血雨,有眼力见的都知道,小皇帝不会让任何人的权势,超过他。
一年半以后,杜家三分,再也不能和皇家抗衡,齐家只剩下一个齐鹤鸣,齐太后心结难解,终日郁郁寡欢,最后只得又搬了出去,去和那姑子们清心修行去了。
而裴井修和杜楚澜,也终于可以喘口气了,却也只是喘口气而已。
今儿天气正好,裴井修难得清闲的和杜楚澜下下棋。
“孙氏的姐姐还活着。”杜楚澜提醒。
“去了北边。”裴井修专心的看着棋盘,“但她只有那么些人,又能成什么大事?”
“你该知道,如今边境不太平,要不是大楚自身难保,我们也没这一年多的时间。”杜楚澜也不催着裴井修,让他慢慢想,自己则慢悠悠的喝了口茶,“但怕是北边,还要打仗的。”
“我知道,我也察觉了,”裴井修像是被难住了,皱着眉看着棋盘,迟迟没有下定,“但北边不足为惧。”
大宁的邻国,除了大楚,并没有真的能和他们一较高下的。
“那这次就打,打服他们为止,”杜楚澜啧了一声,“打到他们害怕,再也不敢痴心妄想!”
裴井修这才抬起头,看着杜楚澜的样子,宠溺的笑了笑,“皇后说的是,我也正有此意。”
“不过大楚,”裴井修叹了口气,“我刚刚得了个消息。”
他的面色不太好,杜楚澜心下惊觉,怕是有什么事情。
“楚泽晏纳了新妃,”裴井修耸了耸肩,“喻淮九像是同他生了嫌隙,如今出宫已有半年了。”
“楚泽晏?”杜楚澜这倒是不解了,在她看来,楚泽晏喜欢喻淮九,怕是要比喻淮九喜欢他来的多,他怎么会做让喻淮九介怀的事情。
“大楚的情况也没有那么好,藩王的势力,也不是一朝一夕能除尽的,”裴井修解释,“但这大楚的皇后,孤傲的很,这次像是真的动了气。”
“倒也可惜,”杜楚澜叹了口气,她很喜欢喻淮九,哪怕喻淮九总是做出些让人难以理解,看起来颇为幼稚的事情,但她还是很喜欢喻淮九,这位大楚的皇后娘娘看着你的时候,满眼的真诚,实乃少见,“我本以为他们倒是能天长地久。”
“天长地久?”裴井修终于落子,他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然后又笑了,“只有我和你这般同生共死过的,才能天长地久。”
他这话说的肉麻,表情更是肉麻,杜楚澜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然后飞快的落了子。
要说这下棋,我们这位如今风头正盛的小皇帝,水平实在不怎么样。
杜楚澜下得快,裴井修这杯子还没放下,又皱着眉头思考下一步该怎么走了。
裴井修正想着,若桃一路小跑了过来,说话的时候还气喘吁吁。
“姑娘,”若桃拍了拍胸口,“不好了。”
“你慢慢说,”杜楚澜有些好笑的看着若桃丝毫不紧张,“过来喝口水。”
要真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若桃就该说不出话了,她就是这样一惊一乍的性格。
若桃也不客气,上前接过杜楚澜的杯子,喝了两口水,这时候裴井修终于抬眼看了若桃一眼,那样子是不想再看棋盘了。
“如答应和杜楚汐又打起来了,”若桃揉了揉鼻子。
这一年半,后宫也不是风平浪静。
薛如像是疯了一般针对杜楚汐,久而久之杜楚汐也恨她入骨,她们都不能对杜楚澜做什么,只能对着彼此泄恨,故而闹得不可开交,薛如也从如妃被降为了答应。
而冯昭仪,她在有人行刺之时,替杜楚澜挡了一刀,如今已经是冯妃了,而且她不爱在宫里待着,杜楚澜就允她出宫去住,如今逍遥自在。
“又打起来了?”裴井修一脸又来的表情,然后挠了挠头,把手里的黑子丢到了盒子里,“要不,把她们都送出去吧,做姑子也好,干什么也好。”
杜楚澜意味不明的看了裴井修一眼,裴井修立刻闭嘴。
“那就让栖雾去处理吧,她也处理过多次了。”杜楚澜没有应和裴井修的话,而是自己说道。
“栖雾已经去了,盛昌公公也去了,说是这次厉害,都见血了。”若桃说的绘声绘色。
“是吧,倒是难得,”杜楚澜也来了兴趣,“陛下,一起瞧瞧去?”
裴井修可不爱看这女人之间扯头发的事情,下意识的想拒绝,接着又看到杜楚澜的目光在棋盘上过了一圈,立刻转换,点头答应了。
他今天已经输了两把了,可不好在输了。
俩个人到薛如宫里的时候,里面声音还大得很。
“我觉得,你是将她们当成猴耍了,”还没走进去,裴井修就感叹,“让这俩人住到一处,不是注定鸡飞狗跳么。”
“这后宫冷静,这不,还热闹点。”杜楚澜慢悠悠的说。
“皇后这爱好,就是同旁人不太一样。”裴井修语气挪揄。
“哟,陛下这是有意见了?”杜楚澜眉眼上挑,说不出的自信张扬。
“这话说的诛心,”裴井修一把握住杜楚澜的手,笑意荡在整张脸上,“皇后什么样子,我都是爱的,爱到心坎里的。”
“油嘴滑舌。”杜楚澜撇了撇嘴,但是没有收回手。
这一走进去,就见两方对峙这,栖雾和盛昌脸色也不好看,杜楚澜再一瞧,这薛如披头散发,杜楚汐更惨些,被划伤了脸。
一见两人来,薛如立刻哭诉,杜楚汐则是哀怨的看着裴井修和杜楚澜,哀怨是对着裴井修,恨意是冲着杜楚澜。
“太医可请了?”杜楚澜开口。
“请了。”栖雾点了点头。
“这次又是因着什么?”这倒是裴井修问的。
“陛下,”薛如没了娘家,本就是心惊胆战,如今做事更是疯癫,“是她先动的手。”
杜楚汐低下头不说话,眼泪滴落到地上,她捂着脸,不想让裴井修见她这个样子,她如今,也只有这张脸了。
“罢了罢了,皇后来处理吧,”裴井修挠了挠头,按他的意思,薛如送出宫去,杜楚汐给天青偿命,但杜楚澜显然是要折磨杜楚汐,裴井修能理解,便也许了。
杜楚澜没说什么,只是罚了三个月俸禄,便走了。
她就要她们这般闹,她要杜楚汐生不如死,她要杜楚汐看着她和裴井修百年好合!
日子就这么清闲的过了三个月,北边还是传来了消息,要打仗了。
裴井修力排众议,决定御驾亲征,杜楚澜没有劝他,也知道劝不住。
“如今朝堂大稳,我走之后,远平侯会跟着我一起去,这京中有郑如安和叶凌,还有你父亲相助,到底不会出什么大事。”临行前一晚,裴井修拉着杜楚澜的手细细嘱咐。
“其实你,”杜楚澜纠结许久,还是说出了这句话,她知道裴井修御驾亲征是最优解,可心里,却总是放不下心,“不必做到如此。”
裴井修愣了一下,像是没想到她会说这个。
“你就当我,”杜楚澜叶回过神来,连忙改口,“你就当我脑袋糊涂了。”
他们心知肚明,如今京中稳定了,但是边境的军中却不是,杜家这么多年的积淀,不是一朝一夕便能改的。
这次裴井修御驾亲征,也是要削弱杜家在军中的影响。
“我会回来的,”裴井修拉着杜楚澜的手,“不过,这段时间就要辛苦皇后了,这京中和我那两个弟弟,可就托付给皇后了。”
杜楚澜会握住裴井修的手,良久,像是接受了般叹了口气,“你可得活着回来。”
裴井修向前,额头抵住杜楚澜的额头,“好。”
因为裴井修说好,第二日杜楚澜站在城楼上,看着裴井修的背影,便坚信,他会回来。
她的身前,是御驾亲征的爱人,她的身后,是大宁的根本。
她站在这里。
身上承载着很多人的希望和生命。
她站在这里。
等待着她的爱人回来。
以及,要给这大宁的百姓,一个盛世太平。
第71章 番外时过境迁
杜楚澜醒来的时候, 身边的被褥已经冷了,她慢悠悠的坐了起来,掀起窗幔, 天已经大亮。
外面人听见里面的声响,敲了敲门走了进来。
栖雾的脸上比起十年前反而是年轻了些,那时候她做的都是些苦重的活儿,跟了杜楚澜, 这些年倒是过的好了许多。
“若桃昨儿传了信来, 说今天要进宫陪娘娘说说话呢。”栖雾笑着, “怕是马上就要到了。”
若桃五年前嫁了人, 虽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但也是个良人, 杜楚澜不想她把青春都耗在这深宫,故而将她许给了裴井修看好的侍卫。
如今已经育有俩个孩子了,前些日子进宫的时候, 从脸上就可以看出日子过得好。
杜楚澜曾经也想给栖雾找个好人家, 但栖雾怎么都不从,说自己年纪大了, 说自己不想嫁人,说辞很多, 杜楚澜也是后知后觉才知道,栖雾已经习惯了宫里的生活,这么些年, 她已然成了深宫人,和自己一样。
杜楚澜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陛下刚下朝,正陪着公主和两位小皇子用早膳呢。”栖雾又补充。
杜楚澜这才察觉, 今日她是睡了个好觉,平时她那三个孩子,早该敲门叫醒她了。
“那我在歇歇,”杜楚澜又半躺了回去,“别跟他们说我醒了。”
栖雾低头一笑,说了声好。
等栖雾走出去,将门带上,杜楚澜坐在穿上想了好一会儿,这才知道今天是个什么日子。
上辈子的今天,她和裴井修一杯毒酒丧了命。
而如今,重生又过了十年,回过头去看,恍如隔世。
她报了仇,生了孩子,有了个真心的爱人,如今她坐在这里,看着阳光照耀着脸上,那里面有些看不清的东西,恍惚的让这一切像是一场梦。
杜悟乾三年前死了,两年前齐太后也去了,薛如疯了,被送了出去,杜楚汐?
在杜楚澜第一个孩子出生之后,杜楚汐千方百计的想要置她的小公主于死地,但害人终害己,杜楚汐的那杯下了毒的汤水最后进了自己的肚子,一命呜呼了。
虽然自己的第一个孩子没有受到伤害,但裴井修还是生了怒气,杜楚汐的父亲杜玄为此受了重罚,连降三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