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不知施伯伯准备何日启程,需要什么货?”
“我女儿今年也要开一间铺子,我想给她添些货,你那边今年好卖的帽子给我配一千顶,那蝴蝶结头花,还有你才出的麻布小包各来两百个,沐风堂的白扇给我准备一千把,其余的有字画的你随便给我搭个百十把,好卖的多配些,”
说到这里他还叹息一声,
“你这竹折扇委实是好东西,可惜咱两家隔的远,不然咱们合作这白扇的买卖咱能独占鳌头。”
好家伙,这可是大单子,桂芝跑到桌子前拿了毛笔开始记下来,
“回头我写个单子送过来。”
“好的,我回去经过金陵要放一批货,正好把你买铺子的事给安排了,若是顺利下次进京就能给你带来房契。”
“那就麻烦施伯伯了,”
正事说完了,桂芝顺道打听了个消息,
“施伯伯可知东水门外哪家势力大,就是我认识的人里头的。”
“这个…”
施成竹沉吟半晌,
“沐风堂开业去了几个江湖人,那王大胡子据我所知在东水门外势力挺大的,尤其是这几年他的木料生意越做越大,京里的地价越来越贵,那边码头处他建了很大的一个院子,好多南方来的木料都卸在城外,那边他安排的兄弟不少。”
桂芝闻言有些吃惊,
“我听姑爷爷说过他东门外有个大院子,倒没想过他还有这么大势力。”
“买你橘油方子的孙当家在那边势力也不小,他和王大胡子的买卖有共通之处,你明白吧。”
施成竹含糊的提醒道。
“明白。”桂芝朝施成竹露出一个心知肚明的微笑,他们的书画和红木都有些坑蒙的味道。
张骐在知道桂芝探访无果之后,也不知他想了些什么,这日下了学他没去帽帽小屋,而是溜达着偶遇了叶蔚林,
“咦?这不是叶举人吗?这么巧,这是准备去哪里?”
叶蔚林看着眼前的锦袍公子,眼神微闪,面上笑容和煦,
“小生见过张公子,不知张公子这是准备去哪里?”
“今日无聊的很,我想去瓦舍转转,叶举人可有空,不若一起去走走?”
“瓦舍?”
叶蔚林面上带了一丝犹豫,似是想去又觉得不妥当。
张骐心里‘嘁’了一声,假模假样的哪里好了,桂芝真是个没眼光的,当下洒脱的一摇折扇潇洒迈步,
“叶举人既然想回去苦读,那本公子就自己去转转了。”
“张公子没有约别的友人的话,小生愿意陪公子前往。”
叶蔚林只微微一顿就快步跟了上去,这么好的机会他如何会错过,倒是王护卫在他身后微微凝眉,此人脚步轻盈,不知是练的哪门内家功夫?
瓦舍里面不允许外面的货郎进去抢生意,李根就回来把消息给了桂芝,
“他跟着掺和什么呀!”
桂芝气恼道。
“二公子怕是想为小娘子分忧解难呢。”
江氏难得为张骐说了句话,她理解那小子的心思,担心桂芝和叶举人走近探听消息,不如他自己去结交一番,却哪里知道桂芝早安排人监视着他了。
“就是个笨蛋!”
桂芝哼道,不想着借外力调查,亲自上阵涉险就是个蠢的,万一那叶蔚林也不是个好的呢,虽然他被骗的可能占□□成,可还有一二成是他见色起意,郎有情妾有意一拍即合呢!
她虽然对父亲的话吐槽满满,可历史的经验告诉她,父亲的话虽然不中听,可是大实话,所以她对叶蔚林一直都是冷眼旁观状态。
在桂芝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她对张骐的心思已经偏重了很多,第二天酉时,她出现在了国子监门口,朝着第一批跑出国子监大门的张骐招手。
“你今天来附近谈买卖吗?”
张骐惊喜的看着她,都不敢相信这么好运气。
“不是,今天有空,带你去见个人。”
田桂芝没好气的道,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
“你要不要骑马?”
“不要,我坐马车来的。”
对自己的驾驶技术不放心的桂芝才不敢在京城大街上骑马呢,
“等你休沐日我们去郊外骑马。”
“…”
李沅出了国子监大门,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就看见前面那熟悉的倩影,侧脸朝着张二公子笑的那么张扬,张骐对着她一脸的纵容…
第117章 闲事 因为前几年的遭遇
因为前几年的遭遇, 桂芝对京城附近的治安从来不敢掉以轻心,她以前常赶的驿站集市就那么多人那么多事, 京城东门外,汴河之水带来了南方大量的财富,这块地上的人只会更复杂。
若是郑少勇在京,他本是东郊人士,又有禁军在手,这事根本就不是个事,可现在不行,所以桂芝是不想涉险的, 万一那叶蔚林别有用心, 几个张骐也不够看的,她就想给他看看这其中的利害。
“你明日休沐有别的安排吗?”
“没有, 可是你需要我帮忙?听说你又接了不少单子。”
“我都安排下去了,”
上次桂芝回去已经调整了一些安排, 那驼色麻布母亲也可以来染, 关键是各方环节衔接好, 现在几个单子要货时间都错开了,每人手上紧一紧,完全忙的过来,谁想这人不省心呢, 桂芝就索性先去走访一圈再说,
“听说毛家镇是仓库聚集地,京里好多商贾都在那边有院子, 明日请朋友带我们去转一圈,就当出城郊游了。”
“好。”
能和桂芝出城骑马游玩,张骐没有不答应的。
“说来叶公子也是个举人了, 我也不懂他的才分如何,可是惊才绝艳之辈?”
对青春期的少年,不能上来就否定他的想法,而是要循循善诱,桂芝没有挑明自己知道他结识叶公子,而是如此旁敲侧击。
“那天我故意和他偶遇,带他去瓦舍转了转,发现那叶公子对勾栏之地挺熟悉,好杯中之物,反倒是文采没有想象中的好…”
“若是耽于酒色倒是可惜了他的天分了!”
桂芝感慨,她本来以为过去的苦难对这个年轻的举子是未来强大的加成,谁想一次挫折就要天才泯然众人了吗?
时下木材是个好买卖,特别是京城四面没有山林的特殊地势,全靠天南地北运来木料,利润就非常的可观,竞争自然非常激烈,没有点本事可站不住。
前朝仅在广州一处设市舶司,显德帝在位期间又在临安府增设了一处市舶司,大量珍贵的木材开始涌入大周京都。
木材市场比田桂芝第一次来已经大变了样子,本来就是靠河岸码头圈出来块地方,草棚子林立,小木屋掺杂其中,现在多了一些像样的铺子,铺子都很宽敞,地上摆着些珍贵的木料围着不少人看,珍贵木材的价钱已经飞涨起来了。
桂芝没去那些铺子里,而是来到了那个眼熟的小木屋前,
“王爷爷在吗?我是田桂芝。”
才四十岁就当爷爷的王大胡子心塞塞,开了门对着桂芝笑的慈祥,
“桂芝啊!今天刮什么风啊!”
“王爷爷,我要到东门外置办份产业,听说那边你熟悉着呢,能不能派一个熟悉那边各方势力的人带我去看看。”
王大胡子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这丫头没说实话,不过自己人跟着她,也无所谓实话不实话。
“哪天?”
“就明天吧。”
辰时整,东水门外三个方向陆续驶来几匹快马,桂芝今天一身骑射的胡服装扮,头上带了一顶黑色的帽子,看上去有些不伦不类。
“田小娘子,这是我们黑子哥,他在毛家镇住了十几年,没有他不知道的。”
一个桂芝认识的小伙计给双方介绍道。
“今天劳烦黑子哥给我们好好介绍一下毛家镇…”
“好说好说。”
毛家镇因一个码头而兴盛,最初因汴河形成了一个毛家村,本朝在此建都后,在此地建了一个码头,京城大门难进,这附近却有禁军驻扎,好多行商就把此处做了中转地,因此贫富差别特别明显。
王大胡子和孙木匠还是有几分情意的,他俩初识于微末,孙木匠一直在他家买木材,所以他嘴上哔哔着涨价涨价,有好东西还是会给他留些,田桂芝纯粹就是投他的脾气,一个小丫头性子敢闯,脑子又好使,又擅于结交朋友,对于他这种擅于投机取巧的人来说更是重要拉拢之人。
今天来带路的就是城外负责大院的黑子哥,对毛家镇这片地如数家珍。
“东边茅草房多是毛家村村民和附近村子来卖力气的人家。”
“西边这些大院子大都是商户人家置办的库房,田小娘子想先看哪边?”
“西边吧,能否挨着介绍一二。”
早得到大哥吩咐的黑子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院子是王记布庄的,背后是*郡王府,十年前在此建的院子。”
“这院子是曹记粮铺,背后是吏部…”
“这一处是酿酒作坊,旁边的小院,东边的酒楼都是一个人的,背后的人家是翰林院张大人。”
这话一出,旁边张骐的脸色微变,桂芝担心的看了他一眼,他盯着那三个院子面沉如水,到底是沉住了气,没有多问话。
“如何会分开建三个院子?”
桂芝问道。
“倒不是他家建的,四五年前他们初来此地买了中间的院子,每年会有商船带货来在此歇脚存货,那时候是做布料买卖的,谁想这些年江南丝锦压过了蜀锦,两年前又买了左边的院子做了酿酒作坊,去年才买了右边的院子改建成酒楼…”
因为桂芝的原因,黑子说的很委婉,其实就是一个明里酒馆,暗里男人寻欢作乐的所在。
桂芝见过这种酒楼,二楼到了夜间珠帘绣额、灯烛晃耀,只是现在是大清早,里面的女支女们日夜颠倒都没起来罢了。
桂芝看着现在空无一人的酒楼若有所思,她脑子里好像灵光闪现了一下,
“黑子哥,他家的酒味道好吗?”
“普通酒,都是从官府买的酒曲酿的,要论好酒还得是驸马爷和郡马爷家的,他们在这方面很肯下功夫。”
时下民众好饮酒,酒利颇大,但真正叫上名号的就是那几家背景雄厚的大酒楼。
普通的酒馆就靠各自施展手段了,张记酒馆铺子小没法做别的文章,靠的是‘夜郎酒’的噱头。
小小的毛家镇这种酒楼有好几家,一条主街两旁商铺林立,
“不知田小娘子是想买铺子还是买院子?这里的铺子不好买,倒不如靠街近的院子买一处改建。”
“就这酿酒作坊附近有院子卖吗?我觉得这位置不错。”
“我可以帮你打听,却急不得。”
“这个晓的,买院子也讲究个缘分。”
巴掌大的毛家镇,转完一圈也半天功夫过去了,桂芝找了家好的酒楼做东,她带着江氏简单吃了点就离了席,让这些男人们喝酒也能喝个尽兴。
桂芝来到林记酒楼斜对面的茶馆落座,看着这座新建的酒楼开始理自己的思路,
‘叶蔚林对张记的清风酒很喜欢,经常打这酒给舅爷爷喝,其实论位置和味道,并不是上选,起码帽帽小屋斜对面的小酒馆味道就很不错,周围很多人家都是在那打酒,张骐还说他好被杯中之物,勾栏之地甚是熟悉…’
仔细盘算过后,她附耳江氏,
“江姨,明日你来此打探一番,特别是那酒楼里…”
辞别了好心带路的黑子哥一行人,桂芝转身对着一身酒气的张骐没了好脸色,她刚才才回过味来,这臭小子怕是带叶公子去勾栏院风月场所了。
‘她咋又不高兴了?’
张骐对桂芝冷冰冰的小脸一筹莫展,莫不是不喜欢自己喝酒?
“我刚才没有多喝…”
“你也带我去勾栏院见识一下呗?”
桂芝忽然语出惊人。
“啊?”
张骐冷汗都出来了,
“那种地方有什么好去的?”
“我还真不知道有什么好去的,不如你跟我说说?”
“不就是些杂耍、唱曲的…”
“你不想带我去就算了呗,我找别人带!”
桂芝冷哼一声,我还愁没人带我玩不成?
“我可没说不想带,今天回去太晚了,不若下次休沐日我带你去?”
“勉强可以吧。”
桂芝勉为其难的答应了,今天出来的早,等回去也傍晚了,铺子都没去,直接回了小姨家,明天的事还得好好安排安排,却不知今日李沅来铺子里找了她两回。
张宅
五六岁的孩子正是最调皮好动的时候,傍晚时分阳光也不强烈了,张太太坐在院子里看女儿踢毽子,看见张骐进来,张颖脚下的毽子就朝着二哥飞去了,那毽子到了张骐脚下如同一只翻飞的蝴蝶,直把张颖乐的拍手叫好,
“二哥真厉害,我也要学。”
和妹妹你来我往玩了一会儿,看她额头上汗津津的,张骐伸手把空中的毽子一收,
“你看你这满头的汗,先歇一会儿再玩。”
张太太坐在树荫底下看着兄妹俩玩的开心,听骐儿如此说就起身走了过来,拿帕子擦了擦女儿额头上的汗,对在旁侍立的田翠翠道,
“翠翠,你带颖儿回去换身衣衫再出来吃寒瓜。”
张骐扶着母亲的胳膊回了屋里,张太太笑着问道,
“和朋友去郊游玩的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