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这一片到京城是一片沃野,那杂胡骑着快马杀人不眨眼,七十年前他们来杀了我们那么多人,此仇不共戴天!”
“听说秦家村是三个大户人家遭了劫掠,这伙人来的应该不多。”
“怕是些探子,只是不知何时潜进来的,这些日子还真没见到眼生的。”
“探子不探子的可不好说,这伙贼人离咱不远是真的,乡里的意思在官府没有抓到贼人之前,由甲长保长带头巡逻,保护好咱们自己村子的安全。”
…
田翠翠听到隔壁桂芝回来了就想往这跑,被她哥哥给拉住了,自从隔壁田树满家来了以后,兄妹俩开始学着自己做饭了,墙角处种了些蔬菜,中午两人喝了碗面疙瘩汤,本来是一人两碗的,可饭刚熟,那躺在床上的懒夫妻就跑了过来一人抢了一碗吃了。
田树满到了老宅,六郎就和毛毛知道桂芝回来了就一前一后咋咋呼呼的跑了过来,听到他们的声音,田树根才领着妹妹进门。
田桂芝放下碗筷就回了自己房间,今天受到的冲击有点大,晚上怕是睡不着,她想在那些贼人没有抓到之前来个日夜颠倒…
谁想刚躺下毛毛就一口一个‘大姐’从外面冲了进来,她认命的叹了口气,抓起书桌上的钱袋子来到了外间。
人都到齐了,田桂芝掏出了钱袋子往桌子中间一倒,伸出食指‘嘘’了一声,眼神忽然一变,右手一拍桌子,
“今天,我碰到了一件惊天惨案!”
看四人眼神都盯着自己,桂芝的声音变的低哑阴森,
“早上路过秦家村时,只见天上血云闪现,路边阴风阵阵…”
随着桂芝阴恻恻的描述,四人因看到铜钱而惊喜的眼神变了,
“啊~~”
四个孩子惊叫着两两抱到了一起,就连最大的田树根脸都吓白了,前两天早上他都是早起捡蝉蜕来着,若是那树林里藏着贼人,不由的越想越后怕…
看着几个小家伙惊惧的眼神,桂芝终于良心发现这几个都还是孩子,伸手抓了把铜钱,
“抓贼人的事交给官府去管啦,现在我们来分钱吧,今天那蝉蜕总共二斤一两,掌柜的把零给抹了,给了一百文钱,我按个数来分,”
田桂芝把记录蝉蜕数量的小本本拿过来,开始按比例计算,
“树根叔和小姑姑你们俩占大头,分五十八文。”
田树根和田翠翠两眼一亮,好多钱啊!
“毛毛有九文,六叔十六文,我的是十七文。”
毛毛和六郎也咧开了大嘴,刚才的鬼故事忘到了脑后,这钱要买什么好呢?
“来,你们自己数好不好?”
“好!”
五人趴在桌子上开始数钱,‘叮叮当当’铜板撞击的声音好好听啊!
“树根叔,我打听那蜈蚣了,他们也收,但是这东西要分多少年的,我听不懂,要不你下集自己去问问?”
“行,下集我就去。”
前面为什么他不去呢,他没钱啊!坐牛车要花铜板,不坐牛车他的鞋又不耐穿,也没东西去卖,现在可不一样了,他手里有铜板了,夏天不光有蜈蚣,各种毒虫很多,要是值钱,他就多抓点,冬天来临之前,他想买点棉花,自己和妹妹连件棉衣都没有…
“你们都数对了吧,自己把钱都拿走吧!”
田桂芝把自己的十七文收到了荷包里,嘿嘿,这就是自己的秘密资金了!
田树根等着六郎和毛毛高兴的拿着钱跑了才把自己的铜板往桂芝前面推推,
“桂芝,我这钱能先放在你这里吗?”
“你不给你…”
桂芝顿了顿,想起了他那爹娘的德性,
“奶奶收着也行啊!”
“我奶奶对我好是好,可我担心这钱花用的时候太麻烦,她会给我攒着让我…”
田树根说着说着有点不好意思了,桂芝却明白了她的意思,大多数长辈都是这样,你的钱我给你攒着,绝对不给你花用,可是等自己花用的时候也不好往外拿就是了,他们总是会担心你乱用钱。
桂芝找了一根麻绳扔给了他,
“你自己串好,先说好啊,几十文几百文我能帮你收着,若是过了千文我可不管。”
“千文?!”
田树根自己都不敢做这个梦,却被田桂芝如此轻描淡写的说出来,只感觉自己的心都跳了快了。
“一而十十而百百而千千而万,不是很正常吗?”
田桂芝理所当然的说道,小脸上闪着自信的光芒。
被她这股气势所镇,田树根忽然觉得也许自己真的可以赚到那么多钱了。
桂芝帮着保管铜钱还写了个纸条,上面写了日期和铜钱的数量,未了让田树根摁了个手印,
“咱交情归交情,账可要说个清楚,你每次取钱后,再后面再摁手印,加钱进来也是。”
桂芝真的好厉害啊!明明比自己小好几岁,却能写会算,田树根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树满大哥大嫂已经对自己兄妹多有照顾,自己万不可再提过分的要求了。
田翠翠终于得空和桂芝说话了,她可惦记着呢,
“桂芝,那小狗你到底要不要啊?”
“这个要还是不要啊?”
田桂芝好犹豫啊!她不是不喜欢小狗,可这年代没有狂犬病疫苗打啊!万一被抓了咬了咋办?可是今天那秦家庄的惨状,她又想要只狗,看家护院这小狗还是很顶用的。
思来想去,她决定把难题扔给母亲,
“娘!你说呢?”
依程氏的意思是搬家就要抱只小狗回来养的,可女儿死活不同意,说什么狗身上长虱子,又担心咬人,她照顾女儿的心情就没勉强,现在女儿问自己,显然是想法有了变化,当下道,
“咱村里几乎家家都养狗,不光是听个动静,夜里院子里进个黄鼠狼狐狸的它也能对付,不然咱养鸡也不安生,你没看咱家的鸡我晚上都要关到笼子里吗?”
确实也是,田桂芝就这黄鼠狼偷鸡的故事不知听了多少了,
“那我去四太爷家抱一只来?”
“去吧,挑只精神点的。”
四太爷去里正家商议事情了,家里只得太奶在,她很稀罕桂芝,热情的端了点心和糖果出来给她吃,指着门口草棚里那一窝小奶狗,
“这只黑色的最好,个头又大又会抢吃的,关键是还凶。”
“可我喜欢这只,”
田桂芝看中了边上的一只小黄毛的,耳朵半垂着,小四眼,好蠢萌!
“看起来好可爱!”
田树根在旁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女孩子都是些啥眼光!
田树满回家就看见家里多了个新成员,一只小奶狗跌跌撞撞的在他脚边嗅来嗅去,他蹲下身摸了小家伙一把,
“怪机灵的,这就开始占地盘了!”
“爹,我挑的,是不是蠢萌蠢萌的!我叫他萌萌如何?”
田桂芝端了个破碗,里面装了点凉好的开水,往地上一放,小奶狗就撒开腿朝桂芝身边跑,却不妨前脚一绊,一个滚动的小团子到了她的脚边。
“萌萌?这名字太不威风了吧!”
田树满看着这只蠢狗,等两个月后就一点都不萌了啊!
“我不管,我抱来的狗,我说了算!”
和坐在院里剁菜喂鸡的妻子对视了一眼,两人齐齐扬了扬眉,说问人家意见,人家说了又不听,也不知问个啥!
夜里,程氏抱着枕头来到了女儿的房间,这次桂芝没有拒绝母亲的陪伴,没有了太阳的光亮,这个夜很黑很黑,她不敢一个人睡。
门窗关的紧,里面还用木棍顶上,屋里的空气就闷的很,程氏摇着蒲扇给女儿扇着风,这燥热一时半会还真睡不着,娘俩就开始了唠嗑,
“娘,咱挣了钱到南方苏杭定居吧。”
“为啥忽然提这个?”
“这里靠近北方杂胡,听说以前就经常过河来这边烧杀掳掠,日子过的根本不安生,我听说苏杭一带土地肥沃,民风淳朴,更难得的是很少有战乱。”
若前朝真是‘唐’那按历史的发展,这世界要动荡很长时间,此地和北方民族接壤,真的不能待。
“你呀,真是孩子想法,背井离乡的日子哪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你若是富户去就有人盯着你的银子,很快你就会被骗的一无所有,若是一无所有去,那就别想了,卖身为奴苟活吧。”
“就没有特别的?”
“那自然是有的,可你怎么知道你是特别的那个?”
“那有权有势呢?”
“你都说有权有势了,在自己地盘上过的不自在吗?你以为过江龙那么好当的!”
“娘,我觉得你有点像那井底之蛙。”
“臭丫头,胆肥了你,敢编排你娘了!”
程氏气笑了,手里的蒲扇拍了闺女一下子,
“别想那么多了,快睡觉!”
‘我的第一个目标是搬到京城去住,第二个目标就是去南方置业,此处离汴河很近,坐船南下非常方便…’
田桂芝怀揣着伟大的梦想入睡了。
夜里,田家庄挑出了十个年轻汉子分了两组,在村口的草棚子里值夜,每人腰上都别着镰刀,全身裹的紧紧的,只露出了两只眼睛警觉的看着外面,几条土狗在外面不时窜来窜去。
田家庄有两条路能进村,村口都有一个窝棚平时他们也有人值夜,只是今晚人多了些,秦家村离他们那么近,他们如何不担心,在官兵抓到贼人之前,他们都要小心了。
第20章 来访 京城西郊
京城西郊外军营
刚刚下朝的李将军快马至军营,宣读了圣上的旨意。
一个个大营迅速收拢,不多时,
“哒哒哒”
急促的马蹄声朝着秦家庄的方向而来。
紧随在大军后面,京城里驶出了一驾马车,身着京兆府衙门官府的捕快骑着快马簇拥着马车出了京城,方向同样是秦家庄。
***
意外的一夜好眠,田桂芝一早醒来就是斗志昂扬,窗户朝外一推,迎着外面初升的太阳眯了眯眼睛。
堂屋的案几上打开的匣子里,是昨晚父亲裁的纸样,桂芝只轻轻一翻就知道这是裁了一整张全开的红纸,结婚用的剪纸都裁成了圆形,取圆圆满满之意,两对大的已经画好了一对,细细的炭笔勾勒出一只鸳鸯中间一个大大的喜字,展开就是一对鸳鸯顶着一个大大的红双喜,取鸳鸯璧合之意,果然古人对鸳鸯情有独钟啊!
中号的剪纸很少,小小的喜字带个花是最多的,这样看起来那位大姐姐的嫁妆竟然还不少。
桂芝非常努力的控制住了自己想拿剪刀的手,这小手拿剪刀使不上劲,一不小心就剪坏了,到时心疼的还是自己!
院子里,田树满用瓢泼水浇着菜地,看着绿油油的菜地很是欢喜,上一架胡瓜还在接着,新的胡瓜苗子又好架秧子了,那茄子更是一根接一根的结的欢实,墙上的丝瓜也天天都有新花开,
“下集咱摘些菜去集上卖吧,这可太能结了!”
“要的,就是咱这地方谁家不种菜?怕是不好卖啊!”
蹲在水桶边洗菜的程氏,把今早要吃的茄子和丝瓜洗干净后,盆子里洗菜的水随手泼到了菜地里,再舀了两瓢水冲洗一遍。
“我总感觉咱家的菜长的水灵,集上靠驿道旁边有两家客栈,我带到那里去问问,那掌柜的我看经常去摊子上买鸡蛋鸭蛋。”
程氏正蹲在那新的胡瓜苗子旁边,洗完了菜就看着那几棵苗子端详了一会,
“大郎,你有没有发现这几棵施了肥的苗子确实大了一号,叶子肥,茎秆也粗壮,我想咱闺女这肥料怕是真有用!”
“那肯定有用啊!把那鱼烤熟了给菜吃,那能不长吗?”
田树满酸溜溜的道,还以为女儿烤了鱼干有自己的份呢,好嘛!全喂了菜了!还说什么补充磷肥,那鱼身上都是鳞,可不是补鳞肥嘛!
两口子聊天都聊岔了,程氏看丈夫那酸样,女儿那烤鱼不给他吃怕不是要记一辈子?
堂屋门开着,桂芝脑袋探出了门,
“娘,今早我要吃蒜蒸茄子!”
说完又溜了回屋,她还没换衣服呢!
“知道啦!”
程氏端着一盆子菜去了灶房,墙上挂着辫好的大蒜,那是她爹娘上次过来时带来的,随手揪了两头下来,这道菜可要用不少蒜。
茄子这道菜可不好做,这玩意吃油,油多了才好吃,所以他们一般都是蒸茄子吃,蒸好了撕吧撕吧拍两瓣蒜再加点大酱拌拌吃,可桂芝非说蒸茄子那也有不同的蒸法。
茄子切成细长条,待锅里的米粥煮开了后,放到了篦子上。
大蒜剁的碎碎的,小的砂锅里倒上点油,大蒜放进去翻炒,直到出了蒜香味,酱油、醋…那馋丫头到底是把这些东西都买了回来。
踢踏着草鞋,桂芝撩着盆子里凉凉的井水洗了把脸,伸出手指头把凑到自己脚边咬草鞋的萌萌戳了个跟头,
“真是不知道个香臭!”
“桂芝,昨晚睡的怎么样?”
“挺好的,我娘几时起床我都没听见。”
“那就好!”
田树满放了心,自己这闺女是个心大的,可总归是个孩子,他还真怕给吓着了,这一夜睡好了应该就没事了。
“爹,昨天夜里村子里可有异样?”
“没有,我刚才去大口井挑水碰到你二叔了,他昨夜值夜,说是狗都没叫几声,想必那伙贼人短时间也不敢再出来作恶!”
父亲说的有道理,田桂芝深以为然,那这事就有点麻烦了,不怕敌人多,就怕敌人打游击啊!
“你还用不用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