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夫人为了让“龙腾”一心修仙, 所作所为当真是没有丝毫顾及。
盛丝微跟在严夫人的身后去了城主府。
岑子濯被带进了一个祠堂,严夫人压着岑子濯跪在了众多牌位前,厉声质问道。
“谁允许你参加天元比试的?我不是告诉过你,过几天天一宗就会派人来我们雁城选拔弟子!你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去参加什么天元比试?”
严夫人看着岑子濯低头不语的模样, 眼中全是恨铁不成钢的怨怼,她指着摆放的牌位,声音愈加刺耳。
“你这样做对得起列祖列宗吗?他们每个人都那样出色, 受无数人敬仰,你却如此的不思进取!让我在百年之后,怎么有脸见他们?”
岑子濯原抬头看向那些牌位。
他的爷爷、太爷爷以及各位前辈, 他们每个人都为雁城鞠躬尽瘁,给雁城带来了如今的繁荣。
他们是他的心中的楷模,他也想像他们一样,将雁城治理的更好。
可是娘却一心想让他修仙……
岑子濯的眼中闪过挣扎,他并不想忤逆娘,但心中却始终觉得不甘,目光触及面前的那些牌位,原本空洞的眼中出现一丝亮光。
他不能就这样放弃!
他要努力向着祖先们靠近!
岑子濯向来软弱的视线第一次直视严夫人,毅然将手中的盒子举了起来,声音坚决的说道。
“我获得了天元比试的第一名,拿到了第一名的奖励,我有能力治理好一座城池!”
严夫人将岑子濯手中的盒子接了过来,对上岑子濯眼中希翼的光芒,轻扯嘴角,随手就将盒子放到了一旁。
她一点都不在意这所谓天元比试的奖励。
岑子濯心头微涩,但想到自己一直以来的目标,瞬间就鼓足了勇气。
“我不想修仙,我的目标就是治理好雁城!”
严夫人的脸色当即一沉,一巴掌就打在岑子濯的脸上。
她原本只是恨岑子濯浪费修炼的时间,没想到岑子濯却抱有这样的心思,看着岑子濯的目光愈加狠厉。
“你必须修仙!”
岑子濯下意识的瞪大眼睛,神情恍惚。
被打的那一瞬间,心中迸发出的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感,甚至让他感受不到脸上的痛意。
他想要抗争,可终究是舍不得让娘生气。
他沉默了一会,然后选择了屈服。
“我以后会好好修仙的。”
话音刚落的瞬间,他好像听到了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眼神更加空洞。
严夫人满意的点头,一直紧绷的脸终于露出了一抹笑意。
看着岑子濯脸上血红的手印,眼中的心疼怎么都掩盖不住,急忙拿出药膏想要为岑子濯涂抹。
口中念叨着,“你要是一直听娘的话,就不会受伤了。”
她蘸着药膏的手还没涂到岑子濯的脸上,就被岑子濯躲了过去。
只见岑子濯踉跄的扑到一旁的桌子前,握住了盛放天元比试第一名奖品的盒子。
严夫人得到了岑子濯会好好修炼的承诺,现在心情极好,也不在意岑子濯现在异常的反应。
既然岑子濯不想擦药,那就不涂药膏了吧。
岑子濯小心翼翼的将盒子放到了怀中,手指不由颤抖。
全身冰冷的感觉,只有在碰到盒子时才能感受到一丝的暖意。
这盒子中的奖励是他心中最后的一抹光亮,这是他曾经为自己梦想努力过的痕迹。
有它在,他才感觉自己还活着。
岑子濯抱着盒子的手紧了又紧,珍惜的模样不言而喻。
一个身着小厮衣服的少年走进了祠堂,语气亲昵的对严夫人说道。
“干娘!龙腾哥手中的盒子可以送给我吗?那个奖品我喜欢很久了。”
岑子濯表情瞬间凝住。
严夫人看到来人,眼中满是笑意,脸上凌厉的轮廓都柔和了不少,疼爱的拍了拍来人的肩膀。
“你今天不是要去春花楼找红红吗?怎么突然来祠堂了?”
小厮对严夫人眨了下眼睛,指着岑子濯手中的盒子说道。
“我都已经到春花楼了,却听到龙腾哥获得了天元比试的第一名,就急忙赶了回来。”
小厮说道这里,一直笑着的脸庞突然看上去有些落寞。
“我一直想要参加天元比试,却错过了报名时间,如今龙腾哥得到了第一名的奖品,可以将它送给我吗?”
小厮稍一皱眉,严夫人就心疼不已,看着小厮的眼中全是怜惜,当即就对岑子濯说道。
“你一心修仙,这奖品对你来说毫无用处,不如将这奖品给你铁柱弟弟。”
岑子濯抿唇,用手臂紧紧的护着手中的盒子。
严夫人见此眼中瞬间充满戾气,开口就是对岑子濯的指责。
“铁柱的娘亲是你的奶娘,她当初为了哺育你都来不及照顾铁柱,如今你健康的长大,铁柱却因为从小就吃不饱而身体赢弱。你对待铁柱就没有一点愧疚感吗?不过是一个奖品,既然铁柱开口,你有什么理由不将这东西送给他?”
严夫人说着就要将岑子濯死死抱在怀中的盒子抢走。
岑子濯疯狂摇头。
这是他辛苦参加比试获得的奖品,凭什么就这样送给一无是处的铁柱?
岑子濯抱着盒子躲闪,却抵不住严夫人猛烈的动作,在严夫人的指甲划破他手背的瞬间,他的意识得到一瞬的清醒。
他从“龙腾”的思维中逃脱出来,知道他是天一宗的岑子濯,而不是严夫人的儿子龙腾。
周围的一切不过是严夫人制造的幻境,这所谓天元比试的奖品对他来说没有丝毫意义,这一切都是假的。
这种可有可无的的物件,他不应该在意,就算是送给别人又有什么关系?
他将手中的盒子递了出去。
可心中那种压抑的痛苦却在阻止他的动作,就好像这是他能够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他最后的希望。
他不愿,也不能让着最后一份的希望泯灭!
看着铁柱得意的眉眼,眼中的挣扎更重。
他清楚的知道,被他视若最后希望的奖品,对于铁柱来说就是可有可无的摆件,根本就不像铁柱所说的对这个奖品十分看重。
铁柱将奖品抢走,不过是为了给他添堵。
他想要递盒子的手往回缩了一下。
他不想将奖品让出,可理智却在阻止他,两种想法在他脑中剧烈拉扯。
最后,他一直引以为傲的理智获得了胜利。
他迅速的将奖品塞到严夫人手中,瞳孔不受控的颤抖。
就在盒子离手的瞬间,心中的一根弦猛的断裂。
他心痛难忍,吐出了一口鲜血。
第52章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无私的……
岑子濯用手轻触嘴角, 鲜红的色彩刺痛了他的眼眶,一时间, 心中的痛感更重了。
那种深刻的痛感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他的骨血,他的自控力向来很强,这一次却怎么都控制不住。
他真的好疼……
稍一抬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的盛丝微,他很想开口问师姐,他为什么这样难受?
却在看到师姐紧皱的眉头时,所有话都堵在了心口。
一副画面从眼前一闪而过,他义正言辞的告诉师姐,丹药给云菱可以发挥更大的用处, 师姐不应该计较。
师姐当时的处境和现在的他何其相似, 他张了张口,刚才的疑问突然问不出口。
嘴唇紧抿, 任由痛感在他血肉中叫嚣,却握紧拳头强撑着。
哪怕已经疼的挺不直腰, 面上却没有任何异常。
他无声的警告自己, 他没有做错!
岑子濯咽下哽在喉口的鲜血, 周围的环境再次出现了变化。
嘲讽的声音从他的头顶传出,他这才发觉自己一直蹲着,面前是一个刚挖出的土坑。
刚一抬头就看到铁柱坏笑的模样。
铁柱对他挑眉,声音中全是恶意。
“龙腾哥, 你怎么这么傻?我说将天元比试的奖品埋在这里,你就相信了,急冲冲的跑到这里挖了这么久, 将自己弄得灰头土脸的。”
岑子濯抿唇没有说话,他在整理脑海中突然多出的记忆。
铁柱见到岑子濯呆愣的反应,脸上的笑意更浓, 看着岑子濯的目光更加鄙夷,缓缓开口。
“可是,我是在骗你啊!”
岑子濯抿唇看向面前的土坑。
他其实从一开始就知道。
铁柱突然出现在他的院子中,声称要将天元比试的奖励还给他。铁柱说那个盒子被埋在了这里,只要他能将盒子挖出来,奖励就还给他。
铁柱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带着罕见的认真,看上去极为可靠。
可是,如果铁柱真的想要将东西还给他,直接带过来便是,又何必采用这样迂回的方式。
况且铁柱眼神深处的那抹愚弄,无论怎么掩盖都隐藏不了。
铁柱的演技真的是差透了!
可他还是来了……
哪怕知道没什么希望,他还是想要挣扎一下。
或许……或许铁柱真的会把东西还给他呢?
可是没有,铁柱真的只是在骗他。
这种希望破灭的悲痛再次将他压抑的喘不过气来。
他此时分明保持着属于自己的理智,可痛苦的感觉,无论他怎么努力都压制不住。
悲痛到了极致,只剩木然的沉默。
铁柱看着岑子濯的反应,得意的挑动眉头,讽刺的话一句接一句的说出,一句比一句肮脏。
岑子濯依然呆滞,像是没有听到。
铁柱直接气笑了,他拽着岑子濯的衣服,声音阴狠。
“龙腾哥就不好奇,我为什么要骗你来这里吗?”
没等岑子濯回应,铁柱就自己回答了这个问题。
“今天是你的生辰,干娘看在你努力修仙的份上,决定给你准备一个惊喜。说来也是,在天元比试后,干娘对你的态度一天比一天更温和。”
“可我好不容易才得到干娘的宠爱,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将它抢走?”
”我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提及严夫人,岑子濯木然的眼神才有了一丝变化。
他愿意将天元比试的奖励给铁柱,是不愿让严夫人失望。
他放弃自己的梦想一心修仙,是为了不想让严夫人伤心。
如今支撑他活下去的力量,有且只有严夫人。
听到铁柱要将这一切抢走,哪怕他痛苦的发不出声音,也逼着自己开口反驳,只是声音却沙哑的不像话。
“你不能这样做。”
铁柱笑了笑没有说话,他松开了抓着岑子濯衣领的手,甚至还好心情的抚平了上面的褶皱。
岑子濯一愣,铁柱的态度突然友好,是同意他刚刚说的话了?不会破坏娘好不容易才对他展现的柔和吗?
岑子濯眼神不解,接着就看到铁柱露出了那标志性的坏笑。
然后铁柱直接跌进了他刚刚挖的那个大坑中。
与此同时,他的身后传来一声呵斥。
“龙腾!你在做什么!”
岑子濯呆愣的看着严夫人突然出现,然后一脸心疼的将铁柱从坑里拉了出来。
转过头,看着他的眼中再次充满了不耐。
“你怎么能将铁柱推进坑里!做出这样恶毒的事情!”严夫人质问道。
岑子濯看着严夫人一脸担忧的替铁柱拍去身上的灰尘,眼神变得落寞,娘从来都没有对他做过这样的事情。
面对严夫人的指责,他僵硬的试图解释。
“我没有将他推进土坑。”
严夫人狐疑的看着岑子濯,显然对他的话非常的怀疑。
岑子濯捏紧自己的手指,哪怕因为严夫人审视的目光而伤心,也逼着自己挺直了脊柱。
他就是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
就在严夫人以为是自己看错的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铁柱突然开口。
“干娘,龙腾哥没有将我推下去,是我自己不小心……”
铁柱虽然是在帮岑子濯说话,可他看向岑子濯的眼神下意识的闪躲,表情还带着对岑子濯的恐惧。
这样似是而非的话直接证明了严夫人的想法。
龙腾不但将铁柱推进了土坑,还逼着铁柱说谎!
“最近看你一直努力修炼,还以为你听话了,没想到在这些阴损的地方动了心思!直到天一宗来选拔弟子前,你就一直待在自己的院子中反思吧!”
严夫人说完就带着铁柱离开了这里,而岑子濯则被关进了他自己的院子中,门口有好几个小厮守着,他真的被限制了自由。
岑子濯看着空荡荡的院子,狼狈的坐在了地上,哪怕看到盛丝微就站在他的面前,他的眼神也没有丝毫变化,空洞且痛苦。
这一次他保持了自己的理智,并没有像上次一样完全陷入“龙腾”的思维中。
可就是这样,他才更难受!
哪怕明知道面前的一切都是假的,可是一想到铁柱的脸,他心中的厌恶就压制不住。
这种失控的情绪一点一点蚕食他的理智,他甚至分不清楚他是“天一宗的岑子濯”还是“严夫人的儿子龙腾”。
他第一次这样讨厌一个人。
岑子濯握紧拳头,一拳狠狠地砸在地上,任手背的鲜血流淌,也没有任何的反应,他想要发泄自己心中的难受。
紧接着,他慌张的收回自己的手,抱着自己流血的手背,似笑非笑的扯动自己的嘴角,整个人的表情近乎疯魔。
他不能讨厌铁柱。
先不论幻境中的一切都是假的,就算这里的一切都是真的,他也不应该对铁柱产生这样厌恶的情绪。
铁柱不过是使了一个小手段夺走了母亲对他的慈爱,并没有做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他不应该对这样的人抱有厌恶的情绪。
他拼命压抑心中的厌恶感,咬破了自己的嘴角都不自知。
就在这个时候,铁柱突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