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节课，路息都在睡着。
也没有听课的意思。
除了课间照例被来巡查的校领导看不过去叫出去训话，但男生站在走廊里，不言语，回来继续依旧睡。
他似乎一点都不在乎成绩。
中午放了学，木笙合上书本要起身，就被他给叫了下。
木笙低头。
路息撑着额头，从一本篮球杂志上看她，开口：“下午我带个东西给你。”
木笙忍不住问：“是什么？”
路息没有回答，只说：“对你好的。”
导致木笙吃饭的时候都在想这件事。
下午的课路息一向来的晚，木笙在座位上做了会作业，又预习了会下午要讲课的内容，一抬头看到离上课还有十分钟，有些困倦地合上书本，趴到桌上打算睡一会。
窗帘拉着，下午的教室里有些嬉闹，有些闷。
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间似乎听见有人过来，有椅子轻轻摩擦地面的声音，接着鼻端传来一阵淡淡的干净清冽的气息。
时而浓，时而轻。
地上仿佛有什么东西放下。
木笙被上课的铃声叫醒。
从臂弯里抬起头，还迷糊着，看到身旁的身影从模糊渐渐变得清晰。
路息正懒洋洋地靠着椅背，低头盯着本物理习题册，脑袋上的头发挺乱地耷在白皙的脸颊两侧，睫毛浓密，侧脸的线条凌厉精致。
神情挺懒，像只是无聊时候看会。
没有这个年纪的男生满脸的青春痘，身上带着种清爽的气息。
似乎注意到身旁的视线，路息侧了侧头，见木笙已经醒了，便抬手合上习题册，唇微微翘了翘，“醒了？”
木笙点了点头，揉揉脸，转头看向对面黑板旁边的时钟，预备铃已经打过了。
第一节 是物理。
木笙低下头，要到抽屉里拿待会要用的物理书。
“等等。”
耳边忽然响起一声。
木笙刚要做出反应，便看到一只修长干净的手指伸过来，到她头顶。
木笙脖颈微僵，下一秒，便感觉到头顶的发丝传来重力。
他的手指伸进她的发丝里，将刚刚因睡觉翘起的一缕头发理下去。
感受到他的手指清晰存在。
力力度轻轻的，柔柔的。
“好了。”
弄好后，路息收回了手。
气息莫名快了点，木笙克制住想要检查头发的，收回眼，轻声道谢：“谢谢。”
“没事。”路息回的挺随意，人坐了回去。
木笙一颗心刚往下落，便听到他的尾音忽然轻转，悠悠抬了几分，似乎是含了点笑：“你睡着的样子，还挺乖。”
木笙心跳空了一拍。
很长的几分钟内，似乎只能听到窗外蝉鸣声，与心底不太正常的心跳声。
物理课学到了新章节，是重点内容，木笙没分心，听的很仔细，半点分神都没往旁边看。
路息不怎么听课，连课前翻动的物理练习册都丢到旁边，在上课前“招惹”完木笙后，课上倒也安静，只是支着额头，看看窗外，视线又无意识地落回木笙脸上。
安静，长久。
只是存在感太过于强烈，木笙记笔记的手几次停顿，最后还是压了情绪。
许是看到同桌绷着小脸的模样，路息慢慢地放下手，向后靠上墙，掏出抽屉里的杂志低下脑袋看。
那视线的存在感消失了。
木笙无声地松口气，继续记笔记。
下课铃声响了。
木笙勾下作业，合上书本，伸手揉着眉心。
“同桌，跟你说个事。”
他叫她。
木笙顿了半秒，神情平静地轻轻应了声。
路息懒散地靠着墙，依旧在看着杂志，嘴里说：“我拿了篮球来学校，教你投球。”
木笙抿唇，这才抬眼朝他看去。
路息抬了下眼，漆黑的眼眸清澈漂亮，他低头示意地上的篮球，而后抬头，里面的盈盈的亮光像是带了点笑，透着点坏：“说过教你投球，师傅说到做到，忘了啊？”
师傅。
照片。
木笙心头有些紊乱的情绪重新理清楚，呼吸绵长，而后开口：“没有的，谢谢你。”
沉默半晌后，路息“啧”了一声，修长的指尖轻抚了抚额，合上了杂志。
两节课后，最后一节自习。
各科代表在黑板上写明天要交的作业。
木笙从黑板上移开眼，去看旁边趴在桌上枕在臂弯里的少年。
上一次他就因为被英语老师叫去了。
他老是不写作业。
虽然各科老师都不知道为什么，格外宽容他，但这样下去，总不好。
木笙收回眼，笔下记完最后一课作业后，又将草稿纸翻过一页，重新誊写了一份。
放学铃打响。
木笙收拾着桌上的书。
路息这才坐起身，偏头朝她看了会，收回眼，椅子正要从地上拿起篮球。
余光眼尖地看到女孩递了张纸放到了他的桌上。
路息看了眼，而后双手慢慢放了篮球坐起身：“这什么？”
少女字迹清丽秀致，格外工整。
上面记着几行字。
路息收回了眼，歪头看她：“什么呢。”
“作业。”木笙软声说：“怕你又忘了。”
路息的视线从她的眉眼上移开，又重新回到纸上，看着那几行字，搭在膝间的手指无意识地动了下。
“我不用写啊。”
木笙叹气，回：“可你还是学生啊，总不能，一直不写，我们班的进度不算快，作业其实不多的……”
女孩顿了一下，絮絮叨叨起来，似乎第一次听到她说这么多的话。
路息的目光注视着她。
“万一有一天老师忍不了……到时候你怎么办？”
木笙正说着，见路息没出声，有些疑惑地转头看去，正和路息的目光对上。
木笙愣了下，问：“怎么了？”
少女的声音有些闷，又有点软。
路息没有说话，缓缓挨近，眼神忽然变得饶有兴味。
他的气息涌过来，木笙呼吸屏住，下意识往后退：“怎么？”
“没啊。”路息随口说着，眼睛漆黑地盯着她探究了会，忽然，像是感叹似的叹息，唇角懒洋洋地勾了勾：“原来你……也会说超过十个字的话。”
“……”
他什么时候也会耍人了。
木笙有些闷闷地转回头。
想说他刚来的时候不是比她还话少吗，又把话咽了回去，轻轻抿着唇。
“生气了？”路息看她一会，嗓音低了几分。
“……没有。”
木笙顿了一秒，摇摇头。
路息嗯了一声，拿起桌上的纸条，说：“谢了啊，我回去后慢慢试着写写。”
木笙拉书包拉链的动作一顿，转头看他。
路息的眼神挺坏，清润的嗓音略微透着点无辜：“不过不保证能写得完，毕竟，我十七年没写过作业了。”
“……”
“真的。”
木笙压了压嘴角想往上翘的念头，点头：“好。”
愿意写就好。
他好像也并不是，不好说话的那种男生。
路息勾着嘴角，垂眼重新拿起地上的篮球，偏头朝她看，犹豫几秒，才说：“算了，今天先放你一天假，我回去写作业。”
他说的很认真，木笙终于忍不住，唇角翘了起来。
第二天。
早自习时，数学课代表收作业时习惯性地走过路息时，忽的被丢了本作业。
课代表直接愣住。
路息抬了下眼：“有事？”
“没，没没没。”数学课代表赶紧摇头，低头看了眼怀里的作业，又飞快看他一眼，随后顶着一张格外玄幻的表情离开了。
路息第一次交了要收的几本作业。
几位课代表基本上都是跟数学课代表相同的表情。
“有那么奇怪吗？”
路息揉了揉脸，带着一股睡意的疲惫，顺势去看木笙：“同桌，我昨晚熬夜写的，没抄。”
可以说是为了交作业付出太多了。
语气里似乎还带了点委屈。
木笙目光柔软，点点头：“哦。”
路息盯着她，眉眼间漫上了点笑，散发着少年似的眼光与温柔：“你相信我就行。”
木笙睫毛轻颤了下。
-
在猫丢失的三天后，终于有了消息。
猫是在十几公里以外的高速服务区一家饭店外找到的。
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两个人都在上课。
第13章 小丑猫
路息面上是一点变化也没有，手放下，偷偷点了下木笙的腰。
木笙条件反射低头，顺着他挑眉的视线看下去，是屏幕里，对方发来的消息——
“这是你家的猫吗？”
附着一张带着手套的大手捏着一只全身脏兮兮，眼睛被分泌物给糊着，毛也有些秃的小流浪猫照片。
照片里的小猫还张牙舞爪的。
看着可怜又有点好笑。
周边背景是一个很陌生的地方。
底下是路息刚刚回的一个消息。
【嗯。】
木笙的心一紧，立即看他。
路息轻笑了下，说：“那离我们学校挺远，不过打车去应该花不了多久，就一个中午，我让他们直接带过来？”
木笙犹疑着，小声地问他：“我可以去接吗？”
“当然，你的猫。”
路息沉吟着，紧接着又说：“那下午？我陪你。”
她一个人确实不容易去。到了在嘴边的拒绝停住，变成了：“中午，可以吗？”
对方只负责抓猫，小橘猫看上去很不舒服，她想快点过去帮它清理。
路息深邃的眉眼打量着她：“你中午……不睡觉了？”
木笙回：“没关系，我不累。”
“哦，那行。”路息低下头，双手打字跟对方回信敲定时间。
因为心里装着事，一上午的课感觉都过得很快。
终于最后上午放学铃响，木笙合上书本就看路息。
路息后半节一直打游戏，这会终于结束了一盘，将手机装进兜站起身。
“先去食堂吃饭？”
路息问。
木笙摇头：“不用，我不饿。”
她顿了一秒，抿了下唇，仰起小脸：“你要是饿的话，我可以陪你陪你吃食堂。”
路息的心晃动了下，随即笑：“不用啊，去了再说。”
原本是打算坐地铁的，但路息说已经叫好了车，两人只好在路边等。
两分钟后，一辆车开了过来，路息照例让木笙坐后面，自己开门坐在了副驾驶。
车程较远，一开始路上还有堵车，这个时候的天气闷热，伴着窗外的炽热的阳光，车师傅把车窗开的很大。
总算通过了较为拥挤的路段，拐入一条辅路时，拥挤一瞬间少了不少。
连风也凉爽了许多。
路息一上车倒没怎么多话，身子向后靠着椅背，似乎是在补觉。
木笙不困，眼睛注视着周边。
后车窗的玻璃开的很大，风渐渐大起来，吹着耳边的发丝。
木笙拨好头发，没一会又被吹乱了。
先是低头看了眼手边的几个按钮，然后看向前面的司机。
正犹疑着，前面响起身体摩擦椅背的声响，路息的身子坐正了一些，偏头跟车师傅说了什么。
司机“唔”了声，伸手在旁边一按，木笙旁边的玻璃窗“嗡”的一声开始往上升。
升起了大半。
木笙有些怔然，转头望去，正好看到路息收回视线的动作。
车窗上升后，风一下子小了许多。
后半程里路息没有再睡，低着脑袋有一搭没一搭地盯着手机看。
到了约定的地址后，两人下车，路息一边看手机边抬头找服务区里的饭店。
“在那里。”
木笙看到，抬手指了指前面。
路息跟着看过去，紧接着就把手机关了。
对方给的地址，是一家港式的餐厅，宽大的玻璃窗里坐着两个正拿着冰咖啡边喝边说话的男人。
都穿着蓝色工作服。
挺显眼的。
路息推门，两人走进去。
因为一个穿着校服，还是这种不年不节的日子，周边有大人看过来。
见两人过来，面对门的那个男人抬了下眼。
路息扫了眼地上发出咯吱咯吱声响的猫笼，说：“我们来接猫。”
两个男人没想到来接猫的，是还两个学生模样的人，愣了下，聊了几句确认身份后便站了起来。
一个男人将地上的猫笼拿起来放到桌上，里面的猫叫声瞬间大了起来。
木笙蹲下去看，只见那只小橘猫正拼命挠着小铁网，一次次试图爬起来逃脱，小脸上脏兮兮的，头顶脸庞的猫毛也秃了好几块，露出红红的皮肤。
心疼极了，木笙伸出手指碰了碰网，小声地唤：“喵喵。”
“喵！”
许是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小橘猫的叫声比之前更大起来。
“欢迎再次光临我们公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