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清凉。
唐芙从街上那些精品小店收回眼，扭回头看到木笙低头走着，于是手肘碰了碰她。
“喂，想什么呢？”
木笙摇摇头，嗓音柔淡：“没什么。”
唐芙切了声，又扭头去看别的地方了。
因为唐芙的事折腾了大半天，等回到家已经快晚上十点多。
木笙洗完澡出来手收拾书包，在随手装一本练习册时，指尖忽然顿了下。
想到了一个问题。
她刚刚，似乎又忘记提醒他明天交作业了。
垂着的眸里情绪变幻，半晌后，木笙将练习册放进了书包。
第二天。
木笙来到教室时，脚步忽然一顿。目光笔直之处，看到一个正趴在座位上的男生。
男生头枕在双臂间，穿着兜帽卫衣，兜帽盖着脑袋，他似乎睡得挺熟的，后背随着呼吸缓慢起伏着。
教室里有人在说话打闹，但经过他时声音动作都下意识放轻。
七点四十五。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木笙在门口站了会，才动身走过去。
他安静地趴着一栋不动。
清瘦的肩胛骨处顶着卫衣，布料薄，隐约的映着他后背上的脊柱线条。
大兜帽一遮，完全看不到脸。
兜帽边沿漏出些干净又凌乱的头发。
他第一次这么早来学校。
木笙静静地看了几秒，而后才移开眼，看他后面留出来的空位。
很小。
进不去了。
几秒过后，木笙转身，从教室前面拿了把没用的空椅子下来。
早自习的预备铃打响了。
路息被这阵刺耳的铃声吵醒，揉着发坐了起来。
正揉着，忽然察觉到周围人的表情都不大正常。
路过他时，又看看他旁边，露出一种欲言又止的蛋疼表情。
路息顺着他们的视线扭过头，看到坐在旁边椅子上低头看书的女孩。
她背着书包，双手拿着本语文书，校服裙摆下的小腿并在一起，低着脸，嘴里很安静的念着课文。
窗外清薄的晨光投射进来，她扎着的发丝闪着光晕，沉静白皙的小脸在这阳光里变得些许透明。
路息立刻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听到旁边骤然响起的声音，木笙这才停下声音抬头。
“你醒了。”
“……”
路息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那样看着她。
木笙垂下眸子，合上语文书站了起来。
路息自动给她让座。
木笙抽开椅子坐下，低头拉开书包从里面掏书本。
耳边传来椅腿摩擦地板的声音，是路息坐了下来。
喉头一动，到了嘴边的话斟酌好久，才没什么起伏的响起：“你怎么，不叫我？”
木笙默了默，回：“你有起床气的啊。”
“……”
她记得他每次被人吵醒后的暴躁模样。
路息被噎了下，话在喉间里滚了滚。
“我可以没有。”
不过他声音很低，木笙并没有听清楚。
“你说什么？”
木笙扭头过来。
路息脸色稍僵，低声回了句没什么。
他偏过漆黑的眼眸看着她。
他的头顶依旧戴着兜帽，头发乱糟糟的，凌乱的黑色发丝挡在冷白的脸边，鸦羽般的睫毛低俯着看她，眼角很深，眼尾微微上扬，一双漆黑的瞳孔干净清澈，只是眼睑下方有些青黑。
像是精神不大好。
昨晚闹的那么晚，今天一早又来的这么早。
“你……”
路息无意识地跟着“嗯”了一声。
木笙的话语顿了顿，改了口，用手指指了指他的头顶。
“你的帽子，还没摘。”
第19章 似乎这才是他的“本性”。……
两三秒后。
路息低下头, 抬手摘掉了帽子。
手指随意顺着发丝。
再次抬睫望过去的时候，木笙已经重新垂下眼去看书了。
整个早自习，木笙全程在低着头认真看书, 没有抬过一次头。
路息低头趴到桌上，有些无聊地翻着书。
余光始终注意着身旁的女孩。
从看到她到现在, 木笙始终没有再提过昨晚的事。
好像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路息实在困的不行，又趴在她身边闭上了眼。
少年清浅的呼吸声传过来。
伴着窗外的风，与阳光，木笙低头握着笔, 偶尔在书上记两笔。
声音很轻。
约莫半个小时后, 早自习下了。
路息再睁眼，是被同学的吆喝声吵醒的。
“交英语作业啊, 都别玩了, 交英语作业！”
“收化学作业了！”
“路大佬, 您化学作业……”
吴志舔着笑过来, 经过上回路息自己主动上交作业的震撼后, 他这回已经自觉第一个过来收他的作业了。
路息撩了撩眼皮, 转头看他，恹恹的嗓音里带着点鼻音：“什么作业？”
“？！”
吴志愣了一下, 把作业说了。
路息反应了会, 表情忽然有点奇怪，片刻后开了口：“我没写。”
“……”
“还有事？”
“没, 没有没有！”吴志赶忙摇头，他哪敢再说，还以为路息勤奋向上了呢，原来就只是抽一下风。
然后又被打回去了。
吴志尴尬地笑，没话找话：“那个, 路息你看着精神不太好啊，黑眼圈好像有点重。”
路息拧了下眉，低头从课桌抽屉里掏出手机，打开摄像机看了眼。
眼下果然黑青的有些明显。
几秒后，他反手翻过手机盖到桌上。
快上课，木笙拧开水杯喝了口水，一时太急不小心被呛到，路息从抽屉里摸出一包上次她给的纸巾，盯着她的眼睛慢慢递了过去。
木笙看到，犹豫了一下，垂下眸接过去，轻声说了句“谢谢”。
路息抬了下眼睛。
几秒后，薄唇微启：“不客气。”
木笙愣了愣，转头看过去。
路息低垂着眼，一张俊脸上没有表情。
木笙看了会，看到老师走进来，便收回了视线。
上课期间，路息支着手向后靠在墙上，低头明目张胆地打着游戏。
以往老师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但最近路息的表现有变好的趋势，英语老师就出声提醒了下他。
谁知路息当人不存在，依旧低头在打游戏。
这样老师的面子就有些难堪起来了。
注意到这边的情况，班里不少人都看了过来。
小声议论纷纷。
英语老师脸色有些难看，直说：“你给我去外面站一节课。”
路息便冷淡着脸拿起手机就出去了。
班上瞬间炸开了锅。
“哇塞路息这是怎么了？”
木笙有些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
“安静！”英语老师大声喝止这种场面，然后强忍怒火说：“继续上课！”
她就不应该对这样的学生抱有一点幻想！
座位靠近后门的男生虽然关了门，但也颇为心机地留出了一点缝，趁着英语老师转身讲课的空隙时不时看看外面。
路息站的地方被窗户旁边的墙壁挡住，木笙看不到他的脸，犹豫半晌，只好转回头去。
铃声响了。
老师前一秒才说了下课，下一秒路息就回来了。
嚣张轻狂的不行。
英语老师深吸气，拿着课本走了。
许是摸不清这位少爷的脾气，教室里一时无声，慢慢地才有了声音。
但依旧声音不高。
都怕一不小心就惹着这位阴晴不定的大佬。
路息坐下去的时候，周身充斥着一股浅浅的郁气，侧脸凌冽戾气，吓得前排的学生默默地挺直了背，忍不住搬着椅子往前挪了挪。
木笙不知道他怎么了。
眉心轻皱，半晌后收回了眼。
下一节课，路息倒是突然不作妖公然跟老师对着干了，但依旧上课明晃晃地无视校级班规，要么睡觉，要么打游戏。
偶尔有老师忍不住提醒了，才懒洋洋地将手机丢回书桌抽屉。
仿佛变好的趋势没有多久，就又回到了刚转来班上时的状态。
甚至，比之前更甚。
似乎甚至是故意不在乎让所有人看到，这才是他的“本性”。
木笙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会变成这样，默默地没有在这种时候招惹他。
而木笙这种类似漠然的反应惹得路息表现的更是“过分”。
班上原本那些和他熟了的同学立马又都不敢招惹他了。
而老师们对他的印象也瞬间差了下去。
中午放学。
路息没有立刻走，木笙神色一豫，便要轻轻从他的身后走出去。
路息忽然动了一下。
这突然的动作吓了木笙一跳，她立刻抬起头，就看到一张冷然惹眼的脸。
女孩清澈眸子里的惊恐情绪还未散。
清晰地捕捉到这一幕，路息一双漆黑的眸里覆了层如霜似雪的寒冰，瞬间戾气丛生，倏然勾起唇冷冷笑了声。
他拿起手机起身就走。
木笙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
下午第一节 课，路息没有来。
物理老师打了好几通电话，都没把人找回来。
直到陶军亲自去找人，才把人给找到。
路息是第二节 课快上课才回来的。
回来时依旧惹眼，他扯开椅子就坐了下去，低着脑袋，情绪很冷，一句话也不说。
全班的目光都在他身上。
木笙默默地垂下眼去。
下午下课铃打响，路息就起身走了。
连着几天都是如此。
这天自习课上。
路息因为英语老师终于忍无可忍的在陶军那里的控诉被陶军叫出门批评了。
全班这才敢议论纷纷，但还是压着声音的。
“路息他怎么了，昨天还好好的。”
“不会是……受什么刺激了吧？”
“他那人一看就是个玩咖，应该没人能刺激得了他吧。”
听着周围人的议论，木笙扭过头看向走廊。
走廊内站着两个人，少年的身量比陶军还高出半个头，低着脑袋，侧脸神情散漫，桀骜的眉眼透着漠然。
与陶军苦口婆心的劝说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许是这一幕挺有看头，路过的学生跟老师都向这边投来了好奇的视线。
没十分钟，两人就进来了。
全班一下子安静下来，没人再敢议论。
放学后。
木笙低头刚合上书本，前面就有一个女生飞快跑过来，也顾不上旁边路息还在，抓着她的手臂，仿佛救命稻草一般急急就说。
“木笙！有大事，学校的宣传板报轮到我们了，我忘了，明天就要检查了，你帮帮我，我一个人真搞不定！”
说话的女生是他们班的文艺委员柯雪冰，平时和她接触不多，但为人还好，上次也接受过她的雪花酥。
旁边路息扯着耳机起身走了。
女生吓了下，赶紧挪到一边，等人走之后才继续抓着木笙的手眼泪汪汪地央求。
木笙看了眼窗外阴沉沉的天色，叹了口气，点点头：“好吧。”
“哇木笙你人真好！”
他们班负责的黑板报在教学楼一楼的大厅内，因为要求急来不及吃饭，柯雪冰特意去小外地的快餐店里打包了两份套餐回来。
木笙还在黑板报前画着。
“木笙，先别画了，过来吃点再画吧。”
柯雪冰最开始找上木笙的时候只是因为觉得她好说话，答应的可能性大，本来没怎么抱希望的，结果没想到给了她一个这么大的惊喜。
木笙不仅会设计主题板报，而且还会画画，粉笔字还写的格外漂亮。
简直一个人全能了。
一下子解决了她的难题。
“木笙，你也太厉害了吧……”柯雪冰抬头看着已经完成三分之一的黑板报，忍不住叹息。
“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这个宝藏呢……木笙，你是不是以前学过画画啊，这画工也太棒了吧，跟艺术生比都不相上下！”
木笙坐在椅子上咬了一口汉堡，回道：“我爸爸是个画家。”
“哇！”
柯雪冰眼睛亮了一下，问：“你爸爸是哪个大画家，我能去见见吗？”
木笙默了一默，开口：“我五岁那年他就离家出走了，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
柯雪冰张了张口，半晌后，有些讪讪地低声：“对不起啊，我不知道。”
“没关系。”木笙小口吃完汉堡，说：“我们快点吧，看天气应该快要下雨了。”
“好！”
两人简单整理了下，分工合作，木笙画画，柯雪冰写板书，没一会的功夫就差不多完成了。
柯雪冰如释重负地出了口气，转头对她连番感谢。
整理好东西后，两个人出学校，柯雪冰本来想送她，奈何两人不同路，木笙拒绝了，让她也早点回去。
天色暗的越来越沉了。
两人在校门口分开后，木笙便转身往公交车站走。
天边浓重的云层传来“轰隆——”的一声，没走几步，雨点就掉了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