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多月不见，他的头发长长了点，垂眸的时候能挡住眉梢，皮肤还是很白，整个人还是很惹眼。
他时不时低头看看手机，眉头轻皱，不经意一抬眼看到她，神色滞了下，很快就收了手机。
木笙走了过去，抬起头来，语气平静：“怎么了？”
还是一如既往的柔柔的声音。
路息垂眸盯着她，垂着的手暗自握紧才能让自己勉强保持平静。
他垂眸看着女孩无波无澜的眼神，喉结滚动几下，过了一会才哑着嗓子开口：“你要复读了？”
木笙“啊”了一声，点点头。
“你成绩不是，挺好的。”
“没有达到我的期望值。”
木笙神情真的很平静，就像在谈论今天的天气很闷热一般。
周围有蝉被热的焦躁的叫着，路息却莫名觉得有股凉意从周围侵袭过来。
“我陪你。”
他说。
“路息，你别犯傻。”
木笙轻微皱了一下眉，语气重了点。
路息动了动唇。
“你的人生是自己的，别让我背上这种枷锁，路息，祝你前程似锦。”
木笙眼里看不出其他来，说完这句话，便离开了这个地方。
班上大部分同学都已经确定了自己要报名的大学，私下也早就交流遍了，只有路息跟木笙两个人还没有消息。
施桃忍不住，私底下给她发消息问她到底选了哪个大学。
木笙打字回：【我决定复读了】
【？？？！！！】
【不是，真的假的？你为什么要复读啊，你的成绩虽然……但也还好啊，很多大学都能上，你干嘛要复读啊！】
木笙解释道：【我知道我考砸了，因为一些私事，我已经决定了】
施桃在高三最后的那段时间里隐约听说过木笙家里是出了点事，没想到真影响高考了，见她不愿多说的样子，只好不问了。
【那好吧，那你跟路息……】
木笙没有回答，只是打字道：【他未来会好的】
施桃是真的可惜，但别人两个人的事她不好管，也不知道内幕，犹豫了半晌，最后回了句：【那行，等你明年金榜题名后我们再约毕业旅行】
木笙回了个好。
直到志愿截止的最后一天，路息的学校才公布下来。
他报了全国计算机系排名第一的A大。
而木笙的志愿大学始终没有出来。
直到高考荣誉榜贴在十四中校门口时，他们才知道木笙没有报名任何大学，而是选择了复读。
一时各种信息发了过来。
有探听复读消息的，也有安慰或者十分可惜她的。
木笙为了专心复读，退了所有的群，包括当初路息为了提高他们成绩建的那个小群。
只留下了展曲传当初偷偷拉的一个小群。
在好友页面，她的手指悬在路息的头像上停了良久，最后还是点了删除。
唐芙的高考成绩刚上三本，与木笙的不同，连班主任都在劝她复读，许是唐芙自己也觉得丢脸，于是也就同意了复读。
十四中规定复读生之前的高考成绩达到一定分数线的时候，可以带一个人，木笙在十四中复读，由于原来的成绩很好，校长就同意了唐芙也进复读班。
于是两个人到一个班。
唐菀跟着中介跑了很多个地方，终于在学校附近找到了一个房子，租金不贵。
算是捡漏的，原本学区房根本没有这么便宜，但房屋的主人是两位老人，退休不久后孩子在国外工作准备过去一起生活，时间急，刚把出租信息挂出去就被唐菀看到了。
许是了解了唐菀的情况确实不好，老两口给她减了不少的租金。
八月中旬，当其高考过后的学生还在享受着悠长的假期，或者期待着大学的开学的日子，十四中复读班也开了。
木笙也因为高分复读，在复读班里轰动了几天，但接着，很快又会被高三的重压冲淡。
陶军因为上届学生带的好，学校干脆让他再带一届复读班。
于是木笙又变成了陶军的学生。
因为都是复读生，之前已经学过一遍，节奏很快，老师们讲课的速度很快，往往不太重要的都会一带而过。
这就苦了唐芙了。
她的水平和之前高三没复习过的一样，原本跟上复读班的节奏就已经很不容易了，上课复习还总跳，导致很多都听不懂，木笙只能下课跟下晚自习挤时间帮她讲。
九月初的时候，大学陆陆续续地开了学，施桃在安静许久之后，给她发了一条消息。
【木笙，路息过几天就要去A大报道了，我们打算给他办个送别宴，你……要来吗】
木笙是在下午间隙收到这条消息的。
自从高三那会唐菀出事之后，她就一直习惯带着。
看到那条消息，她失神了许久，最后拒绝了。
手机安静了几天。
在三天后的一个晚上，木笙收到了一条好友申请。
是一个纯黑色的头像。
名字是LX。
申请留言板上空白着，什么都没有写。
但木笙知道他是谁。
最后还是删除了那条申请。
因为唐菀的事，木笙一直不敢关机，但从那天开始，木笙每天都能准时收到一条好友申请。
黑色的头像。
缩写LX。
木笙不想给自己胡思乱想的机会，依旧删。
但他真的很执着，每天准时在晚上七点半发过来，正是她们快上晚自习的时候，木笙有时候怀疑他是不是在手机里设定了闹钟。
国庆高三放假三天。
对于复读班的同学来说，假期约等于没有，还不如在学校里多学点知识。
木笙这几天依旧像上学时一样在家里自习，许是害怕第二遍高考又失败，在木笙打电话过去询问的时候，唐芙不得不从被窝里爬出来洗漱过来了。
三天假期过去，学校开学。
晚自习前，木笙在校门口的文具店买了几本笔记，忽然听到有人喊她。
她扭头望过去。
后巷的一家米粉店里。
国庆假期还未过去，这个点店里的学生不算多。
日暮西沉，夏末的灼热还未彻底散去，混合着店里卤水的香气从门外吹进来。
木笙还要回校自习，他们去不了太远。
两人挑了一张靠里面的座位相对坐着，一人面前放着一碗粉，木笙中午没怎么吃饭，点了一碗招牌卤粉，这会小口吃的很专注。
差不多两个月不见，彼此似乎都没有什么话要讲。
又或者说，不知道该如何开头。
木笙刚吃了一块牛肉，就听见对面响起少年低低的声音：“你最近还……好吗？”
木笙顿了一下，点点头：“还行。”
每天做不完的题，写不完的试卷，什么无关的事都没空去想。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
才接着缓缓开口：“散伙饭那天，你怎么没来？我去你舅舅家楼下等了很久，也问了人，他们都不知道。”
木笙握着筷子的手顿住。
她终于抬起头来。
对面的少年皮肤还是白的，刚经过军训却似乎一点变化都没有，他高中那会很爱打篮球，也似乎没晒黑过。
整个人似乎又长高了点，更惹眼了。
头发也长了点，整个人瘦了点，但依旧修挺，那双深长漂亮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她，一眨也不眨。
“我们去旅游了。”木笙平静地移开了视线：“高考那天太紧张了，高考后我估计成绩不太理想，所以舅舅舅妈带我们出去散心了几天。”
“是这样。”
路息呆愣了下，跟着喃喃着。
“大学生活还好吗？”木笙忽然问道。
路息反应过来，秒回道：“还行。”
木笙点点头，没再问了，又继续低头吃着饭。
空气又寂静了下来。
路息看着女孩平静的面容，一时觉得喉咙像是塞了一团棉花，心脏被狠狠地揪住。
他明明不算沉默寡言的男生，但面对她却仿佛丧失了语言功能。
他知道当初是他先一时冲动提的分手。
所以如今女孩这样对他，是应该的。
他没资格去要求什么。
就像她忽视掉他无数次的好友申请，他却一点也都不敢提出来。
木笙一碗粉吃到了底，才觉得有些饱了，抬起头，见路息面前的吃的一口没动，依旧看着他。
“你什么时候回学校？”
路息怔了下，回：“还有几天。”
“我下次放假，是在……”
“来回的路费很贵，你别来看我了，我也挺忙的。”
木笙打断了他的话。
路息停住话，抬眼看她。
木笙已经从旁边拿起练习册跟笔记本抱进怀里，垂着眸不看他，声音温软却沉静：“这里挺热的，你早点回去吧，我也要回学校了。”
说完这句话，便转身走了。
路息转过头看着她，眼睛泛了红。
之后的几天里，路息没再打电话过来。
国庆节就这么过去。
木笙的手机也安静了几天，就在她以为他会放弃时，过了两天，手机里又来了他的好友申请。
许是怕再被忽视，他的留言板上终于出现了话。
【我们开始正式上课了，你们学到哪了】
木笙的手指停在回复键上良久，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恢复，依旧删除了。
但这回路息像是不在意她会不会回似的，依旧每天给她发好友申请，留言板上是每天的日常生活，上了哪些课，遇到哪些人。
把他每天的生活事无巨细地都告诉了她。
【今天上了大物，挺简单的，但比高中要难点】
【我们大一基本都是通识类课，跟其他院系的差不多，每次去六教上课一个教室能有两三百个学生】
……
【我住四人间，室友都挺好玩，不过就是有点笨，课后编程习题老来问我】
【A大主路的枫叶红了】
……
【我最近在准备英文四级跟计算机二级】
【老师说我算法基础的能力不错，让我加入ACM校队】
【宿舍突然不让养宠物，我搬出去住了，毕竟不能让崽累到】
……
每一天，事无巨细。
有时甚至一天能发来好几个。
就算一天没什么大事发生，也会定时发来早安晚安，或者一则小笑话。
木笙也从一开始的逃避，忽视，到慢慢习惯了每天有他的消息。
看着他通过了一个个的比赛，拿到了一个个的奖状。
慢慢的，网上也能搜到几条关于他的消息。
下面的评论里有很多舔屏的。
复读的日子跟流水一样，转眼间上学期结束，新年到来。
木笙不敢放松，除夕这一晚上，舅舅家吃过了年夜饭，就又回家伏案学习。
晚上十二点那一刻，她又收到了路息的好友申请。
留言板上是四个字。
【新年快乐，同桌】
她知道他放假飞回来了。
木笙眼睛莫名的痒，想要删除的手怎么都按不下去，安静了半晌，最后发了一句：【新年快乐】
那边很快回过来：【你还在忙吗】
木笙愣了一下，把申请记录删了，没有回。
整个寒假木笙都没怎么出门。
连各种同学聚会都婉拒了。
冬去春来，高三下学期的日子过得更快。
许是上一次木笙的回信让路息有了信心，路息依旧保持着每天风雨无阻的打卡问好。
木笙有时候忙来不及看，就堆到好几天一起看。
后来，路息的消息也来的更大胆了点，有时候会问她当天都发生了什么，有哪些题不会。
木笙一般都不会回。
但也许是因为上一次“破了例”，不能再装作没看到，所以偶尔空了会回一下。
往往这一天，路息会发的比往常更勤快。
不管她看不看得到，能不能看到。
这也隐隐成了她漫长枯燥的复读路上的调剂。
不被承认的，暗暗地期待着。
两人的关系似乎也在慢慢地消融。
随着天逐渐热，第二次高考的再次来临，降临在复读班的压力也更大了。
复读生的压力，往往比普通高考生更大。
木笙虽然第一次的成绩不错，但在面对这种情况时，也在好几个晚上奔溃过。
奔溃后又爬起来，继续挑灯夜读。
临近高考的那不到两个月里，木笙的状态又出现了小小的起伏，经常无缘无故地想哭，想他，又努力让自己忍着，继续学习。
连路息发来的消息都不愿意回了。
几天之后，路息发消息的频率少了下来。
木笙以为他终于要放弃了。
这天晚自习前，木笙跟复读班的几个女生一起去操场东南角的长亭那背书。
木笙正低头恹恹地背着，对面几个高二的女生忽然激动了起来。
“看看，啊啊啊！！！好他妈帅啊！！！”
旁边被她拍着的女生也跟着激动了起来，压抑着语气讨论：“卧槽还真是，秒杀咱们学校校草了，他是我们学校的吗，怎么没穿校服？”
“啊啊啊他好像在看我们这边！！！”
“他……他怎么走了？”
周围一阵嘈杂，可惜的声音响起来，木笙对这种情况向来不关心，眉头蹙了下，依旧背着有机方程式。
直到旁边几个女生也跟着看过去，有人“咦”了一声，喃喃出声：“诶，你们看那人像不像上一届的那个状元？就贴学校光荣榜上第一名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