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连着春风满面了两日,就在闻镜又要动身前去清心殿时,它咧开的大嘴一合,竖起眉头怀疑道:“你又要去找那个姜糖?”
尽管相信他是为了收取恶意值才接近她,可这频率太高了!
都说人类是日久生情,它对这种发展起来的小苗头分外敏感,必须严格控制在火焰燃烧之前。
“你得加快动作了!”系统严肃地催促,“快点将她的恶意值收了!”
夜长梦多,越快解决越好。
闻镜眉头一蹙:“你防着她做什么?”
“她那弱不禁风的小身板,若我不关照几分,只怕被其他女人吃得骨头不剩。”
他敛着眼眸道:“一切以恶意值为重。”
说罢,抬脚就往姜糖的厢房走去。
系统咋咋呼呼:“你倒是收啊!”
“上次不是说让她见‘闻镜’吗!”
“你在拖延什么?还是说其实你是找借口见她?”
脚步一顿,闻镜的目光冷如淬了冰,体内的灵力疯狂撕裂口出不逊的系统,搅得它连连求饶。
他笑了:“借口?我想见谁便能见谁,还要找什么借口?”
大抵是反激起了效果,他淡淡道,
“我今夜便去。”
夜凉如水,天际一轮弯月投下冰冷的目光。
姜糖在狭窄的床榻上辗转反侧。
近来误杀了人,她的睡眠质量因此大幅度下降。
直到后半夜,才受不住困意睡过去。
闻镜推门进来时,姜糖睡了约有半个时辰了。
脚步放轻,他在微弱的月光下瞧她的脸。
呼吸声小而轻,白皙的脸庞上两道黑眼圈格外明显。
散乱的头发铺在藤枕上,侧脸压在上面,压出了一些浅淡的痕迹。
闻镜弯腰盯了片刻,将她凌乱的发丝往外拨了拨。
待露出整张脸后,手指从她青黑的眼皮底下拂过,沿着颊侧往下,穿过她的后脖子,才将她抱起来,腾空飞起往山下去。
系统话都不愿意说了,只在屏幕上打了一连串密集的问号。
它想,好家伙,这威胁利诱的计划,居然是抱着开启的。
第二十三章 自导自演
姜糖做了一个稀奇古怪的梦。
本来在梦里烤鸡翅,烤得油光发亮,散发着近三个月未闻到的奇香,馋得她吸了吸口水,马上就要将香喷喷的鸡翅送入口中。
突然一阵飓风袭来,将手里的鸡翅一口吞下,顺带把她卷了卷,团了团,揉在风口中心不断往上飞。
那风哗哗大响,吹得她像被扔进洗衣机里转啊转。
头有点晕,待飓风放过了她,她仍然感觉自己没落地,仿若蒲公英被风一吹,晃晃荡荡地在空中打转,过了许久还在飘。
没着没落地闭着眼,渐渐地,撕开梦与现实的边界,悄悄探出一只耳朵来。
听到风语鸟鸣。
又从梦里探出一个热得凝着小水滴的鼻尖。
闻到草与土的土腥气。
整个人都从梦境滚出来。
顿时感受到手背上一道针扎般的疼,像极了被虫子咬,姜糖睁开眼睛,往手上猛地一拍——
果然,好大一只蚊子。
人醒了,脑子一时还未醒过来,眯着眼仰头看,一轮清月挂在天穹,散发幽幽的光,聒噪的蝉鸣声在耳际吱哇吱哇响个不停,闹人得很。
“你醒了。”一道陌生的男声飘过来。
姜糖迷蒙地反驳道:“没醒。”
男声冷冷道:“醒了就起来。”
姜糖瘫在草地上,觉得还在做梦,嘟囔道:“别吵,我要继续睡觉。”
“……”
姜糖沉在草地里,身上洒落了些清亮的月光,她眯着眼看月亮,觉得好像一块又大又圆的月饼,只要咬一口,就要流出满满红豆馅的那种。
伸出手,往空气里抓了抓。
男声无言地看着她奇怪的动作,深吸一口气,阴森森恐吓道:“若再不起身,我让你永远都起不来。”
姜糖正陷在吃月亮,呸,吃月饼的幻想里。
猛地听到威胁,心里咯噔一声,也不管到底是不是梦,一骨碌从草地上跳起来,睁大眼往声音源头望了望。
一个带着黑色帷帽的玄衣男子站在身旁,玄衣融入阒黑的夜色。
野外风大,宽檐下垂的轻纱却纹丝不动,朦胧地遮住了他的眼睛和面容,让人窥不得半分。
姜糖瞳孔地震,完全不明白为什么会莫名其妙从厢房里蹦到野外,更震惊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陌生男子会找上门。
往后退了一步。
再往后退了一步。
直到退无可退,抵住一道无形的墙。
这里是苍岭山脉的边缘。
姜糖手心出汗,声音哆哆嗦嗦:“你、你想干什么?”
脑子里好像有一个尖叫声在回荡:啊啊啊啊我要没了没了。
绑架。抢劫。劫色。撕票。
还不等男声说话,姜糖飘过四个可能性,冷静和理智瞬间从脑袋里争先恐后地逃出来,剩下一片空白。
“我要——”
姜糖心口一凉,强忍住眼泪道:“我、我什么都没有。”
“你——”
抱住胸口,惊恐地摇头:“不不不,我是清心殿的人,你休想占有我!”
“去偷闻镜的流月剑。”
她眼圈一红,连连摇头:“你还不如现在就让我死。”
接二连三被打断,玄衣男子总算将完整一句话说完,沉默地看着她哭。
轻纱下的面容看不清情绪,他的手指微动,细微地泄露了一丝情绪。
风中传来她小声的哭泣,因为不敢放声压在喉咙里,更似哽咽。
姜糖以为她已经度过了水逆的时间,却没料到老天爷直接憋出来一个大招。
他到底是谁!
极寒门三万多个人为什么偏偏要找她!
她只是一个凡人!!
“不会死。”玄衣男子顿了顿,融于黑暗的身形上前一步,面不改色撒谎道,“我知道他有个弱点。”
姜糖揉了揉眼睛,抹掉几滴眼泪,努力冷静下来:“你想要什么?”
抬眼看,玄衣男身姿挺拔,迎风而立,衣诀舞动,瞧着仙飘然逸气,大抵是名修仙人士。
他的声音平淡:“近来闻镜受了伤,歇在寝殿中,半夜时常陷入昏迷。”
“我要你混入天鹤殿,去偷他的流月剑。”
要去你自己去!你自己没腿吗!
姜糖很想把这话骂出来,瞥见那种不好惹的气势以及飘飘欲飞的仙人姿态,抿紧嘴巴憋了憋,秒怂。
“如果我不去呢?”
她小心试探,离男子远了些,生怕他一个偷袭当场取了自己的小命。
冷哼声夹杂着夜风传到耳边,
“给你三天期限,若不取来,我便杀了你。”
“……”
小命的倒计时变成一个大钟摆悬在头顶上,命运的滴答滴答声催促着她赶快行动起来。
姜糖的拖延症挺严重,打着商量的语气道:“能再给一点时间吗?”
“……多少?”
令人意外的是,斗笠男还算好说话,沉默了半晌后主动问她要多少时限。
姜糖得寸进尺:“一百年?”
玄衣男面前的轻纱一抖,他压着声音冷笑:“想得挺美。”
姜糖厚着脸皮道:“还好还好。”
“那要不打个折,五十年?”
他被她的厚颜无耻给震惊到了,许久都未曾说话。
酝酿半晌,再次进入到恐吓人的角色中,玄衣男抽出一把从武器库里随手捡来的长剑,剑光未闪,剑意已到,瞬间将身侧的梧桐树横劈成两半。
随着一道清寂的声音响起,大树映在她瞪大的眼瞳中缓缓倒下。
“去不去?”
姜糖半张着嘴,很没骨气地应了下来:“……好。”
待他身影一晃消失在原地后,她脚步飞快地奔向厢房,仿若身后有怪兽在追她,比平日慢吞吞的速度快了起码三四倍。
假意隐匿的闻镜立在树顶,从高处投下一道视线,静静看着底下一个瘦小的身影快步往厢房走。
树顶风大,揭下帷帽时,他的发带被揭下,风一扬,便随风晃悠悠地跟着身影飞了一路。
最后恰巧落在她刚好掠过的矮树丛上。
她走得急,未发现那条稠制的发带,若是多瞧上两眼,或许会发现这是某人常常绑在头发上的某物。
闻镜披散着一头青丝,目光凝在她身上。
系统夸赞道:“宿主,你的演技越来越精湛了。”
他不作声,眼眸跟着那个身影一点一点地移动。
她快消失了,就飞到更近的树顶上。
保持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直到姜糖进入别院里,黑影一闪,半空中掠过一道惊鸿落雁般的弧线,顷刻间脚尖点地到了天鹤殿。
……
姜糖倒回床上,生无可恋地睡了个回笼觉。
一天后,她咬着被子想,还有两天,不急。
两天后,她抱着藤枕想,还有一天,不急。
三天后,她磨磨蹭蹭地穿鞋子,用了一个时辰擦鞋上在苍岭山走过的泥。
伸头一刀,缩头一刀。
眼看快入夜了,姜糖拾起床沿边的红拂伞,咬咬牙齿,一鼓作气往天鹤殿的方向跑去。
上山的路起初还算平坦,平日有不少弟子会往山势陡峭处经过,有些炼丹修士需要山林间的草药,苍岭山脉里大大小小的路径几乎全靠这些炼丹修士们踏出来的。
再往上去,接近天鹤殿的地方,便没了山路。
姜糖把裙摆卷了卷,借着扎根在土壤里的杂草,像攀岩般的,一步一步踩过去。
几个月内练就了在山里横冲直撞的本事,这点小坎坷倒不算什么。
最难的是……
天鹤殿竟然在山的另一头!
两个山头之间只有一条窄窄的索道。
姜糖崩溃得看着摇晃不止,悬悬欲坠的索道,脚底不停打哆嗦。
做了很长时间的心理准备,她拍了拍快跳出来的心脏,摸着绳索,缓缓往前移动,期间没敢往悬崖下看。
好在有惊无险地度过。
她成功踏入坚实的石板上,落地为安地体会到踩到实处的安全感。
山顶的风甚大,吹得衣摆猎猎作响。
发丝狂舞,脸颊上好似贴着一堵墙。
借着水洗过的月色,姜糖怔怔地看眼前这座宏伟巍峨的天鹤殿。
寂静冷清无人,一座无声息的大殿阴沉地立在那里,陷入幽暗诡秘的岑寂中。
半点灯光都没有,好似无人住的荒地。
姜糖迟疑地走过去,正欲使劲全身力气推开沉重的大门,却未料到这高到檐角的沉重金漆门轻而易举,一推便推开了。
就像是在碰瓷。
姜糖:……
第二十四章 梦中情人
巍峨宏大的金漆门竖立在岑寂的幽暗之中。
一眼望不到底的黑,从殿门的缝隙里渗进来的月光被磅礴浓重的黑暗吞噬。
像是睁开嘴巴的妖兽,等待猎物自动送上门来。
姜糖敛气屏息,脑中划过一个荒谬的念头。
碰瓷什么的也太奇怪了。
姜糖甩甩头,把莫名的想法拂去,放轻脚步走进去。
殿内伸手不见五指,她有些怕黑,脑壳上渗出一些冷汗,闭着眼睛想,闭眼和睁眼都是一样的黑,却比方才好受一点。
一片死寂,姜糖摸黑挪了几步,寻到前殿的后门,进入廊桥内,这会儿重见月亮,即使月光稀薄,也让她倍感安心。
花了很长时间,在这陌生弯曲的廊桥内打转。
天鹤殿大得离谱,前殿后是是一处曲曲折折的庭院,本是池子的地方干涸形成一个大坑,两侧的旁殿大门紧闭,不知是什么作用,她试探般的推开,却纹丝不动。
又绕了一大堆路,浪费了诸多时间,才找到一处亮着宫灯的殿门。
浓黑如墨汁的天鹤殿唯有这一处有光。
待寻到寝殿,姜糖深吸一口气,拖掉鞋履,轻轻推开大门,做贼般的溜了进去。
适应了黑暗后,能够瞧见一些家具的轮廓,模糊如沾了水的毛笔浸染在纸上的线条。
寝殿大得可以塞满十个别院,姜糖环顾四周,最后目标锁定在一座奢华垂落着帷帐的床榻,吞了吞口水,缓缓移动。
殿内隐藏在黑暗中的家具大多看不清晰。
里面隐隐约约躺着一个人。
帷帐哗哗作响,翻飞间可见那里唯一的反光之处——放置在他身侧的流月剑。
姜糖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快步走到床榻边。
离他越来越近。
心也跟着越来越紧张。
短短的几步路漫长得像是一只蜗牛在爬,终于她磨磨蹭蹭地走到了近处。
床的位置比脚下高了一截,像是门槛驻在那里,姜糖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一时没注意,向前走时一个不慎被绊倒,身子往前。
然后扑到了床上。
磕到某个坚实温热的身躯。
姜糖:……
身下属于男人的触感让她的头皮一炸。
啊啊啊她竟然趴在了闻镜的腰上!
那个杀人如麻极其凶残的尊主的腰!
草,她真的要死了。
呼吸停滞,一动不敢动。
就这么维持一个暧昧的姿势,过了半晌,好像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姜糖吞了吞口水,手指情不自禁地弯曲,抓紧了底下的软被,拽出一圈水纹般的褶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