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修本身注重炼丹技术,修为一般都很低。我一个洞虚境修士,只比那大乘境低上二阶,炼出的上品丹药在这修真界绝无仅有,到了供不应求的地步,如今却沦落成厨子。”
他长叹一口气,满脸愁苦:“要是被那些同行知道,脸皮都没了。”
宣正亦道:“你想想我,我可比你惨多了,正闭关研究炼器的突破呢,就被尊主给抓过来造房子,我那高阶武器炼到一半就废了!!废了啊!!”
两人嘀嘀咕咕地讨论起闻镜的意图,开始比谁更惨。
姜糖咬着筷子想,不会是昨夜提了一句,闻镜就给她安排上了??
这可能吗?这绝对不可能啊!!
太自作多情了,闻镜为自己造的都比这个想法靠谱!
姜糖把莫名的念头排除,报完菜名,继而纳闷,“可是尊主不让打井,怎么做饭?”
做饭时,譬如做汤,焯水,煮饭,炒菜时加水都必须要用水。
没水的话,做出来的东西味道肯定很难吃。
想到这,姜糖有种往外逃的冲动。
“他允许在门口打一个井。”邢青衣的桃花眼闪了一闪,像星星的光,“一大早你是第一个发现的,再迟一些,门口要热闹了。”
听到他的话,姜糖收住脚步,当场愣住。
尊主竟然同意打井?
他的禁令是摆设吗?
邢青衣一面和姜糖聊天,一面伶俐地烹食,完全不像是第一次下厨的模样。
炼丹和做饭之间,可能步骤存在着某种相似之处。
从惊异中回过神来,等待上菜的过程中,她天外缭乱地想着,不管尊主是出于什么目的,反正肯定和她是没关系的。
熟悉又陌生的肉香味扑面而来,引诱她的视线跟着邢青衣的手臂摇摆。
他看她馋得不行,快速盛好端了上去:“吃吧,尝尝我的手艺。”
色香味俱全,姜糖深深吸了一口气,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炸鸡腿。
口齿间满满的酥香,入口回味无穷,一点也不腻。
这鸡腿真好吃!!
姜糖流下怀念的泪水,吃得正欢快时,门口走进来一个人。
她边啃边用余光看,是几日不见的容景。
动作一顿,她迟钝地想起来,本来打算去探望他的,结果都要忘了这回事……
姜糖心虚地放下鸡腿,朝他打招呼,语调抑扬顿挫:“容景,你也来吃饭啊!”
仿佛是为了掩盖住什么,结果起了反作用,引起坐在对面的邢青衣和容景一起盯着她。
姜糖:……
顶着两道存在感非常强烈的视线,她掩饰般的再次拿起鸡腿,咔咔啃起来。
邢青衣侧头看容景,笑道:“美人要点什么?”
姜糖鼓着脸颊,像个小松鼠啃坚果:“不是,为什么你叫我姑娘,叫她美人?”
她的颜值也不差啊!
邢青衣一怔,觉得她好可爱,非常自来熟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哈哈你也是美人。”
容景平淡的目光扫过他的手,眼眸没半点光泽度。
顿觉手一凉,邢青衣脊背发寒,立即收回了手,心中奇怪,这个容景的女人怎么第一次见自己就有了敌意?
邢青衣长这么大,因着容貌艳丽,从小被姑娘们众星捧月,还没有哪个女子见到他会露出不喜的神色。
他挑了挑眉,怎么看还是姜糖性格好的多。
气氛凝滞了片刻。
在场唯有宣正亦和姜糖没发觉,自顾自做自己的事。
容景不动声色地走到姜糖的身边。
他的面色很白,眼睛黑如珠玉,盯着宣正亦时眼珠无光,像是平静的湖水没什么波澜,侧头看向姜糖,却笑道:“换个位置。”
“?”
没等姜糖反应过来,整个人连带着椅子被横空抬起,置到隔壁。
容景新抬了一把椅子坐到她的原位上,正和邢青衣面对面。
邢青衣:“……”
这人太奇怪了,他什么时候得罪了?
邢青衣浑身不自在,讪讪地找了个借口,打哈哈道:“我去洗锅了,你们聊。”
姜糖懵逼,瞄了瞄他的手臂。
容景姐姐真有力气,椅子加上她的重量,说拎起就拎起,不像她可能拖都拖不动。
念头一转,她问道:“你伤好了?”
“嗯。”他倚在椅子上,很随意的姿势,“小伤。”
姜糖不疑有他,朝他露出个甜甜的笑容。
他跟着笑起来:“你今日很开心。”
姜糖点头:“因为多了个膳房,我以后不需要辟谷了。”
容景目光落在她晶亮的嘴唇上:“你认为尊主为何建造膳房?”
她拧着眉毛苦思冥想,随后拍了拍桌子,很肯定地说:“他绝对是良心发现了!”
容景有股不好的预感。
果然,姜糖长吁一口气:“为了能让清心殿的女人活下来,他是那么煞费苦心啊!”
容景:……
忽然靠近,她附在他的耳边说悄悄话:“尊主偏偏在清心殿造膳房,而非议事殿、比试广场或是亭台楼阁边上,绝对是舍不得自己的女人都死完了。”
她想,男人嘛,色字头上一把刀,何况是男频文里的男主,打怪升级开后宫那是常态。
身边本来美人簇拥,若都香消玉殒了,岂不是白收了三千佳丽?
容景艰难地挤出一句话来:“是什么让你产生了这种错觉?”
他不记得自己曾经有做过让她误解的事。
姜糖胡扯道:“他宠幸了……”
宠幸?
容景一愣,以为说的是自己目前这个身份。
“那么多……”
他:“?”
“女人……”
他:??
“他宠幸了那么多女人,当然会不忍心呀。”
一句完整的话砸在容景头上,起先他以为自己听错了,继而这一句话不断地在脑海里反复确认,才得以确定,哦,她确实说的是闻镜。
也就是自己。
第二十六章 她在害怕
容景曾经不达目的死不休, 歪曲事实诬陷过某个弟子杀害了曾经极寒门的所有人。
现在,轮到他被污蔑了。
而他维持着镇静的假象, 微笑的面具一寸寸裂开,觉得好像得到了某种叫做报应的东西。
姜糖瞎扯完,发现气氛有些古怪。
容景脸上的笑容敛住,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眸子里翻涌着一种叫做不可捉摸的情绪。
浓墨般的黑眼珠,映出她不解的神色。
以为他因为闻镜宠幸别的女人不高兴了,姜糖同情道:“没事,还有我的肩膀可以给你靠!”
她作出一副要安慰他、排解他痛苦的模样。
作为容景最好的姐妹, 她有这个义务去疏导。
瞥了一眼她细瘦的肩膀, 容景扯了下嘴角:“不需要。”
他从来没见过像她这样的人,说起谎来面不改色, 把假的说的比真的还真。
甚至没半点可能会被戳穿的不安神色,义正言辞得仿佛他确实临幸了很多女人。
果然, 姜糖叹气道:“行吧, 我不勉强你, 如果有需要的话,再跟我说。”
容景扶住额头:“你亲眼见过他召唤其他女人?”
以为他怀疑上自己,姜糖确实有些心虚,她连闻镜的面都没见过几次, 哪里晓得到底有没有宠幸过其他女人。
看后宫们整日无所事事,待在厢房里闭门不出的样子,或许确实不是那种浪荡之人。
可是为了能够破坏闻镜在容景心里的形象, 让他愿意那个可怕的大魔王。
她咬咬牙,面不改色地继续扯:“当然了!我亲眼所见,不然三千佳丽是当摆设用的吗?”
容景:……
他扯了个笑容, 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看她还会说些什么。
姜糖和他对上一眼,还不肯收手,脸颊忽然窜上红晕,睁大眼睛发出无比真诚的光。
“一次还唤了好几个!”
容景:?
听到这离谱的话,他的笑容一顿,表情出现一道显然易见的裂缝。
姜糖嘴巴一动,似乎又要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
他眼疾手快,立即伸出右手,终于用手堵上了她噼里啪啦发出一连串惊言惊语的嘴巴。
堵得密密实实,死死扣住了她微微噘起的唇。
姜糖误以为他伤心得听不下去了。
“你生气了吗?”含糊的话语从手指缝隙间传出来。
容景垂眸见她眼神游移不定,牵起唇角,走近了一步,神情莫测地附在她耳边说:“空口无凭,我如何信你?”
一道浅浅的热息扑来,激得她的皮肤上一阵鸡皮疙瘩。
没回答他的话,姜糖很为难地扯开了话题:“姐姐,说话就说话,为什么要靠得这么近?”
两人的距离太近了。
他的手还贴在脸颊上,热乎乎的鼻息蹭在脖颈处,发丝勾在一块,亲密得不像是朋友。
倒像是男女之间的感觉。
姜糖不大好意思地往后退了一步。
退出他的气息范围之外。
他垂眸,看着她的动作,眼眸底下投出一片淡淡的阴影,和他整个人的阴沉气质相互交融,生出了一丝生人勿扰的气息。
忙活完的宣正亦从侧边走过时,下意识多饶了几步路,离开时心里直嘀咕:我怕是个蠢蛋,竟然会怕一个长得这么好看的女人。
邢青衣坐在另一张饭桌上,记录菜谱时,偷偷瞄了一眼,感叹道:只有姜糖这么个没心没肺的性子,敢接近这样一个看不透摸不清、浑身上下透露出危险的朋友了。
膳房陷入了安静。
姜糖不是很擅长察言观色,没怎么注意到容景的神色,继续坐下来吃饭。
毛笔勾勒着黄麻纸,夹杂着碗筷碰撞的声响持续了接近半刻钟。
容景坐在她的身边,直勾勾地盯着她吃饭。
感觉很奇怪,像是被危险的捕猎者观察猎物吃饭,盯得她浑身发毛。
勺饭的速度愈来愈慢,姜糖放下筷子,镇定自若道:“我吃完了。”
饭碗里仍有接近一半的饭,两个大鸡腿已经啃得只剩下骨头,还有一碟青菜只吃了一根。
容景扫过饭桌,平静道:“很多没吃完。”
“饱了饱了。”姜糖拍拍肚子。
在他一动不动的注视下,她莫名有种错觉,自己好像是他饭碗里的食物。
她在吃饭,而他要吃了她一样。
好可怕。
姜糖吃不下去了。
容景捏了捏她瘦弱的手臂,语气不无嫌弃道:“太瘦了。”
姜糖小声嘟囔:“你别老是盯着人,我都没胃口了。”
他顿了顿,似乎未料到是自己的错。
缓慢地把手拂上她的头顶,用一种嗤之以鼻的语气道:“真是娇气。”
姜糖觉得他的手好像泰山压顶般的沉重。
听到这话很不赞同地反驳道:“这是正常人的反应!哪有人自己不吃盯着别人吃的。”
“我不用吃饭。”容景慢悠悠道。
姜糖假意奉承道:“真是厉害极了!”
“……”容景听出她话里的反讽,竟没生气,反笑道,“难道我不厉害?”
他是修真界最厉害、修为最强盛的人。
旁人都说他和沐阳真人不相上下,真是可笑至极,那老头子怎么可能打得过他。
容景的神情不可一世,姜糖居然没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对,但是她故意不附和,反而不屑地哼了一声,假装不信。
他不吭声了。
没追问,也不向她争辩。
姜糖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看不透在想什么。
他经常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她早就习惯了,归根结底,还是他太令人难以捉摸。
而且对于她不喜欢他盯着的事情,好像很不以为然。
姜糖准备起身。
容景出声:“再点个荤食继续吃。”
姜糖:“啊?”
容景把她扯到座位上:“我不看你了。”
姜糖震惊脸:“好吧。”
继续就着鸡腿吃完剩下半碗饭,她满足地拍了拍肚子。
“我要回去睡回笼觉了。”
姜糖起身时,椅子划出刺耳的移动声,她连忙顿住,轻手轻脚地跨了出来。
容景准备起身同她一道出门。
这时,门外响起了喧哗的争吵声,激烈地穿透大门传进每个人的耳中。
姜糖奇道:“发生了什么?”
邢青衣神神秘秘道:“该来的还是会来的。”
容景烦躁地蹙眉:“太吵。”
像是被戳中,姜糖回想方才不慎发出的噪音,做贼心虚地觉得他指责的好像是自己。
但他只是盯着门外,眸中划过清晰的杀意。
随后姜糖悄悄松出一口气,还好说的不是她。
接着又提着一颗心:容景是跟闻镜呆久了,被他传染上暴躁凶恶的性格了吗?
他在她的面前,从来没表现过这种外露的情绪,别人发出一点噪音,便要杀之而后快的狠毒。
在他脸色逐渐晦暗不明,指尖灵力涌动往外走时,姜糖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角。
“我们不要多事了。”
容景没回头。
她猜不透现在是什么状况,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道:“昨晚我才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困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