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进不进来,没什么区别。
一路上关心爱护的师妹,存着不良的居心,这让姜糖难以置信,又生出了些许难受,双眼一眨也不眨地盯她满是泪痕的脸。
和一竹躲开她的目光。
见她心虚地低下头,更能确定这一事实,姜糖心中对她的好感也跟着消散得一干二净。
隔着一层薄薄的结界,姜糖轻声问:“为什么?”
和一竹也听到了闻镜的话,紧张恐惧的心情渐渐消失,她也明白了,心底里生出的那些怨怪,被圣地利用,化成了怪鸟袭击他们。
既然已经被看出来,和一竹掐紧了手心,冷冷地看向姜糖:“你差点杀了容景。”
百年来,第一个让她动心的人。
本来他们可能会有一段相互扶持共度难关的旅程,但姜糖和闻镜破坏了悄悄破土的嫩芽,她的爱都毁在了他们手里。
这些隐秘小心思,深深埋在脑海里。
自从容景一出现,她就变了,变得连自己都不认识。
可圣地,把那些不为人知的心思,袒露在两人面前,此刻的她好像一个被剥去了皮肤,露出心脏的怪物。
别看她,别看她!
和一竹脸色灰败,痛苦地蹲在地上。
“圣地会放大人心中的恶意。”
姜糖重复念叨这句话,神色复杂,跌倒在地的和一竹,让人束手无策。
于是她求助地看向闻镜:“怎么才能彻底除掉怪鸟。”
现在最重要的,是尽快出去。
“首先,得消除人心里的恶意。”闻镜眸光闪烁,“不过很麻烦。通过此关最简单的办法,是杀掉对自己产生恶意的人。”
他弯起嘴角,摊开手,似乎想接回剑,“给我,我来解决。”
他要杀了和一竹。
姜糖连忙摇头,默默把剑藏到身后,“我不喜欢你杀人。”
“这是为了解决问题。”
闻镜惯于手染鲜血,遇事能简单粗暴地解决,便懒得来走弯路。
这一点,和姜糖大为不同。
她毕竟是二十一世纪成长的好青年,能不用暴力,就不用暴力。
对闻镜很无奈,姜糖摆正了一张小脸,严肃道:“反正不论如何,都不能杀人。”
闻镜:“……”
他先是面无表情地盯了她一会儿,状似恐吓,姜糖不甘不饶地直视。
片刻后,他败下阵,声线淡淡道:“不杀了。”
她的眼睛顿时弯得像月亮,得寸进尺:“以后也别杀人。”
现实里,闻镜的名声太差劲,残暴无情的黑历史一大堆,她随便翻翻,就能找出几件目不能睹的传闻。
原先以为,容景和闻镜是不一样的两人。
也就懒得多管闲事。
既然闻镜是她的心上人,便没办法看着他继续随意看待人命。
最起码,先要让他学会克制下习惯思维。
“……”闻镜沉默了片刻,抬眸对上她认真的神色,言语含糊道,“下次再说吧。”
他可以饶了一人,却很难做到饶恕所有得罪他的人。
闪烁其词的话,并不能使她满意。
姜糖不满地微嘟嘴。
像是想到什么,她的眼珠转了转,凑近了附耳道:“你若是答应了,我给你画十副双人画像,保证一个月内完成任务。”
从前,他一直催她画画,她却拖延症上身,又不是社畜要交差,能迟点便迟点。
她给出了一个肯定的承诺。
三天一副,虽然时间紧张了些,但也能完成。
这轻飘飘的诱饵,也不知道有没有效果。
姜糖颇紧张,双手合十靠在胸前。
原本闻镜还有迟疑拒绝之意,一听说她要画拖了快半年的画,立即无声地勾起嘴角:“好。我答应你,不随便杀人。”
姜糖欢喜地笑。
系统的小脑瓜里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不是,这也太容易应付了吧宿主。
才十副画啊?
而且,不害人,怎么收取恶意……
完了完了,系统两眼一黑,任务是完不成了。
要江山还是要美人,就像人界的昏君,宿主最后还是选择了美人。
系统叹气,萧瑟地现身,又落寞地离去,因存在感过低,竟然没让任何人发觉。
得到闻镜的允诺后,姜糖转身,低头看向跌坐在地上的和一竹,情绪极佳,连带着语气里的不满都减少了几分。
“你是不是喜欢那人?”
和一竹眼里蓄满了泪水:“我喜欢。”
“你喜欢他什么?”姜糖真的不解,两人才认识没多久,怎么就发展到这亲密的地步了。
“他长得很好看,而且待我很温柔。”和一竹提到她,眼里盛着点光,灰败的脸色逐渐变得红润,一一细数他的优点,“他说过会保护我,我却没能保护他。”
见她情窦初开,却看上一个虚假的人。披着容景的皮子,用温柔体贴来欺骗人,甜言蜜语中淬着又毒又假的谎言。
这让姜糖很难将真相说出口。
可事实终归是要浮出水面,姜糖深吸一口气,脸色沉痛:“你喜欢的人,并不存在这世上。”
冒牌货并不是容景,虽长得一模一样,仔细分析,性格仍有诸多差距。
而且,最关键的是……
索性姜糖将出口的话一股脑倒出来:“那人,是个女子。”
一个女人。
猝不及防听到这话,和一竹身体猛地一僵,抬起头,神色茫然:“你在胡说什么?”
她不相信。
她摇头:“你别骗我。”
“她叫庄柔月,与闻镜有许多恩怨是非,已经接连三次接近他,图谋不轨欲害他性命。”
姜糖好声好气地解释。
和一竹疯狂摇头,脸上的泪流得更厉害了,甩落的泪水一滴又一滴,像是相串的水珠。
她不想信,可又隐约察觉到,这是真的。
姜糖说的是真话。
之前的疑惑都有了解释。
容景望向闻镜,眸子里浅浅的恨意。
以及,对闻镜与魔族沟通的恶意猜测。
他接近她和师姐,都是利用,表面上和善,实则刻意套好关系,为的便是让闻镜身败名裂,失去所有人的信任,破坏闻镜和师姐的感情。
所以,一切表现充分的圆回来了。
和一竹却痛哭出声。
嚎啕大哭中,怪鸟的身影渐渐褪去,就连地上撞掉的羽翅都消失得彻彻底底。
第二关,终于通过了。
接下来的几关,顺利得让姜糖心颤。
甚至比起前两关,简单得有些离谱,如果说难度一共有十,第一关、第二关难度为一,接下来的关卡如同零。
还没打过瘾,突然怪兽幻影就没了。
挺让人遗憾的。
打怪兽,心理上比起打人,更来得轻松,姜糖意犹未尽地回头望了一眼,坚定地向前走。
三人一起走进石门内。
下一道,便是第十关了。
第十关照样轻松容易,闻镜执剑杀掉冲上前的风炎狼,虽知晓姜糖打得过,依然选择护她在身后。
既然有人保护,她也懒得亲自动手,躲在他身后,看他挺拔的背影,发带绑着的墨发迎风飘扬,濒临危境的淡定气场,像极了一名剑客,潇洒又闲适。
姜糖给他打气:“加油,哥哥。”
熟悉的称呼一出,闻镜未回头,执剑的手却微微一顿,眼看领头的风炎狼趁机扑了过来,姜糖心道,早知道不分他的心了……
她正想帮他,闻镜忽然毫无预兆地旋身,与她对视一眼,眸子盛满了浅浅的星光。
耀眼夺目。
姜糖微微一愣,他又对上狼群。
剑光四溢,纵横交错的剑气朝前迸发,骤然间,风炎狼群哀嚎遍地,鲜血淋漓地倒下。
冷风阵阵,黑色衣角猎猎作响,层层叠叠交错。
酷毙了。
姜糖立即上前,给他一个奖励的拥抱。
他走过来那么长一段黑暗,一颗心又冷又空,她要多抱抱他,捂得热乎乎,任何寒风暴雨都侵蚀不了。
闻镜的手抵在她的后颈,紧紧地回拥。
待和一竹低头从二人身边经过,走出了通往泉泽城的石门,两人才松开,手拉着手往石门走去。
走到半路,闻镜突然说:“等出了圣地,我们便离开幻境。”
姜糖思考了下:“不要。”
闻镜:“?”
看他一脸迷惑,她认真地告诉他:“这里是你的过去,我想和你,一起经历我们曾没有经历的事情。”
“我想和你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姜糖想,她要用他们的相处,来代替闻镜那一段悲惨的时光。
希望他记起小时候,是快乐且幸福的。
第七十四章 魔族之地
通关御虚圣地后, 据前辈们所说,走出石门, 便是洛通山脚,一条山涧溪流从山坡下流经,横越一座城,正好将泉泽城分为南北两半。
圣地极为吝啬地开了一座石门,仅能通过一人。
和一竹已然先行进入。
姜糖和闻镜,依次踏出石门。
她跟在身后。
正琢磨着等回了极寒门,怎么度过短暂的童年时光。
却不料刚跨出一步,还没来得及看清那绿水青山, 头顶嗡一声震响, 强大的吸力朝她袭来,天旋地转间, 脑袋一晕,失去了意识。
闻镜刚踏出一步, 短暂地瞥了一眼前方, 立即察觉到不对劲。
回头制止姜糖之时, 头顶忽现一座通体漆黑的铜钟,将姜糖吸了进去。
他飞身上去,欲和她一起进入,却不料这铜钟有意识地排斥他, 吸进一人后,缓缓消去了踪影。
突变的变动,令他身形有些凝滞。
浮在上空, 衣摆翻飞,他的瞳孔紧缩,积聚了滔天的怒火, 苍白的手攥紧,冷冷低眸打量所在之处。
未见到泉泽城的山涧溪流,眼前呈现的,是一个阴森可怖之地。
尸横遍野,大片大片的尸体错乱地躺在地上,有四象宫,无踪岛,圣女谷等等门派,也有熟悉的见过几次面的极寒门弟子。
且都是男修。
女修一个都没有。
闻镜冷漠的眸子一一划过那些尸体,熟视无睹般,从尸体上横跨过去。
一只手突然从旁边伸过来,气若游丝的蓝衣弟子,艰难地从嘴里挤出一句话:“魔、魔族人,把她们都带走了……”
“魔族。”闻镜嘴里咀嚼着词汇,依然没什么表情。
蓝衣弟子还未来得及说完一整句话,终是支撑不住,像是失去了所有气力,手一松,闭上了眼睛死去了。
系统现身:“宿主,我们怎么出现在这里??”
它记得,圣地的出入口都是泉泽城,而他们踏入的,却像是魔族之地的边缘。
荒芜冷寂,寸草不生,灰暗的土壤仿若烧开的水,咕咕冒泡,那些低贱的小魔物一个不慎蹭到一点,翻滚的土壤像有生命力般吞噬了他们。
看得系统心惊肉跳。
闻镜环视四周,那扇石门待他们进入后,立即失去了踪影,“看来他们已经计划了很久。”
系统联系到御虚圣地易如反掌的难度,瞬间了悟过来。
圣地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通关,多数修士费劲全力,只停在了第九层,而它旁观了他们的打斗,后面几关简单得让人不敢置信,随便来个炼气境的修士,都能轻轻松松通过。
它猜测道:“魔族人刻意让大批修士成功通关,埋伏在石门口,一来是杀掉男修,二来是掳掠女修。”
姜糖必定是落在了某个魔族人的手里。
系统着急了:“宿主,该怎么办??”
“去魔界。”闻镜冷冷说出四个字,每个字像淬了寒冰般,令人胆战心惊。
他不再多言,明明眸子盛着翻涌的狂风大浪,面色却平静得反常,大步朝前走去。
一步又一步,并未刻意躲开那些鼓起的土泡,轻轻一踩,沉重的威压之下,土泡立即明白了此人不好惹,偃旗息鼓地平息了。
系统飞速地跟在身后。
一路上,它没敢说话。
宿主沉寂得可怕,像极了暴风雨的前奏。
大概这次魔族人,要和过去一样,几近灭族了。
一路从大步走,到急速飞掠,待落地时,闻镜已然换成了另一幅尊荣。
乌发红眸,全身上下翻涌着森冷的魔气,额心的三瓣花印化成了两瓣,眉眼比先前的原貌逊色了不少。
正是魔主的容貌。
他进入魔宫,一路畅通无阻,竟没一个魔修发现他是冒牌货。
“魔主,”迎面而来一个低眉顺眼的白发魔修,恭敬地跪下,行了个礼,“您不是在寝殿吗?怎么会在此处?”
白发魔修刚见过魔主。
他们商议了片刻对付正道修士的法子,还不等他退下,魔主便叫了一个女魔,行那鱼水之欢。
魔族人向来荒淫无度,他假装没事发生,还偷偷多看了两眼,才离去。
弯弯绕绕的魔宫,走出来已有半刻钟的时间。
这会儿又见到魔主,白发魔修脸色怪异,不动声色地觑了一眼他的下身。
但见闻镜魔气滔天,眉眼阴森,他立即收敛了表情,半躬身迅速往后退。
闻镜收回视线,甩袖径直飞向魔宫寝殿。
当年他为了获得正道的尊敬,爬上尊主之路前,已暗地来过魔宫几回,对路线极为熟悉,只稍稍须臾,便来到了寝殿大门。
大门两边的护卫见了他,微微一愣。
愣神间,剑光一闪,护卫们的脑袋咔嚓一声,咕噜噜掉在地上,目光凝滞在疑忌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