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糟心的重生——石头与水
时间:2021-07-03 09:54:55

  “嗯。去吧。服装厂蔡老板不还送咱好几对大灯笼么,各院儿都挂一对,也喜庆。”
  “成!”
  刘爱国去忙他的事,林晚照开始剁白菜,今年多包几样馅儿。以前不知道怎地那样死脑筋,只知道吃白菜馅儿。菜店里什么鲜菜都有,茴香、韭菜,包饺子都好吃。
  林晚照每样都买了点。
  不过,韭菜饺子不能久放,当天吃当天包。
  大年初一得吃白菜,百财,吉祥。
  她咚咚咚的剁着白菜,神思一时飘远,又想到秦特,不知那孩子怎么样了?今晚会不会找来?她即盼着那孩子来,这样就能好好待那孩子。又心疼那孩子吃的那些苦,心里矛盾极了。
  先回来的是老二,老二离的近些,没空手回来,手里拎的东西林晚照险没笑出来,拎了一盒子草莓。
  这他娘的算什么礼啊!
  大过年的,给你爸你妈送一盒草莓,我俩怎么人,一人半盒子。
  林晚照瞟一眼,“这得有二斤吧。”
  “不止,三斤。”老二把草莓放下,脱了身上锃亮的皮夹克,“我想,给妈你买点什么呢?衣服鞋袜的妈您都买了。吃的吧,现在什么都不缺。冬天干,给妈你买点水果,润喉。”
  三个儿子,数老二抠儿,又抠儿又滑。这不,自己就打开了,递给妈一个,自己咬一个,“妈你尝尝,特甜。这草莓可贵了,二十块一斤。”
  林晚照不稀罕吃他这虚报账的草莓,嘲笑道,“那你可买贵了,咱们村儿水果店,十块一斤,比这还大还好。”
  “这哪儿能一样呢。村儿里东西肯定便宜。”见妈不吃,他自己塞嘴里了。
  “以后别买了,我这儿什么都有。”
  “那哪儿行啊,回来一趟,儿子能不孝敬您。”屋里暖气烧的热,老二脱了夹克,摘了腕表,挽起袖子,到厨房洗过手,“妈您歇着,我来包。”
  虽然抠儿,老二最勤快。属于我抠儿,我干活的类型。
  林晚照正好也累了,就让他包。林晚照自己沏了杯茶水,歇歇。
  老二眼睛尖,看饮水机一眼,“咱家这饮水机不赖。”
  “还行吧。”
  他又瞧见桌上腊八醋旁边儿的半瓶五粮液,瞪大一双被肉挤小的眼睛,“妈,这是谁买的五粮液啊?这可是好酒。”
  “我买的。”
  老二俩眼瞪圆,“妈你还知道五粮液?”
  “这话说的。我连五粮液都不知道?原本想买茅台的,村儿里没的买,就买的五粮液。”这五粮液刘爱国是一门心思想着儿子们回来再喝,林晚照才不管这个,有时做了好菜,她就喝两口。
  “怪不得我爸打电话说妈您大变样,妈您是不一样了。”
  老大老三市里堵车,将中午才到。林晚照下锅煮饺子,听着外头一个给爸试新买的棉鞋,一个给爸试新买的棉衣。刘爱国呵呵呵呵呵呵的笑声不停传到厨房,林晚照猜这老东西这会儿都乐傻了。
  饺子煮出来,爷儿四个先吃,吃完到刘爱军家打齐,一起去坟上烧纸。
  林晚照去厨房煮第二锅,待这爷儿四个吃好,走前都跟林晚照说一声。林晚照对三个儿子看一眼不看一眼的,跟刘爱国说,“别穿这破袄了,不给你买新的么,穿新的去。”
  “坟上到处是土,穿新的干什么。”
  “怕祖宗看你这破衣烂衫的担心。”林晚照瞧见沙发上放着的男式半长棉衣,鼓鼓囊囊的,拿起来剪了吊牌让刘爱国换上,又往屋里去给他拿围巾,今天太阳不错,就是风大。
  老三说,“这围巾不赖,妈,你给我爸买的吧。”
  “不我给他买,还天上掉下来的。”围巾围两圈打个结,林晚照拍拍这衣裳,跟老三说,“以后就买正经棉衣。”
  “妈,这也是羽绒服。”
  “里头都是鸡毛,能叫羽绒服?鹅毛鸭毛才叫羽绒服!”
  就这衣裳,有一回洗衣机给洗坏了,飞了满洗衣机的鸡毛,闹的洗衣机也给洗坏了,修都修不好。林晚照一辈子都忘不了这鸡毛衣裳。
  老大眼睛弯起来,老二直接笑出声,林晚照瞥他俩,“你俩也别笑。那两双老头儿乐的棉鞋,撑死三十块钱。那一盒子破草莓,也差不多。老三这两件棉衣得一百。”一拍刘爱国的鸡毛衣裳,“去吧。”
  在老二“妈,我那草莓六十”的辩解声中,爷儿四个提着烧纸供享出门去给祖宗烧纸去了。
  林晚照回头把厨房新煮的那锅饺子捞出来,心里比较着四个孩子的年礼,还就是闺女的实诚。
  哎,想到闺女那句话,“爸给我五十万,可给你们是一百万,爸妈的房,我半套没得。”
  的确,要是相较儿子,给闺女的是不多。
  她跟林爱国都是老思想,儿子养老,所以,家里的产业也是给儿子的多。要搁林晚照的老思想,医药费的确不该闺女出的,大家大业儿子擎受了,凭什么让闺女养老?她要是指着闺女养老,家业按理就得正经有闺女的一份儿。
  现在想想,闺女那话尖刻,其实没错。
  她自始至终就没打算让闺女养老,就是那话,让人听了心酸。
  五十万搁二三十年后也是一笔钱,更别提搁现在,这不是小数目,现在他们县城电力局的楼房才七八万一套。A市二环买不起,大哥那里地段儿不错的三环能买套不小的电梯房,再偏一点的地方两套也能买。
  家业是没给闺女,可她也给了钱。可给了钱,怎么就落这么个下场呢。
  儿子更别提,你多了,我少了。
  所以,医药费也得争一争,你多出,我少出。
  说到底啊,是她傻,早早把家业散了,手里没个倚仗,全指望旁人的良心过日子。当时也觉着孩子们个个孝顺,觉着能指望得上,哪里知道儿女们心里有这许多的不平呢?
  林晚照提振一下精神,还是得自己顾着自己啊。
  这回一分钱不分,也省得他们不平了。
  拿定主意,林晚照就着饺子汤,醮着腊八醋,大口吃起饺子来!
 
 
第15章 【元旦加更】真希望……(等爷儿四个回来,林晚照已)
  等爷儿四个回来,林晚照已经把饺子都包出来了。刘爱国的围巾到老二脖儿里去了,林晚照眉毛一扬,刘爱国说,“就他要个臭美,穿什么夹克。险没冻死在坟地里,一个劲儿的哆嗦,我可不就把围巾给他了么。”
  老二搓着手去握暖气片暖气,刘爱国还没来得及说烫,已经叫给烫了一下子。老二甩甩烫红的指尖儿,“暖气怎么烧的这么热?”
  “看你穿的少,怕你冷。”林晚照忍笑换了句话。
  老二这夹克是皮的,暖气片太热也不敢贴,自己在饮水机接杯热水握在手里暖着。别人都把大衣羽绒服都脱了,坐着说起话来。
  林晚照从厨房里间儿端出两小盖帘饺子,这盖帘小,一个上头约摸五十来个。林晚照叫着老大,“穿衣裳跟我出去。”
  “妈,去哪儿啊?”老大拿起刚脱下的羽绒服。
  “去大院儿,今儿年三十,明儿初一,给你张大伯送一帘子去。还有个租咱家房的小李也没回家,给她送一帘子。大过年的,得吃回饺子啊。”
  老大穿上羽绒服,把两帘饺子都接了,“妈您得是咱们村儿最好的房东了。”
  “这算什么。”
  “妈您别出去了,我去吧。”
  “一起吧。老赵家水管子破了,他家门前都是水,得绕道走。”
  林晚照戴上羽绒服的帽子,外头围上自己的新羊绒围巾,戴上细毛线手套,跟大儿子一起出去。她想近些看看,这个她与老伴寄予重望的长子,是怎么变的?是打什么时候开始变的?
  长子在父母心里是不一样的,这是父母的第一个孩子,又是个男孩儿,老旧思想的林晚照至今仍记得生下长子的喜悦。
  她总想着,他们老两口哪日不在了,长子就得是家里顶梁柱。家里兄弟姐妹有什么事,能有个商量的人。兄弟姐妹们想聚的时候,有这么个地方。
  长子,就得是这样啊。
  像她大哥,妈去逝了,爸没个样子。她现在说回娘家,就是到大哥家。弟弟跟她也很好,她要过去,弟弟肯定也欢迎。可她始终觉着,到大哥那里才更理直气壮。
  所以,她更器重长子,当年分家产,也更偏爱长子。
  可后来,不论是跟儿女们要生活费,还是给他们老两口租房,这个长子,简直没有一丁点长子的担当。
  林晚照自认为比她父母更用心的养孩子,不说她妈,她妈一辈子没个主意。她爹更是没良心,但却养出大哥那样的长子。
  她耗尽一世心血,怎么就养出林杰这样的长子来?
  “我岳母的弟弟不是移民了吗?今年过年回国,所以大家想聚聚。朵朵成绩不错,我想以后供她去国外留学。”
  “哦,先去混个面儿熟。”上辈子好像影影绰绰听老头子提过。
  “不能这么说,认认亲,正经舅姥爷哪。”林杰努力描绘的更有人情味儿。
  到大院儿后,林晚照先去锅炉房看过老张,把饺子给他放下。又到上三楼敲了敲301的门,小李一身棉衣棉袄的开门,“房东?”
  “明儿就过年了,给你送点儿饺子来。”
  小李忙道谢接了,请林晚照进来。林晚照看她挨墙的桌子上放着书本,“听老张说你每天学习,这学什么呢?”
  “会计。成天做衣服就是挣个苦力钱,我想考个会计,以后坐办公室。既轻松,钱还拿的多。”小李想找个地儿腾饺子,她盘子碗有限,不大好腾。林晚照说,“你就放着吧,我家有的是盖帘子,等什么时候有空我再来拿。”
  “行。”这姑娘也痛快,一举手就把饺子放那一平米的厨房兼洗脸台上了。
  小李生得圆脸,林晚照说,“我看你不大,怎么在老家没继续念书?”
  “我原来也考上高中了,家里我弟弟也在上学,没钱。我出来挣钱,寄回去。看他读书我心里羡慕,就自己学一个。”
  “好好念,我看你这心气儿,以后有大出息。”林晚照家四个也都是读了书的,虽然人品不咋地,但林晚照一直坚信读书改变命运。
  “就盼应了房东您这话。”
  林晚照没多待,小李一直送她到楼梯口。
  林晚照慢慢的走下楼梯,林杰在锅炉房跟老张说话,光线有些模糊,这孩子自小就生的斯文,白面皮,都说长的有些像大舅,其实除了白皮肤,眉眼五官并不像。
  小李那孩子,年纪不大,出来打工挣钱寄回家,自己还这样上进。
  许多年后,一般管小李这种叫扶弟魔。
  新名词儿,是讽刺的意思。
  林晚照从来不赞成让闺女失学给儿子念书的事,可林晚照捱过难日子。
  那会儿多难啊,几个孩子离得近,老大比凤女大两岁,凤女比老二大两岁,老二比老三大六岁。
  那会儿是真穷,尤其孩子十五六岁的时候,别家孩子都往地里挣工分儿了,林晚照死活让家里孩子念书,就她跟刘爱国两个挣工分儿,孩子正在长身体要吃的时候。为此,林晚照刘爱国都做过不体面的事,林晚照偷过大队的苜蓿、麦苗儿,刘爱国秋天给大队看场院时,偷过大队的花生大豆。
  全家都接济他们。
  那会儿老爷子是村委,就沾着老爷子的光,老爷子看这一家子日子实在过不上趟儿,私下总会接济点儿。林晚照爸妈在村儿里,她哥哥弟弟妹妹都是A市商品粮,不用爸妈操心,爸妈帮着养过老三。那会儿她妈原是想帮着养老二来着,结果她爸嫌老二吃的多,不要老二,要老三。老三那幅油嘴滑舌的样儿,跟林晚照她爸简直一模一样。哥哥弟弟别管是省下来还是在哪儿换的粮票,寄回来给林晚照。
  说句良心话,要是没一家子亲戚帮忙,四个孩子读不出去。
  老大考上大学后,家里负担立刻减轻,不为别个,老大不用在家吃饭了。孩子们那会儿真懂事,老大在学校什么都是国家包了,每个月粮票菜票还有困难补助,那孩子总是能省下几斤粮票和困难补助一起寄回来。
  林晚照心疼儿子,让他别寄,在大学正是卯足劲儿学习的时候,吃不饱怎么行?困难补助也留着,要是旁的孩子有些凑份子的花销,自家孩子一分钱没有,叫人瞧不起。
  老大是真争气,往各处书刊报纸的写东西,投稿子,挣稿费。家里真的一下子就轻松了,老大投稿的书刊杂志寄回家,整个村子都轰动了,说老刘家出了个秀才。林晚照特意花一块钱买了本字典,就为了读儿子的文章,把放下多年的小学文化重新拾起来了。
  多年苦熬一朝有了回报,村儿里谁不羡慕她!
  林晚照也是得意的。
  孩子是什么时候变了的?
  老大读研究生那年,赶上刘爱国四十五岁生日,老大憋着心气儿,不知道私下存了多久的钱,给花三十块买了块手表,送给刘爱国的生日礼物。
  刘爱国在家骂了半天,骂老大乱花钱,骂着骂着自己哭了。刘晚照知道他是高兴,孩子这样孝顺,哪个做爸妈的能不高兴。
  后来就不一样了。
  慢慢的,结了婚,有了孩子,花销也大了。
  林晚照体谅儿子,有了小家,就得先顾小家。能帮儿子的地方,林晚照都帮。儿媳妇生孩子坐月子,林晚照把老头子撇下过去伺候。她有些习惯跟儿媳妇合不来,儿媳妇说,她就改呗。后来儿媳妇把自己妈叫过来,林晚照才回的村儿里。
  林晚照把门全部推开,老大回头站起来,“妈,您来了。”
  老张拍拍林杰的肩膀,笑赞道,“咱们杰子真出息。”
  “大伯您看我是什么都好。”
  “本来就好。”
  老大耐心的跟老张说话,告辞,出门时怕外头冷,不让老张送出来。
  回家路上,哪里有积水薄冰,会习惯性的伸手虚扶老妈一把。
  这是打小儿的体贴。
  真希望老大一直是那个重情重义的青年,而不是那个私心私欲锱铢必较的暮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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