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听着就有些不识时务了。
德妃的眼底闪过一丝不耐,若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她早就拂袖离去。
蠢货!
德妃强撑着笑意,缓缓地叹了声气:“看来孟美人是伤心过度,已神志不清。来人,送孟美人回宫休息。”
德妃的态度强硬,不容置喙。
有宫人走上前来。
孟美人哪里想到德妃竟会如此断言,这与她事先所想的全然不同。
她的目的还未达到,不能就此罢休。
孟美人挥开宫人的手,突然跪了下去,情绪激动:“德妃娘娘,妾身没有神志不清,妾身所言是有证据的。”
“初入宫时,良才人曾送过嫣儿一个香囊,自那以后,嫣儿便常头昏目晕,心口疼痛。而嫣儿侍寝当夜,便是佩戴着良才人送的那香囊。”
“所以妾身怀疑,嫣儿突然暴毙是与那香囊有关。”
凉亭下安静了下来。
德妃示意一旁的宫人退下去。
孟美人继续道:“只要找到那香囊,再经太医查验,便能得知真相。”
德妃垂眸看着她:“嫣美人的尸首已被送出宫去,哪怕你所言是真,但那香囊也再难寻到。”
“不,能寻到的。”孟美人突然提高了音,像是看见了希望:“德妃娘娘,在这后宫里您最大,只要您去求见皇上,皇上定然会同意见您。”
“妾身不求德妃娘娘替嫣儿向皇上求情,只求德妃娘娘能带妾身面见皇上,妾身自个儿求情,皇上是大晏的天,定然会有法子找到香囊。”
孟美人泪眼婆娑,字字饱含真情。
但她的话音落下,在场的妃嫔们便都流露出讽刺的笑容。
还真以为是什么姐妹情深,原来竟也是想法子能见到皇上。
果真年轻,涉世不深,又蠢又笨。
看不清谁才是这后宫真正的王。
如今这后宫,可不是饰演姐妹情深就能争宠的。
可别到最后,当真随那嫣美人去了。
也是自作自受。
孟美人自个儿去过太极殿数次,可太极殿外的宫人却连通报都没有通报一声。
更别提见到皇上。
她已经入宫一月,别提侍寝,连圣颜都没能见到。
心里难免着急。
所以才想着借以嫣美人暴毙一事面见皇上。
她姿色不俗,哪怕是在这美人如云的后宫,也是个中翘楚。
她有自信能吸引到皇上的注意。
只是缺一个机会。
只要德妃答应她,她就能成功。
哪知,德妃却突然冷下了脸:“本宫相信太医的诊断不会有误,孟美人还是不要胡言乱语。”
孟美人震惊抬眸。
德妃冷声道:“来人,送孟美人回宫。”
宫人走上前去,意图拉走孟美人。
孟美人用力挣扎,不愿意就此放弃,提声大喊:“德妃娘娘您相信妾身啊,妾身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谎言。”
德妃收回了眼,没了耐心,不想继续与她耗时。
只是在德妃转身之际,凉亭外,却突然响起了一道声音。
“如此姐妹情深,看得本宫都心生怜惜。德妃姐姐,何不成全她呢?”
话音突兀,在这安静的凉亭下似带来了一阵疾风。
这话让孟美人眼底的生机再现,她满怀希望地抬眸望着德妃。
德妃的步调一顿,回眸看去,凉亭下,柔妃红衣张扬,笑得明艳。
“死者为大,若能找出真凶,也是美事一桩。若德妃姐姐心肠冷硬,不肯答应孟美人,那妹妹倒是愿意代替德妃姐姐带她去面见皇上。”
话音落下,孟妤兮清晰地看见德妃的眸色变得凌厉。
无人吭声。
柔妃向来肆意张扬,这话是在明目张胆地挑衅德妃。
她想代替的,可不仅是带孟美人去面见皇上。
两人隔空对视。
不知过了多久,德妃率先收回了眼,面无表情地看向孟美人:“皇上日理万机,本宫也只能带你去太极殿碰碰运气。”
闻言,孟美人用力推开身旁钳制她的宫人,跪地感恩,面色难掩兴奋:“德妃娘娘今日相助,妾身感怀在心,没齿难忘。”
德妃的眼底闪过一丝嘲讽,抬眸不再看她:“那走吧。”
角落里的孟妤兮震惊:这就要去见皇帝了?
第二章 去乱葬岗
太极殿内,笙歌曼舞,昼夜不息。
皇上昨儿个夜里赏了一夜的歌舞,直至翌日巳时,司乐又带了一批舞姬来。
这已是换的第五批。
舞姬们都已精疲力竭,疲惫不堪。
但皇上若不喊停,司乐就只能不停地换人。
换到最后没人可换。
舞姬们活活累死。
看着新带的那批舞姬进殿,司乐咬了咬牙转身,找到了皇上身边的掌事太监奉和。
“奉和公公,您可知皇上会何时喊停?”司乐挂着笑容问道。
奉和侍君左右,常伴圣驾,司乐心想,他该对皇上的心意略知一二。
也能让她心里有个数。
站在她身前的奉和面无表情,目光在司乐笑得勉强的脸上扫了扫,冷声道:“赵司乐这是让咱家揣摩圣意?”
闻言,赵茴的脸色白了白,吓得忙道:“公公严重了,我哪敢啊。”就算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揣摩圣意啊。
只是她手下的舞姬们都跳了一夜,若皇上再不喊停,那些舞姬就又要继续上场,身子骨哪里遭得住。
现如今已经病了好几个舞姬了。
赵茴不是担心舞姬们的身子,她是在担心,那些舞姬若是不小心御前失仪,会连累整个乐府。
见赵茴愁容满面,奉和的脸上和善了些,笑道:“别多想,好好干,会有你的好处的。”
闻言,赵茴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也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
皇上隔三差五的就这么来上一遭,她们已经不堪重负。若是继续如此,看来乐府也该招新人入宫了。
奉和的话音落下,没过多久,便有一小太监匆忙赶来。
“赵茴姑姑,方才有一舞姬昏倒在前殿。”
闻言,赵茴被吓得脸色一白,还未作色,便听那小太监继续道:“您别担心,皇上并未发怒,还下旨赏赐乐府黄金百两。”
是好事,那小太监的脸上也挂着笑容。
一旁的奉和笑道:“你瞧,这好处不是来了。”
得了赏赐,赵茴苍白的脸上总算见了几分真笑:“那舞姬呢?”
“被抬下去了。”
闻言,赵茴回眸对着奉和道:“奉和公公,那我就先去瞧瞧那舞姬。”
奉和点了点头。
赵茴提步离开。
待赵茴的背影消失,奉和这才转身步入殿内。而他脸上的笑容淡去,渐渐变得严肃。
那舞姬在前殿昏倒,皇上不仅没有发怒,还下旨赏赐黄金百两,他人或许不觉有异,但常伴圣驾的奉和却知,这很反常。
皇上可又已经四日不曾入睡了。
按往常来说,那舞姬不会有好下场。但今日,皇上却出奇的耐心和善。
像是积压着风暴。
一旦爆发,后果不堪设想。
奉和揣摩不出圣意,只能提着心。
大殿上,祁昱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他懒散地靠在龙椅上,悠闲雅致。
酒香醇厚,一双鹰眸漫不经心地落在舞姬身上,笑意不达眼底。
奉和走近低声道:“皇上,探子来报,文书已传至南昭侯手里。”
“恩。”
祁昱漫不经心地应了声,手里的酒杯轻晃。
他并未回眸,语气随意至极:“来一杯?”
这话是在问奉和。
奉和躬身道:“奴才不敢。”
祁昱轻嗤一声,不再开口,眼底的笑意渐渐变得森冷。
殿内歌舞不停。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有太监入殿,在奉和的耳畔说着什么。
奉和面色不变,点了点头。片刻后走近,低声道:“皇上,德妃求见。”
————
毫无疑问,孟妤兮跟随着众妃嫔一同去了太极殿。
她走在最后。
与她同行的,是魏才人。也是月前刚选秀入宫的后妃,年龄不大,长得水灵灵的。
今日的太极殿异常热闹。
众妃嫔等候在殿外时,还正巧碰见了赵茴带着一批舞姬出来。
德妃为首站着。
没等多久,便见传话太监从殿内走出,躬身道:“德妃娘娘请。”
闻言,孟美人的眼底闪过一丝兴奋,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她马上就要见到皇上了。
德妃点了点头,率先步入殿内。
这一进,就进了一大波妃嫔。
其中有一大半妃嫔都从未进过太极殿,与孟美人一般,都压抑着心底的兴奋之情。
刚踏入殿内,便隐隐能听见歌舞声,越往里走,歌舞声越清晰。
大殿内,声乐轻柔,动人心弦。舞姬们身段优美,舞姿曼妙。
极尽奢靡。
孟妤兮悄无声息地观察着。
但因不敢抬首,是以,她也只能看见光滑亮丽的地板和舞姬一闪而过的衣袂。
孟妤兮跟随着妃嫔队伍停了下来,耳边响起了德妃的请安声。
“臣妾参见皇上。”
紧接着,德妃身后的妃嫔们便也都跟着请安。
此起彼伏的女子声音,悦耳动听。
“妾参见皇上。”
孟妤兮没及时反应过来,嘴上没吭声,但幸在,身体却反应得快。
她埋首,跟着众妃嫔半蹲下去请安。
就在这时,孟妤兮的脑子里突然响起了系统的声音。
“系统检测到龙气就在附近,是否继续探测龙气的距离和方位。”
孟妤兮微愣,随后便道:“探测。”
片刻。
系统:“距离:五米。方位:右前方。”
“宿主只需再前进两米,即可获得龙气。”
大殿内歌舞笙笙。
皇上没有喊停,哪怕有妃嫔进殿,也没人敢停。
孟妤兮半蹲着身子打探地势,想着该如何能悄无声息地前进两米。
须臾。
在孟妤兮正全神贯注地打探地势时,殿内响起了一道慵懒的嗓音。
“恩。”
像是带着笑意,话音缓慢而又温柔:“众爱妃免礼。”
听见声音,孟妤兮愣了愣,下意识抬眸。
右前方。
龙椅上,坐着一男子。姿态懒散,随意至极,嘴角噙着笑容,似清风细雨,乍一眼,让人如坐春风。
孟妤兮目光呆滞,对于眼前所见难以置信。
初穿越到此地时,系统便与她详细介绍过大晏国的皇帝。
传闻其在先帝驾崩当夜便带兵谋反,手段残忍,杀人如麻。为政后,更是残暴不仁,专.制无道,世人称之为‘暴君’。
可此时,在她眼前的,却是一偏偏俊美公子,气质出尘,温柔和煦,怎么看都与‘暴君’二字搭不上边。
更别提后宫里那些接二连三暴毙的后妃,似乎还都与他有关。
祁昱像是察觉到什么,目光微移,正落在一双清澈明净的眼眸上。
女子身形娇小,面容白净,目光微惊,所思所想一目了然。
祁昱嘴角的笑意扩散,笑得人畜无害。
一旁的奉和颤了颤,顺着皇上的视线看去,但却已无异样。
孟妤兮早已收回了眸。
她并不知方才那一眼已被祁昱发现,还在脑海里思索,究竟是系统错了,还是人不可貌相。
德妃的声音又在殿内响起,像是在顾忌什么,言语小心翼翼。
“皇上,是孟美人有事求见您。只是她来太极殿求见您数次无果,所以才找到了臣妾,希望能见到皇上。”
一句话,便将她的责任撇了个干净。
德妃的话音落下后,她便侧眸看向身旁的孟美人。
但后者却呆呆地望着祁昱,面颊绯红,似全然没有听见德妃方才所言。
气氛静谧,身后有妃嫔悄悄扯了扯孟美人的衣袖。
孟美人这才猛地回神,注意到德妃的目光,她面含春光地往前走了几步,跪了下来,嗓音娇媚:“皇上,是嫔妾有事求见您。”
与方才在御花园求德妃时的态度截然不同。
众妃嫔鄙夷。
孟美人内心激动,心脏跳个不停。
她今日才知,原来当今皇上这般俊美,甚至比传闻中京城第一美男冯瑾都更多几分风采。
不料,祁昱却道:“会跳舞吗?”
什么?
孟美人惊愕抬眸。
在对上祁昱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后,她才回神,摇了摇头:“嫔妾不会。”
良家女子,都不会习舞,那是舞妓、下等人取悦主子才学的伎俩。
没什么意思。
祁昱的目光收了回来,重新落在殿内的那些舞姬身上。
不再出声。
孟美人等了良久,都不见皇上出声,她只好开口道:“皇上,嫔妾今日求见,是有一事相求。”
殿内无人出声,只有轻佻的歌舞从未停歇。
孟美人鼓足勇气继续道:“嫔妾怀疑嫣美人之死是另有蹊跷。”
话音落下,祁昱身旁的奉和便侧眸看向了孟美人,目光里多了几分怜惜。。
但同时,他却也松了口气。
又是一个蠢的。
不过有人愿意此时撞上来让皇上平息情绪,倒也是好事。